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芜朝黑龙
趁着某皇的注意力还在章浅新身上，龙一试着打开殿门，但那门就像焊死了一般，除非将整个殿给拆了，否则完全打不开。
摇曳的烛光将章浅新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突然发现，面前的人竟也有影子。
“你不是阴灵！？”她惊呼道。
阴灵是不会有影子的，就连贵为神龙之首的龙一，也是在有了人身之后才有的影子。不对，也还有一种可能，他是灵，但已经修成了肉体人身！
“朕是皇，是九五至尊，当然不是阴灵了。”
“你是冲着我来的？你也要我身上的灵气？”
他进，她便退，尽量将他往无人的地方引。龙一懂她的意图，空隙之中将殿内的人全部移到了角落，还特意为兰传青和张东挪了几个草垫过去，让他们能躺着舒适些。
这些不仅在章浅新的注意之中，某皇自然也知晓，只是懒得在意罢了。这些凡人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不，朕本来只要你，但现在发觉，有比你更有意思的玩意了，呵呵呵呵......”
堂堂一个皇帝，笑起来阴森的像太监。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扫过龙一，龙一刚才施展了灵术，他应该是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
龙一也不掩饰，活动着筋骨，站在了章浅新身前，轻笑回应：“怎么，你对本龙君也有兴趣？”
“当然，神龙，万灵之祖啊！哦，对了，你们大概不知道吧，朕能有今天，还多亏了一千年前那条龙，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太久了，久到朕都不记得了。”
某皇轻描淡写，若有所思。而章浅新清晰的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戾气正熊熊燃烧，这戾气不是出自某皇，而是源于她身前的龙一。
他的拳头慢慢收紧，骨节咯咯作响，脸色阴沉如墨，一双眼睛因愤怒而变得猩红。他一字一顿，咬牙如仇：“他为了承受浊气侵蚀，助你坐拥江山，欧阳成，你竟然连他名字都不记得！”
欧阳成是某皇的名字，芜朝欧阳二世，芜太宗皇帝。这朝代与南北朝后期短暂出现，二世而亡，总计存续不过5年，历史资料中甚少有对它的记载。
但在进藏龙寺之前，章浅新刚巧百度过这里的建造历史，正好刚到过关于芜朝的一些野史杂谈。
欧阳成之父欧阳铭，曾是北朝某大将军，后谋反成功，建立芜朝。其共有五子，长子欧阳滔立为太子。欧阳成排名老四，上有文韬武略的兄长、下有恭孝贤爱的幼弟，他资质平庸并不受重视。
但芜朝二年，欧阳铭突然废太子，改立四子成，不久便又恶疾缠身、撒手人寰了。欧阳成顺利登基，称芜太宗，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修筑了这个藏龙寺，只是正统历史中无芜朝的相关记闻，后人多误以为这寺庙为唐太宗建造而成。
“看来你认识他？快快快，告诉朕，他叫什么？都说知己难得，朕怎么就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呢。”欧阳成仿若对想起那个名字有执念，此刻看到一丝希望，欣喜至极。
“他的名字，你黄泉路上，自己去问吧！”
龙一五指张开，手心银光乍现，一把明晃晃的冰晶长剑便落入他手中。他不屑于与欧阳成费唇舌，上去就直接开打。
章浅新这才知道，原来龙一的实力以往从未真正的施展开来，如今面对欧阳成这种千年灵怪，竟也能拼上好些回合。
可终究，他的元神解封不过几月，修为尚未完全恢复，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被欧阳成击退狠狠砸在地上。
可他对欧阳成似乎藏着深仇大恨，固执得一定要置他于死地，甚至有甘于同归于尽之态势。他现出真龙之身，在大殿盘旋一圈后化作一道龙卷风旋涡，将欧阳成裹挟其中，颇有吞噬之象。
然欧阳成只是轻视一笑，道了声：“自不量力！”，隔空抓了个昏迷的游客过来，代替了自己的位置，而他，却悠然自得的跑到了正殿高位的龙椅上潇洒斜坐着。
神龙的灵术直接作用于伤人，势必遭到反噬，当那游客面露痛苦之色时，龙一也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变回人形单膝跪在了地上。
“不愧是同族，你和他还真像，都喜欢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想当年，我吸收他元神的时候，他也像你这般想要弄出个玉石俱焚，可最后，还不是成了我的盘中餐，助我修炼成灵，不老不死！哈哈哈哈，我劝你也别挣扎了，结局都是一样的......”
“你闭嘴！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章浅新将龙一搂在怀里，脸紧紧贴在一起，让他能最大程度的吸收她的灵气。
“就你？”欧阳成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自顾自的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丫头，你想怎么做？继续用木签扎朕吗？哈哈哈哈......”
章浅新默默捡起地上的长剑，没有因为他的嘲笑而恼怒，只是淡淡道：“你可以试试看。”
“好，朕倒要看看，你个凡夫俗子能如何阻止朕！”
欧阳成一拍龙椅，飞身朝着他们这边攻击而来。说时迟那时快，章浅新一咬牙，迅速用长剑划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液涂抹到剑刃每一寸，等欧阳成掌风袭来瞬间，她拼尽全力朝着他挥剑，剑锋从他左肩只右下腹，划开长长的一道口子。然这并没有阻止他的进攻，章浅新调转过身子挡在前面，那一掌正中她的后背近心脏的位置，将她连带着怀里的龙一共同击飞，撞到殿墙才有弹回地面狠摔下来。
胆肝俱裂般的疼，疼到麻木反而没了感觉。
“蠢女人，你疯了，谁要你挡在前面！！”龙一快速扯过她襦裙上的披帛，往血肉模糊的手掌上缠绕包扎。他知道她最怕疼，他曾咬过她一口，她记了好久都心有余悸。此刻却自伤自残，又以肉体凡胎挡下欧阳成那聚了灵力的一掌，简直愚蠢至极！！
“我没事，你看，”章浅新靠着墙撑起身子，见欧阳成的伤口并没有像之前龙一砍过时那样自动愈合，她会心一笑：“成功了！”
她才不蠢，她简直就是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天才！
欧阳成不是一般的恶灵，而是通过吸取神龙之灵，强行度化成的不龙不鬼的怪物！这种怪物虽承继了龙族的天赋异能，但同样也具备龙族的弱点。
当初龙一沾染了她的血液差点没命，欧阳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除此之外，欧阳成对付殿内的人类只是迷晕而未敢直接伤他们的性命，想来也是知道用灵术伤害人类，必遭反噬才有所顾忌。
但他刚刚直冲龙一而来，根本未料到章浅新会以人类之躯抵挡，所以一时犯了大忌，自然会遭受恶果。
“该死的贱民！”看着身前伤口冒出的滚滚黑烟，欧阳成勃然大怒，一挥手就又要聚气伤人。
龙一迅速接过长剑，一道银光绕着欧阳成晃了一圈，下一瞬，他的身体蓦然出现数不清的窟窿，黑气从他体内四散而去。
“朕若薨逝，也要你们跟着陪葬！”
欧阳成发了疯似的怒吼，随即，那本离开他体内的黑烟突然朝着章浅新与龙一席卷而来。
晃了晃神，章浅新只觉落入了一片虚空，周围除了黑还是黑，什么也摸不着，什么也看不见。
“龙一~”她朝黑暗中喊了声，耳边全是自己的声音在回荡。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熟悉的嗓音才从某个遥远到不可触及的地方缓缓飘入她的耳中。
龙一说：“我在！”
她向虚空中伸出手，当指尖终于触碰到某种实物时，画面辗转，龙一搂过她的肩膀将她扣在怀里。岁月流转，沧海桑田，周围的镜像逐渐变得清明，芜朝时代图如影片一样在墟境中放映，从万里山河，徐徐推进至王宫金殿。
欧阳成躺在寝殿锦床上，唇色发紫，面目淤青，偌大的寝宫空无一人，只有一条黑色的小龙盘卧在他枕边，目不斜视的守着他。
他颤抖的伸手，轻轻抚摸它的头顶，叹息道：“我食言了，没能替你寻到变成人的法子，也没能陪你去天山仙湖瞧一瞧。终究又留你一人，承受这漫长岁月的孤苦，我有憾~”
“别胡思乱想，害你之人我已将他们五马分尸，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对你构成威胁。”
黑龙的声音温柔得像名女子，眼神澄澈如明镜，却只倒映出欧阳成的身影。
“十七，谢谢你，这世上，你是我唯一信赖之人，我舍不得......咳咳咳......”
欧阳成的话被一阵闷咳给打断了，他的手无力的滑落下来，最后的表情，是想留给黑龙一个微笑，但没有完成，嘴角刚勾起一丝弧度，就被僵硬的拉耸回去。
黑龙愣了愣，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可最终也没等来。它起身，突然变回巨型，含着他的身体便冲出了寝殿。
剧烈的白光刺眼，章浅新将头埋在龙一怀里，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场景又切换回了龙王殿。
欧阳成躺在地上，黑龙在他身边腾飞，龙身上的灵气不断往他的体内灌输，它在用灵术救他。
等到欧阳成脸上的青紫色褪去，变成普通人的红润，黑龙却突然坠地，嘴里溢出黑血。
“呵~”欧阳成的嘴角咧了咧，终于睁开了眼，他漠然的坐起身，看向黑龙时已是另一幅面孔------没有一丝感情、怜悯，有的只是奸计得逞后的得意。
“你......骗我？”黑龙诧异的看着他。
欧阳成撇了撇嘴，满不在意的回答：“没错，毒其实是我自己下的。不这样，你怎么肯将灵力传给我，我又如何才能让这毒转移到你身上呢？”
“欧阳成！”黑龙的眼睛似乎要滴出血泪：“你想干什么？”
“是人都想要长生不老，朕是九五之尊，本就该与天同寿！十七，你说过，无论我想要什么，你都会帮我的，是吧？”他走过去，像往日一样，轻轻的抚摸着它的头。
“不，我想帮的是我的知己，是有情有义的欧阳成，你不是他！”
黑龙偏过头躲开他的手，爪子撑着地，然后一跃而起，却在接近房顶时被某层气墙给挡了回来，无论它如何相撞，那气墙依旧固如金汤。
紧接着，八位和尚从殿外跑了进来，像演练过无数遍的，麻利精准的找好自己的位置，盘腿打坐，念着经咒，敲动木鱼。
章浅新这才看清，原来大殿之中早已布下了阵，每位和尚守着一个阵眼，以他们为点，连接成了一个八角形囚笼。他们每敲一下木鱼，以人类浊气铸成的气墙就会加固一分，并在笼中弥漫开来。
黑龙摔了下去，发出响彻天际的龙啸声。欧阳成走了过去，毫不犹豫的掐住它的脖子，取下了它颔下的明珠。
“欧阳成，我，要亲手杀了你！”
黑龙龙尾一扫，缠住欧阳成的身体，它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温柔，只是眼眸被蒙上了尘。
欧阳成被它勒得呼吸不畅，忙呵斥八位和尚，让他们加快施咒。而他自己，将取下的龙珠一口吞下，从腰间摸索出匕首，将其从黑龙的软肋插入。等它吃痛哀嚎之时，一把挑断了龙筋。
欧阳成一手按住黑龙的心脏，运用它之前灌输给他的灵力，调动龙珠的作用，将它的修为连带着元神一起吸入了体内。而这个过程中，八方和尚也因精气透支过度，变成了八具干尸......
一阵刺骨的寒气从背部席卷全身，像突然被丢进了冰窖，章浅新不由的打了个寒颤，哈着白气跺了跺脚。
“龙一！”她一把抓住龙一的手，他浑身已经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只有眼睛红的如两团烈火：“这只是幻象，不是真的，你冷静点。”
他垂眸剜她他一眼，甩开她的手：“滚开！”
讲真的，章浅新被他的模样给吓到了。‘滚开’简单两个字，竟像欧阳成手中的匕首一般，插在了她的心脏。她鼻子一酸，低头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强行将眼泪给压了回去。
龙一没有看她，拿起染满血渍的长剑便朝着欧阳成挥斩而去。结果显而易见，任凭他修为多高，幻象终究只是幻象，无论他使出多大的气力，终究不过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