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恶灵除
章浅新进屋就闻到一股霉臭味,大概是房屋靠山,后又有一大片竹林的缘故,屋里一点阳光也照不进来,又有病人大小便失禁后没有处理干净的残留。
感觉到有人来,殷勇眼珠子转了转,像是在看章浅新,但他双眼泛白无神,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
“老殷,这个是医生,来给你看病来了~”陈珍趴在他耳边大声说道。
殷勇应该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回应,眼睛使劲的眨着。
他皮肤本是黝黑,此刻却是黑里透着苍白,瘦得像一尊骨架。
本来硬着头皮进了屋后,章浅新已经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但看到殷勇的这一刻,她的心里又开始害怕起来。
不是怕恶灵,而是怕他,虽然这样很不对,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殷勇的样子着实有些瘆人。
“医生,怎么样?”看着章浅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陈珍推了推她。
她这才反应过来,压抑着心中的排斥,假模假样的给他把起了脉来。
虽说是装样子,但她还真发现了异端。他的手冰冷的可怕!
“陈大姐,”章浅新赶紧收回了手,不动声色的在衣服上擦了擦:“您在给他擦身子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陈珍努力的回想着:“哦,对了,最近看他胸前好像在长什么斑,你给瞧瞧~”
说着,她已经掀开被子,解开殷勇的扣子,将他胸膛给露了出来。
果然,如龙一所料,他的心口有尸斑,确定是被恶灵缠上了。
章浅新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抓住陈珍就往外拉:“陈大姐,咱们出来说~”
等出了门,两人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章浅新才回答刚刚陈珍一直在问的‘怎么了?’这个问题。
“陈大姐,您丈夫没有得病,他是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出乎意料的,陈珍并没有表现多大的吃惊,她其实也猜想过这个可能,不然也不会去寺庙求神。
但她曾请过一波道士来驱邪,然而殷勇的病情未见好转反而还加重了。身上大块大块的黑斑,就是道士做法后才长起来的。
“那该怎么办呀?”陈珍急得直跳脚,之前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了。
章浅新拍了拍她的肩安慰她,别人慌乱的时候,自己反而镇定了不少。
她叫陈珍请了两位乡亲过来,将殷勇转移到村委。现在正值中午二点过,阳气旺盛,一般的阴灵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
就算是有些修为的恶灵,也要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不过这也说不准,一般被恶灵盯上了的人突然被转移,离开它设定的阴恶环境,恶灵便会有所察觉。
外加殷家住宅朝向方位都偏阴,恶灵会什么时候出来还真不好说。
所以,安置好殷勇,得了陈珍的允许,章浅新便又往回赶。
现在屋里没人,连门口的大黄狗也被栓到了远处的梨树下,周遭安静的只能听见风吹竹动的簌簌声。
“快进去吧,你的气息能将恶灵引出来,让它发现异常跑了咱们可就白来一趟了。”一股气流绕着她转了一圈,是二八的声音。
章浅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感觉得到它俩都在她身边,心里也就安稳了些。可一进门,她的腿就开始发软,这屋里阴气实在太重,她脑海里总是不断闪现各种惊悚的画面。
突然,一阵风吹了进来,墙上的挂历被吹落掉在了地上,章浅新吓得拔腿就往外跑,一口气冲到了百米开外。
她蹲在地上,突然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她真的怕,怕的要死!
“我不要,我不去......”
她缩在地上,看上去既弱小又可怜,一双眼泪汪汪的眸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星光摇曳。可就算这般可怜巴巴,也不见二八与龙一现身,甚至连安慰的话也没有。
它们好像在她身边,又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
最后还是陈珍不放心她,跟着过来看看,发现她哭的眼睛都肿了,才很内疚的说:“妹子,算了吧,咱们再想其他办法。你一个小姑娘,就算学过几年道术,怕也是驱不了这邪祟,可别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陈珍走过来都累得气喘吁吁,刚刚又说了一长串的话,更加显得有气无力,说着说着就又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章浅新一边流泪,一边起身去拍陈珍的背,帮她顺气。
陈珍看章浅新哭,自己也跟着抹起眼泪来,说她命不好,没了儿子,也快没了丈夫,以后就连这个家也不能回了。
说者无心,陈珍随意的抱怨了两句,便拉着章浅新往村委去。可听者有意,章浅新做不到袖手旁观。
如果说她没有这个能力帮忙,她或许可以心安理得的离开。但偏偏她有,而且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她只需克服心中的恐惧,就能帮助这一家人。
她自认不是圣母,也不伟大,但此时良心告诉她,不去,她会后悔一辈子。
“大姐,你放心,我挺厉害的,不会有事。”章浅新强制自己止住眼泪:“你离远些,无论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进来。”
陈珍还要劝她什么,章浅新转身便往屋里跑去,她不能再听,不能再以任何理由作为她逃避的借口。
章浅新直接进了之前的卧室,她站在屋中央,慢慢平复自己的情绪。
其实想通了,也都觉得还好,那些阴灵又要不了她的命!相反,她是来要人家命的,害怕的应该是对方才是。
她找了个凳子坐下,胡乱的抹掉脸上的泪痕,嘴上一直嘀咕着:“我不怕你,我不怕你,不怕你,不怕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念叨着都已经口干舌燥,可屋里除了光线更暗了些外,什么也没有。
难道被它发现神龙在附近,已经逃跑了?
她掏出手机,时间显示十六点二十八。
这漫长的等待已经将她最初的恐惧磨干,变成了不耐烦与无聊。
她起身,将凳子放回床边,准备出去问问龙一它们什么情况。突然,卧室门哐的一声关上了,她清晰的看到反锁按钮往下按了去。
她下意识的握了握左手,警惕的看着四周。
“我,我看得到你,你出来吧~”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已经惊涛骇浪,章浅新整颗心都挂在嗓子眼,手心全是冷汗。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腿上有东西,一双手正从地里伸出来,将她往下拉。
“啊--------”
尖叫声划破长空,手上的动作也同样雷厉风行,她随手抄起个玻璃瓶就往上砸,只是还没落下,那双手就消失不见了。
幸好她停的迅速,不然非把自己的腿给砸残废了不可。
她举着玻璃瓶做好随时挥下的准备,身后蓦然传来一阵凉意,像是温热的夏天里打开了冰箱冷藏室。
“滚开~”她挥瓶往后砸去,那里不知何时突然站着一个人,但她的武器却只是从他身体穿过,他依旧完整无伤的站在那里。
三四十岁男人的模样,满脸淤青,一只眼肿着流脓,那脓水却只挂在眼角不掉下来。
“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小妹妹!”他的嗓音粗糙,说话时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像个质朴憨厚的普通农汉,但言语却是恐怖:“是不是我的样子吓到你了?别怕,我被打死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了,等我吸了你的精血,伤就会好的~”
章浅新退了退,与他保持一米远的距离:“成灵不易,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却要自甘堕落作恶呢?”
“恶?”他表情突然变得狰狞:“那姓殷的才是真的恶!你为什么要帮他?为什么要帮那个禽兽!?”
他越说越激动,向前就要来抓章浅新。她吓得半死,却依旧未见二八它们出现,只得随手拿起屋里的东西往他身上的砸,想尽办法闹出动静。
“你别过来!”章浅新被他逼到了墙角:“我能看见你,也能听到你说话,你有什么冤情可以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你!”
她当然没有那么好心,也没那个闲心,她不过是想拖延一点时间而已。
可这恶灵貌似还真相信了,他顿住了脚,满目疮痍的脸上渐渐温和:“你真的愿意帮我?”
“当然-----”她配合的点了点头。
“我要那姓殷的死!!”他怒吼出来,淤肿的脸上开始变得扭曲:“我要他去地下给我媳妇儿赔罪,要他断子绝孙......”
他就像一阵邪风,轻盈却又猛烈的向章浅新扑去。
她没想到他会突然变脸,脑袋里瞬间只剩下一片空白。说时迟那时快,正当恶灵即将触碰到她时,却又在一尺之遥的距离卡住了。
“伸手!”龙一的声音在章浅新的耳边响起,像是惯性的,她猛然将手伸了出去。
龙一银光泛亮的身子顺着她的手臂缠绕而出,头与她的五指并齐。她的手掌像是有股巨大的吸力,将恶灵往手心处吸收。
他发觉情形不对,转身就要往后跑,可他身后有二八,一式神龙摆尾便将他送到章浅新的手掌处。
顷刻间,眼前的恶灵化作一股寒流钻进她的手心,然后延续到手腕、臂弯、心脏,随后又突然调转,原路线回返,最后从她的手心飘进了龙一的嘴里。
安普镇晚六点便没有回市区的车了,章浅新处理完百旎乡的事,已经近七点。陈珍本想留她在家里过夜,她婉拒了,说自己回镇上还有事。陈珍拗不过她,最后只好喊了村上的朋友,开着摩托车将她平安送到了镇上。
安普镇是个老旧的小镇,镇上只有一家旅店:如家旅馆。
从百旎出来,一路上章浅新都是浑浑噩噩的,心中似乎有很多事,但具体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她拖着软绵绵的身子,忘了自己还没吃晚饭这茬子事,便往如家去办理了入住。
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她一言不发的发着呆。
不知何时,龙一与二八也进了房间,一左一右的盘坐在床头两边的柜子上。
“你肚子都咕咕叫了,不饿吗?”二八在她耳边轻声的念叨。
今日一天,章浅新只辰时吃了一碗馄饨,在村上的时候人家问起她,她碍于不好意思,便说自己是吃了午饭来的,后来忙慌起来,也没人再管这档子事。
“没胃口~”她微微张了张嘴,深深的吐了口气。
她哪里有心思吃东西!明明是为民除害收了作恶的阴灵,可她却并没有任何成就感,反而心怀内疚与罪恶。“你们知道,那阴灵为什么要缠着殷勇吗?”
二八不言,龙一却点了点头:“知道。”
“嗯?”章浅新仰头看向它,有些意外。她是从恶灵的话里听出些片段,再在村里拐弯抹角的打听,才猜出个大概,这些时候龙一并不在场,它又如何知道的?
龙一看出她的疑惑,笑了笑:“姐姐,我可是神!神啊,总要有些厉害之处的不是?”
是了,龙一不说,她还真不记得它们是神龙了,还默以为是自己身边两只宠物蜥蜴呢!
“说起来都是因果报应......”
那恶灵曾也是百旎村的人,平日老实本分,是勤劳质朴的农民。四年前的一天他干农活回家,看他老婆在屋里哭,还寻死觅活的。他几番追问才知,是同村的殷勇路过他家门口,说进来讨杯水喝,看屋里只有他老婆一人,一时起了歹心,强要了她。
他得知后,火冒三丈,当即抄起扁担就要找殷勇算账。
他一路骂骂咧咧,还没到殷家,就遇到了殷勇的儿子,殷实。殷实读完小学就在社会上瞎混,看他满嘴恶毒脏话,皆是对父亲不敬,流氓本性当即爆发,与他厮打了起来。
年轻人身强体壮,自然占尽上风,片刻,就将他打倒在地动弹不得。但殷实还不解气,抢过扁担又一顿猛揍,生生把他给打断了气才停手。
后来,殷实因故意杀人罪入了狱,但因年纪尚小,只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章浅新帮殷家收了恶灵,多少有丝‘助纣为虐’的感觉!
但龙一却不以为意,贴近她耳朵,轻声道:“姐姐,耳听为虚!你未来是要做大律师的,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什么意思?”她反问。
“你想想,此事闹得如此沸沸扬扬,罪魁祸首怎么还能逍遥法外呢?”龙一道:“就他儿子坐牢,他为什么不坐?”
章浅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漏掉了多么重要的一环!是啊,**可不是小罪名,为什么殷勇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为什么?”
“因为------”龙一拉长了语调,后来话锋一转:“你先去吃饭,然后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