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哲学家
对于维罗妮卡来说,学校是一个不那么单纯的名利社交场。
大学制度下设立的初等教育,不够完善,有些畸形,过于宽松的,变得过于自由,身份等级泾渭分明,完全和老院长的想法背道而驰,他在努力改善这种现状。
而她,维罗妮卡身边围绕着皆是贵族,他们按照着父辈传授的社交规则,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隔着位置,维持着肃穆的课堂。
因为他们的长辈,和一些学术权威就坐在后面。
他们要亲眼见证这个有悖传统的制度是否有效,有意义,自己家族的继承人是否会被那些低贱的平民影响。
为此,最饱受煎熬的不是那些后裔,而是竭尽全力表现的平民们,他们像好斗的公鸡,昂首挺胸。
今天的讲师是一个中年学者,主修魔力学,今天开设的特别课程是向他们讲解这种由来已久,备受争议和误解的生物能量。
“魔力发源于阿尔卡迪亚之河,我们可以叫它‘长河‘,源泉,或者摇篮,它是目前发现,唯一能过穿过星环物质层的物质,链接着我们所生活的土壤,长河由有规律的魔力集群组成,穿过每一个星环,形成一个循环往复的圈,每一次循环都会往星环输送,又抽取魔力。”
“这种反应在某一段时间达到高峰,你们应该很熟悉这一时间,有人知道吗?”
其中一个贵族子女坐在座位上,大声道:“我知道,先生,是复活节!”
教师笑着道:“没错,你们在那段时间可以获得七天的假期。”
这位教师看上去有些紧张,他是个合格的学者,但不是一个教育者,开口险些将课堂变成说明会和讨论会,用词过于考究和深奥,倒也及时矫正回来,普及着这些从未做过基础教育的知识。
就在所有人都在教室里进行一场表演时,一个孩子悄悄从后面摸了进来。
他打破了教室里的无声规则,径直坐在了维罗妮卡的旁边,她惊讶又压低声音地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低了我们三个学年。”
“这里是我的姐姐出资创建的学制和班级,理论上,我可以出入这里的所有地方。”
“炫富。”
“没有这个意思。”
艾德和维罗妮卡低声说着悄悄话,以为不会引起注意,却让后排的大部分目光拉到了他们身上,有不少人都在讨论这是哪家的小子。
“那你过来做什么。”维罗妮卡问道。
“魔力学科,这是帝国历史上第一次开办课程,我对这个感兴趣。”
“怪人。”维罗妮卡嘟囔了一句。
他们在交谈,而艾德在注意周围,当然不是注意那些贵族,他们不值一提,而是蹲守在环境周围,或隐藏,或明面上的保镖。
有部分人伪装成了相关工作人员,有的藏在了对面高楼,时时刻刻监视着这间教室的一切。
但他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值得如此阵仗做安保的贵族。
关注周围的同时,他还在维罗妮卡小声的互动,台上的老师还在继续讲解。
“尽管在法师们手里,魔力有很多种不同的形式,他们能凭空制造爆炸,冰冻土地,但是可以考证的是,魔力是单一的,所有人在把它变成魔力之前,所使用的魔力性质是完全一样的。”
此时的艾德正在分神观察,听到这一段简述后下意识的便道:“一派胡言。”
紧接着,他看到维罗妮卡的眼神变得怪异,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艾德就知道,自己忘记克制声音了。
“有什么问题吗?”显然,讲师听到了这句极为冒犯的话语,他一脸不满地看着艾德。
艾德今天来的目的,是“考察”,考察他通过里安卡一身份所发表的文章是否给人带来了正确的魔力认知,刚刚他下意识的反驳,就是因为他发现,他一直在向前推进魔力工艺,却一直忘了告诉人们,魔力的基础和本质是什么。
虽然是考察,但他并不想惹事,只是想查漏补缺,他吸了口气,想道歉认错,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一句:“像水一样。”
“你说什么?”
“它被冠名为阿尔卡迪亚之河,它本身就像水一样。”艾德站了起来,背着双手:“把水放进杯子,它就成了杯子,放进茶壶,它就成了茶壶,水能涓涓长流,也能咆哮无休,像水一样吧,我的朋友。”
偌大的阶梯教室,回荡着艾德咏唱般的腔调。
那讲师明显有些惊讶,他张了张嘴,道:“我们正在谈论的是严肃科学,不是哲学。”
“这就是科学。”艾德笑着,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口后道:“从长河流出来的是纯粹的能量,时间推移,它造就了电浆,影响了自然环境,还有一部分装进了人们的体内,人体就是这个杯子,杯子的差异决定了魔力的形态,而杯子里装的是咖啡还是茶叶,就决定了魔力的性质,决定了你的魔力是火焰还是冰霜。”
全场哗然,孩子们望着艾德,像是在看一个疯子,大人们则想的更多一些,但也觉得艾德异常狂悖,不懂尊重。
“当然,这些理论都来自里安卡教授的论文。”艾德忽然换了副面孔,显得羞涩内敛。
反正里安卡就是他自己,他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
“我从来不知道里安卡教授发表过类似的文章。”沉默片刻后,讲师如此道:“你叫什么名字。”
“艾德里安,我叫艾德里安。”
艾德腼腆笑着,又喝了口水,喝完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他今天应该是没有随身携带水杯的,然后他低头看向了维罗妮卡。
这个本质随性的女孩,此时脸色通红,正不可置信的盯着艾德手上的水杯,不知道是在气愤还是羞涩,亦或是两者都有。
“我...”艾德哑口无言:“拜托,只是喝口水,不要这么幼稚。”
说完,艾德就痛呼出声,又尽力憋了回去。
维罗妮卡在桌子下狠狠的踩了下他的脚。
“那是我的杯子!”维罗妮卡急红了脸,如果不是在公众场合,她可能会讽刺艾德,不以为意,但这里坐满了人,所有人都关注着他们,最糟糕的是,她的父亲此时正坐在最后排。
她甚至不够回头去看父亲的表情了。
怕不是等这个混蛋到了年龄,他们真的要举行一场宴会宣布订婚的消息了。
“我不知道我是从哪些资料堆里看到的类似论点了。”艾德尴尬的笑了笑,他感觉再在这里待下去,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我很抱歉,冒昧而无知地冒犯了您,感谢您的精彩演说。”
艾德放下水杯,贴着维罗妮卡的耳朵道:“我很抱歉。”
说完,他便逃离了这个即将炸锅的大教室。
“那是哪家的孩子,真是缺乏教养。”后排,一个外地贵族皱眉,批判着这个孩子,向一旁的金发中年男人道:“他似乎和您的千金举止亲昵?”
“我不意外。”出人意料的,目睹了女儿和一个小子上演闹剧的依耶塔侯爵并没有发怒,只是平静地道:“什么时候威廉姆斯家的人不傲慢了我才觉得奇怪。”
“威廉姆斯?”那贵族一愣:“勋爵确实有两个孩子,但他家的男孩应该叫艾德...艾德里安。”
贵族恍然大悟又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隐藏姓名?”
侯爵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起身离开了失控的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