第30章 人鳞
日子难得趋于平静-----
龙一每天带着二八修行，九虽尚未摆脱青铜匣子，但愈发频繁的从里面散出光来与大家互动。
阿彩每天守在匣子外，自顾自的陪九说话，顺道帮章浅新打扫屋子、洗衣叠被。
除非必要，章浅新很少去律所上班，尽可能的待在家里，看着三只，哦不，是四只灵！
她虽然在习灵术方面没什么造诣，但学习阵法却是极有天赋的。阿彩上千年来在法阵方面的所得，她没几天便学会了。甚至连阿彩都弄不明白的高深法阵，她也总能参透！
基于此，阿彩干脆将自己压箱底的‘法阵大全’赠与了她，反正自己没兴趣，留着也是荒废。倒不如做个顺水的人情，也能让章浅新更有理由留下自己，并且将九龙君带在身边，让它能汲取她的灵气，尽快出世。
这样了无波澜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章浅新开始有些抑郁-------她的大姨妈已经延迟半个月没来了！
在此之前，她每月姨妈到来的时间准得惊人，延迟一两天都少有发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定是怀孕了！
这种可能的结果让她很烦闷。
首先，她爸妈要是知道她未婚先孕，非得打死她不可！其次，她着实没有作为一名母亲的心理准备，她觉得自己都还是孩子，都还待长大呢，怎么能担得起孕育新生命的责任？
还有，孩子他爹是龙，人龙结合会生出个怎样的宝宝？龙头人身，还是人头龙身？或者说是一个怪物？那生产的时候会不会把医生吓死？
龙一会不会喜欢这个孩子？他会不会因为有爱情的结晶而更爱她一些？他会不会......
章浅新有太多的顾虑，以至于这个不知称不称得上算‘好消息’的消息，她不敢向龙一提起。
“你们结婚吧！”这是赵姗姗给她的建议：“反正你此生非他不嫁，结婚都是早晚的事~”
“谁说我‘非他不嫁’了？”章浅新抢过她手中的可乐，赶紧偷喝一口，赵姗姗自听到她可能怀孕的消息后，连饮料都不让她喝了。
“难道不是吗？”赵姗姗夺回可乐，递给她一瓶矿泉水：“除了他，你还想嫁给谁？”
章浅新语塞了，跟他在一起后，她确实没想过别人。
可他，也是如此吗？
“你认不认识妇产科的医生啊？我得先确定自己是不是怀孕了，以及宝宝的身体状况！”
“那你是希望自己有了还是不希望？”
赵姗姗这个问题又将她难倒了！
她现在很矛盾，她有一千种理由不希望这个时候怀孕，但这个孩子是她与龙一的，仅这一条，就让那一千条理由瞬间变得无足轻重。
她举头望天，心累~
“玄英大师？”
章浅新忙不迭的从椅子上跃起，玄英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她身后，要不是她往后仰看天，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所以，她到底在这里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玄英大师，你怎么会在这里？”赵姗姗也起身，尴尬的朝玄英挤了一丝笑脸。
“我在这大树下面打坐~”玄英俯身拾起地上的软垫，从树后面走了过来：“你们跟我来！”
玄英的住所在院子的最里头，是个单独的别院，一面连通外路，两面是爬满爬山虎的高墙，正方便是一排三间的住房。
里面的家具摆设皆是复古实木的，客厅中央摆着一套煮茶打茶的器具，茶桌周围铺着素色的地毯，地毯上又整齐的摆放着几个草垫。
跟着玄英的样子，赵姗姗与章浅新脱了鞋，在茶几前盘腿坐了下来，玄英开始煮起了茶。
两姐妹挤眉弄眼过后，赵姗姗败下阵来，由她开口打破这寂静。
“玄英大师，您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玄英没有马上回答，等煮茶的工序完成，她放下手上的工具，才慢悠悠的抬起头，目光锁在章浅新身上。
“手伸出来~”她说。
章浅新与赵姗姗对视了番，才在她肯定的眼神下乖乖照做，将右手递了过去。
玄英诊着她的脉，凹陷的眼睛却始终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仿似要把她看出个洞来。
章浅新被她看得着实不自在，扭捏着朝赵姗姗使眼色求救。
赵姗姗立即咳了咳，又开始搭话打破怪异的氛围：“玄英大师，您还懂中医啊？以前都没听您说过，呵呵......”
“我祖上是中医世家。”玄英平静的回答，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却在持续的诊脉过程中皱起了眉头，她问章浅新：“除了月经没来，你最近可还有什么其他不适？”
“其他？”章浅新垂下眸子想了想，问：“过敏算吗？”
“有什么反应？”
“就是皮肤很痒，开始是手臂，之后是背部，我想可能是现在正值换季皮肤容易过敏，买了些药涂抹，已经不怎么痒了。”章浅新如实回答。
玄英立马接过话：“能否给我看看？”
章浅新点了点头，慢慢掀起自己背上的衣服，将瘙痒处露出来给玄英看。
每次过来找赵姗姗都能看到玄英，外加大家对她的风评很好，章浅新潜意识里对她是信任的，无论她是否听到关于龙族的事情，章浅新都认为，她不会作出伤害他们的事来。
毕竟她建立了神龙庙，打造卧龙山，想来是对龙族敬仰之人吧！
“看不出来有什么啊~连红疹子都没有！”赵姗姗摸了摸章浅新的背，不解的看向玄英。
玄英又牵过章浅新的手臂，手指在被挠红的区域左右摩挲着，然后从墙角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小白瓶，里面是乳白色的液体，有点像护肤用的精华水。
玄英将那液体均匀的涂抹在章浅新手臂上，刚开始，是一股凉凉的感觉，不一会儿竟有了灼热感，是被烈火灼烧的火辣。
章浅新倒吸一口凉气，正要开口说出痛感，赵姗姗抢先咋呼了一声。
“这是什么？鱼鳞？”
只见抹过液体的地方，白光发亮的显现出了一片一片的薄鳞，排列整齐，薄如蝉翼。
“是龙鳞！”玄英脸上的平静被焦灼霸占：“这是初期生长的样子，还未成形，所以还很薄弱。”
“龙鳞？”赵姗姗与章浅新异口同声的惊呼：“人怎么会长龙鳞？”
也许是不知道，也许是不想回答，玄英只叫章浅新去卫生间冲洗掉残液，并未做过多的解释。
但章浅新似乎已经猜到了原由，她长期跟龙生活在一起，体内还有龙珠，又违背常理的修习了灵术，异化并不惊奇。
怀着满腔杂绪回到家，屋里空无一人。
章浅新拉开供台边的帘子，这才注意到，困住九的青铜匣子已经被打开了，而里面乃至上方的画卷，皆是空空如也。
九出世了？
章浅新拿出手机拨打龙一的电话，人类的发明真是伟大，没有手机她此时可能会不知所措。
说实在的，她有些莫名的心慌，总觉得九的出现会改变些什么，而她眷念着现在的生活，舍不得它成为过往。
电话在第八遍拨出的时候，终于接通了。
“你们在哪儿？”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手心忱着汗，小心翼翼的等待着回答。
“快回来了，刚在大西洋畅游了一圈。”
“哦，好，那......”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怎么了？”龙一问。
“没事，回来再说吧~”
她匆忙挂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龙一回来了，身边跟着二八阿彩，还有一条小黑蛇。
不，不是蛇，有犄角，有四肢，有鳞片，是缩小了后的龙。
他们到家时，章浅新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至于是否真的看进去，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就是那个，把我从白塔里救出来的浅新？”九率先占据章浅新身旁的绝佳位置：“几个月来，一直只能听见你的声音，此刻总算见着本人了。”
“你好，九~”章浅新笑着朝它挥了挥手。
“你知道是我？”九惊喜，像得到老师表扬的孩子，借机攀上了她的玉颈，绕着她的身子滑溜溜的乱闯。
章浅新身子一僵，下意识的看向了龙一。
但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
“当然了。”她敷衍的笑笑：“你先下来吧，这样我不舒服~”
除了龙一，二八都没有与她有过如此之亲密！她现在只穿了件单薄宽松的睡衣，那有意无意的肌肤接触让她很反感。
可她更在意的是龙一的反应，他竟可以表现得如此如无其事！气人~
“你真的很柔软、温暖，让人迷恋~”九在她的心口吻了吻，似乎很陶醉，但还是慢悠悠的从她身上下来了。
章浅新看向阿彩，她一个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埋着头，扣着手指头，双眼盈盈似乎要哭了。
她等待千年盼回来的人啊，此刻跟着别人亲密，她却没有任何立场说任何话。
“阿彩，过来坐吧~”章浅新起身，过去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九身旁坐下，自己默默的退到龙一所在的单人沙发，跟二八一左一右的坐在扶手上。
“等下个月房子到期，我就去换个大的，毕竟这么多人，连沙发都不够坐，呵呵~”她补充道。
阿彩偷偷的瞥了眼九，没有说话。
龙一顺手将章浅新拦进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
“你今天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章浅新看了看周围的人，就算有一肚子的话，如今也不好开口啊！
她摇摇头，说了没有。
当天晚上，九说自己刚出世，需要多吸收些灵气，理所当然的要求挨着章浅新睡，龙一没有反对，章浅新无话可说，干脆把二八也叫了过来，像最初对待两条小蜥蜴一样，一左一右搂在怀里。
至于龙一，章浅新说床上太挤了，叫他自己去画卷里待着，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理由是此刻他的修为最高，不需要跟那两只抢灵气，这是首领的本责。
章浅新除了‘夸’他真伟大，还能说些什么呢？
直至凌晨两三点，章浅新还是没睡着。
九躺在她的肚子上，二八在床上一边，她所念之人在窗台墙角的画里。
她盯着那画，眼泪就这样嘀嗒下来了。
她没有怀孕，也不可能怀孕！人与龙是不会有孩子的。
她月经之所以会延迟，甚至说可能以后都不来了，是因为她的身体在异变，就像龙蜕变成人一样，她在异化成龙。
龙是天地灵气孕育，没办法哺育下一代，等她变成龙族的那一天，她甚至算不上一位女人。
但其实，她连是否能成龙都还未知。
不是所有异变都会成功，脱胎换骨、洗筋易髓之痛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就算万灵之祖如龙一，当初化形成人也历经了九死一生，何况她这样一具凡胎！能成功化神的几率大概只有亿万分之一罢了。
她现在有两条路走：一是终止异变-------她现在才属于早期，只要取出龙珠远离灵类，尽量多吸取些人间浊气与烟火气，回归本源并不难；二是顺其异变。
第二条路明显更难走。她若想活，想增加异变的成功率，就必须将修为提升到足够对抗天道的地步。
除此之外，必须要有灵力高强之人为她保驾护航！
玄英大师与赵姗姗自然都让她选择第一条路。
赵姗姗哽咽说：“你想想叔叔阿姨，想想我们，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该怎么办？”
玄英大师：“你所为之冒险之人，是否同样肯不顾一切的护住你？如果你将不是你，那他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呢？”
“......”
章浅新轻轻走到窗台，手指拂过画上的神龙，触到的是真实的龙一。
她终于开口：“我们出去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