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糖衣炮弹
大家走后，刘明翰摸了根烟点上，汽水厂交给崔昌做，他不服气也不甘心。让别的人做，也没个合适的人选。其实他看好的人选是崔晖，但听说他换鸡挣了不少钱，这些天又南下去了广州，自己又得罪过人家，如果自己拿不出让他心动的价码，估计是很难请得动。
尽管如此，刘明翰还是决定找崔晖谈一谈，为了村里的安定团结，为了汽水厂的工人，为了大官庄村的未来，他必须去一趟。因为巨额的债务，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天色渐黑，崔晖坐在院子里，喝着从二大爷那儿蹭来的名茶，听着收音机里的戏曲。他提前卖完收音机，清闲了半天。
一个黑影走来，看着坐在院中惬意的身影说：“回来了？”
崔晖抬头一看，“呦，这不刘支书嘛，稀客稀客，快坐。”他搬了一条板凳，让刘明翰坐。
刘明翰自己摸出一根烟点上，“我不抽烟，也不知道你来，你看……也没准备。”崔晖很是客气。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啥时候回来的，听说你去了广州。”刘明翰边抽烟，边问崔晖。
“是啊，出去见见世面，到外面才知道我们国家很大勒，火车走了三天三夜才到广州，你说要从祖国的最东头走到最西头，还不得一两个月？”崔晖猜测，刘明翰八成是为了汽水厂的事。
“是啊！”刘明翰抽了口烟，“祖国确实很大，我在乡里看过地图，我们县城都没有圆珠笔点的点大。”他笑着说。
刘明翰不说正题，崔晖更不会问，他们虚与委蛇，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村里的事早就传开了，自己这个当事人在这儿，难道这小子就不好奇？他竟然不闻不问，难道是崔昌……
扯了一会儿后，刘明翰忍不住，说：“崔晖呀，村里欠了村民不少钱，都是血汗钱呀！有什么办法快速弥补没有？”
“大队还有多少钱？”崔晖问。他算是给刘明翰出了个难题，一个刘明翰绝对不会说实话的难题。
村里有多少钱这可是秘密，按说是要公开透明的，但那个村敢说没设小金库。无论是村账上挂了多少钱，还是小金库有多少，只有刘明翰和会计牛哲知道。这事连崔昌都不知道，刘明翰怎么可能开诚布公。
“村里要是有钱，不就还给村民了嘛。”刘明翰避重就轻的回答。他用祈求语气说：“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嘛。不管能不能成，我都代表全体村民谢谢你了！”
“不成熟的想法，你听听行，不必当真。”崔晖想了想说：“现在正是雨水充沛的季节，村民种了玉米得点肥料，村里可以进些肥料卖，凡是购买的一律要比市场上便宜一块钱，把周围几个村的人也吸引过来。利润虽然薄，但总能挣钱缓解的吗？”
又得出钱，又得出力，派村里干部去也都是打洋工，别最后在咂手里，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做。刘明翰想了想，笑着说：“村里交给你办怎么样，挣了钱三七分。”
刘明翰觉得崔晖一定会答应，他不知道是崔晖十多天就挣了五六百块，哪里还看的上他说的蝇头小利。
三七分？
“谁七谁三。”崔晖问。
刘明翰笑了笑，说：“村里债务重。”
真是老狐狸，崔晖暗骂。
见崔晖没说话，刘明翰以为崔晖嫌少，他说：“四六总可以了吧，这是最大的让步了。”
“刘支书误会了，我只是给大队，给村里出出招，没有要赚钱的意思，不然我就自己做了？”崔晖笑着说：“我确实想做，关键是没有时间呀，大队干部那么多，随便找一个都能做好，这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大队出钱，我们出力，四六份，马马虎虎可以玩一票。”牛老三突然在门外叫道。
他和崔淳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自行车后的筐子居然空空如也，崔晖惊讶地问他们：“卖完了？”
“卖完了。”崔淳笑着说。
这可是开门红，第一天出去叫卖就售罄。三人高兴的不得了。
“晚上必须喝酒庆祝。”牛老三兴奋的叫道。
“好，买酒买肉去，刘支书也在这儿，我们晚上好好喝一顿。”崔晖说。
牛老三嘿嘿笑着，他一拍车座：“我都带回来了，猪头肉，西关烧鸡，冰镇的啤酒。”
“你去临县啦。”崔晖问。
“是啊，不然，一下午怎么卖的的干净。”牛老三说着，从箩筐里拿出两箱啤酒和小菜。
“这次多亏了牛老三，不然，只怕我卖出一两台机就不错了。”崔淳端着水盆走过来说。
“好了，这事儿，我们回头再谈，你们陪刘支书说说话，我去把猪头肉和烧鸡切一下凉拌。”崔晖提些袋子进了屋。
看着三人如此高兴劲儿，刘明翰笑了笑，问牛老三：“你们这次卖了多少钱呀，这么高兴。”
听到刘明翰打听，崔淳怕牛老三没把门，他抹了把脸抢先说：“我们就挣点跑腿费，不像你们当干部的旱涝保收啊。”
牛老三回过味了，想起当初刘明翰把他和崔晖从汽水销售队伍赶出来，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现在不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吗，崔淳居然拦着不让说，真是扫兴。
刘明翰说：“村里的干部哪有那么好待遇，我们也就是解决一个温饱。”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想，你的大哥不也是村里的干部吗，这不是明知故问，这是嘲讽呀，跟着崔晖都学的油嘴滑舌，一句老实话，都听不到了。
“晖叔，快点，肚子都饿瘪了。”牛老三打开一瓶啤酒喝了一口叫道。
“来，刘支书。”崔淳打开一瓶啤酒，递给刘明翰，他喝了一大口啤酒，舒服的骂道：“舒服，真他娘的舒服。”
平时不善言谈的崔淳，都开始骂娘了。这是什么世道，这也是刘明翰没有想到的，看样子，他们是真挣了钱，不然哪来的底气？刘明翰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冰镇啤酒，确实舒服。
有钱能使人胆肥，一点都没错。同崔淳一起进工地的人都出徒成了大工，他依旧是无足轻重的小工，说不自卑那绝对是骗人的。还好，他找到了适合自己路子，再也不去当什么伺候大工的小工，也不去做什么工地厨师了。
小方桌上罗列几瓶啤酒，他们坐在板凳上，大口的喝着，兴许是几千块放在单薄的口袋不舒服，牛老三忽然掏出一摞钱放到桌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让刘明翰瞪大了眼睛。眼前，他可是最缺钱的呀。看了眼厚度，他估摸着大概有二千多块，崔淳不知道是难受，还是有意配合牛老三，也掏出这么多钱来。这下彻底让刘明翰震撼了。如果他能借到这些钱，可以先解决了部分村民的问题，他也就不用那么难熬了。只是他们会借吗？他想出了一个计策，那就是灌酒！
“来，来，喝酒。”刘明翰眼睛离不开桌上的钱，他笑着说：“你们都是发了财，这可是好事，现在大队正筹集资金，利息是信用社的二倍。”说完，他看着两人的反应，见他们无动于衷，他又苦口婆心说：“你们要是暂时没做用途，可以考虑一下，这可是很难得机会呀。”
崔淳和牛老三相视一眼，这刘刘明翰还真是见钱眼开啊，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了。村里旧帐没有解决，又想着新帐。
崔淳笑着说：“信用社有的是钱，我们这儿仨核桃俩枣的，刘支书自然是看不上。”
“对呀，借钱去信用社，哪儿有的是钱。凭我们刘支书的面子，借个三万两万的，肯定不在话下。”牛老三立刻吹捧叫道。
信用社需要自己签字，要抵押，还要说明用途，最后还不上还，还要被公安抓走判刑，到时，他的仕途就彻底完了。怎么算，都是从村民手上借钱划算。刘明翰笑了笑没再提这茬，眼前这俩人是不行，那就找崔晖，不管怎么说，还得先灌酒。
崔晖端着拌好的猪头肉出来，看到桌上的两摞钱微怒，心里大骂两人，。他把肉菜放到桌子上，顺手收了桌上钱，开玩笑着说：“这钱我先收起来，明天酒醒再还你们。你们别等我，吃肉，喝酒。”说完，他揣钱又进了屋子。
刘明翰多么希望那只抓钱手是自己的，他在心中呐喊：“抓住机会。”
崔晖从屋里出来时，他们几瓶啤酒下肚，刘明翰借着酒劲对崔晖说：“村民闹得厉害，能不能先借几千块，解解燃眉之急。”说完，他盯着崔晖，期待着他嘴巴说出那个“好”字。
可惜他失望了。崔晖虽然被他灌了几瓶酒，但脑子还清醒，他笑着说：“好，没问题，明天我存到信用社，你再取出来，这钱就原封不动的就到你手里了。”
“那多麻烦，你直接借给我，省的办手续麻烦，再说，我们又得多跑一趟。”刘明翰一边倒酒，一边说。
“好像也对，等着。”崔晖爽快的答应，“我喝的有点多，老三扶我进屋。”说着，他就站起来了，牛老三绕到崔晖跟前，扶住崔晖，他小声问：“真借给他？”
崔晖挠了挠头，低声说：“还不是你们，瞎得瑟，害的老子为难。”
“……我那……不是扬眉吐气吗。”牛老三说。
“一会儿把栅栏给我关好，我去睡觉了。”骂完牛老三，崔晖装醉直接睡觉去了。
“没问题，我陪他再喝点，你去睡吧。”把崔晖扶进屋里，牛老三就出来了，他一屁股坐下：“来，刘支书，喝酒。”他打开一瓶啤酒，递给刘明翰，两人喝了一瓶。
刘明翰摸出一根烟，递给牛老三，又帮着点上，借着没烧完的火柴，又给自己点上，他使劲抽了一口，又吐出来望着房门，说：“老三，他怎么还没出来？”
崔淳喝的有点多，靠在枣树上，睁开一只眼，看了眼刘明翰，摇摇头，心想，你真是病急乱投医，这种事不找信用社，找个人借，谁有那么多钱，再说，你用什么还，指望半死不活的汽水厂嘛？真是笑话。
“估计，他在给你数钱，不然，早该出来了。”牛老三张口就来。“来来来，我们喝，好久没有喝这么痛快，也难得碰到一个对手。”他指了指崔淳和屋里的崔晖，笑着说：“他哥俩都不行，一瓶不当酒，三瓶扶墙走，四五瓶墙走，我不走。”说完，两都笑了。
直到分完最后一瓶啤酒，也不见崔晖出来，这大晚上的，他也不方便进屋找，牛老三还是一个劲吵着再去买酒。只是刘明翰那有心情喝酒。
喝完碗中酒，牛老三搀扶着崔淳，对刘明翰说：“你不走，我们走？”他笑了笑，“你要困了，就睡院子里吧。”他打了酒嗝，“院子……大……你随便……”他哈哈笑着。
看着熄灭很久都没亮的房灯，刘明翰知道，今晚恐怕崔晖不会出来了。他有些失落，他堂堂支书，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冷落，他打了个酒嗝，又摸了根烟点上，才慢慢悠悠地出了崔晖家门。
见刘明翰出来，牛老三笑着叫道：“把栅栏关好。”
刘明翰嘴里叼着烟，腾出手把栅栏关好，关上门后他拍了拍手，一只手接住烟卷，狠狠的吸了几口，又向崔晖的东屋看了一眼。他多么希望，电灯亮了，崔晖拿着那两摞钱出门，放在他手上，嘱咐他先用着，不着急还之类话语。
看着崔淳和牛老三走远了，刘明翰才转身向家走去。
崔晖透过窗户看着院中黑乎乎的一片，“他们都走了。”张美丽躺在床上问。
“走了。”崔晖说。
“家里刚有两个钱，就有人找上门。”张美丽感慨，“穷在城里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清晨，崔淳和牛老三早早来到崔晖家，他们真怕崔晖那根脑筋不对，把钱借给刘明瀚。
想到之前，在大队喝酒受到轻视，他算是出了口气。牛老三笑着说：“昨天刘支书看到桌子上的钱满眼放光。”
“大队的事，我们还是少搀合，闷声发大财，才符合我们的利益。”崔淳说。
这一次，收音机找得都是单位，实际老百姓中也有需求，比如，结婚的嫁妆，我们的市场很大，只是广州的路途太遥远，如果兵分两路，一个人去进货，一个做其他的贸易，我们将要实现双丰收。崔晖并不满足做一个行业，所以他提出新方法，资金方面他并不担心，他们的钱出去转一圈，回来会就能涨三分之一，按照这个速度，他们离万元户，一步之遥。崔淳要求稳当，牛老三是无所谓，最后，他们还是决定，先做收音机狠狠赚一笔再说。
由于卖的都是但单位，价格也都差不多，他刚把钱分完。刘明瀚又来了，崔晖想躲都来不及了。
“刘支书，快坐。”崔晖还是客客气气。崔淳和牛老三，向刘明翰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不是一个战壕里的人，当然也没有什么可聊的。
刘明翰坐下，想抽烟，看到张美丽抱着孩子，就忍住没有抽。他太主要还是借钱。只是这么多人看着，一时他也不好开口。
“刘支书，我昨天想了下，肥料的事，四六分帐，我还是愿意帮忙的，只要大队出了本钱，我有信心，争取入秋后，先还一部分给村民，不至于激化矛盾。”崔晖笑着说。“当然，如果刘支书有更好的方法，就当我没有说。”
“咳…”刘明翰咳嗽一声，“那个，你昨天不是答应借我几千块，解燃眉之急的嘛！”刘明翰厚着脸皮说。
“有嘛？”崔晖看着崔淳问，“二哥，我说了吗？”崔淳摇摇头。他又看向牛老三，“老三，我说过吗？”
牛老三拍着脑袋，“你说有钱了，要去县城买一个宅基地！还说，要开桑塔纳轿车，在村里耍耍威风。”
崔晖尴尬问：“我说了吗？我有那么肤浅？”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