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斩 天 见 商 流 火
八月二十是去春风渡杏花坞送生活物资的日子，衙门安排商流火去下乡征税没有空闲去，就安排了四顺两口子拿着购买的物资清单买好了送过去。然后把庄园里存在的问题让小管事春山记下来，让四顺带回来。早膳后商流火带着舜月主仆推着君君和小五，一起去了衙门。
“姑姑，君君为何跟你去上工？”商承钧瞪着清澈的大眼，坐在小车里问商流火。
“因为君君的父母去干活很忙，所以没有空带着你。君君跟着姑姑，不好吗？”
“好，为何以前君君不能跟着姑姑？小五能去？”君君疑惑的问。
“因为小孩子要跟最爱自己的人在一起，君君是爹爹和娘亲最爱的孩子，小五是姑姑最爱的孩子。两个小孩子在一起，姑姑一个人看不好，你们会受伤生病。”
“哦。”
“不要生病，苦。”
“君君也不喜欢生病。”
“你们都是乖孩子，都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就不会生病，会快乐的长大。”
“姑姑，也是这样长大的吗？”
“应该是吧，姑姑不记得了。”舜月主仆推着俩小人，默默听着他们絮絮叨叨的和流火聊了一路。
这样的日子平淡没有起伏，没有繁花似锦的富贵，也没有处处堤防的阴谋算计。却温馨平和，人与人的关系最纯粹真实，舜月也觉得身心放松而满足。
舜月和二升主仆对视一笑，在世家大院复杂的人际关系中长大，对人的防备从小就被灌输到大，人之间的信任很单薄，也经不起考验，多数人是以利益而聚。当各自的利益纽带断裂，人也就散了没有真正的情谊。
帝都七王子府，大书房里段宇澈盯着手里马三十二传来的消息，眼里凝着风暴，半天没有动。陈六和贴身侍卫长斩天，额上冷汗直冒都缩在一边不敢吭声。
他们只知道是燕南城来的关于商姑娘的消息，这个姑娘对主子很特别。具体内容除了段宇澈自己知道，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其实纸条上的消息只写着：中秋夜入商府姑娘酒醉，世子呆在闺房一天一夜，离开时步态怪异，面色有异，屋内详情不知，此后二人日日相伴去当差。
段宇澈觉得自己蠢透了，以为以退为进未雨绸缪，就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却不想有些事有些人，是不会按照他的设定去进行。
这个世上优秀的人有很多，有趣的人也有很多，但是有趣又优秀还灵动可爱，活得悠然自得的人却很少。而世间也仅此一人，他只想要那一个就够了。
好宝贝当然会被别人惦记，他能看到别人也能，毕竟这世上并不缺慧眼识珠的人。
回到帝都已经五个多月，朝堂上的风向已经被父王掌控，新政初始接下来是各显其能的时候，而他选择蛰伏韬光养晦稳打稳扎，先建立自己的势力自保。
天下至尊的身份，也是最危险的诱惑。就像食客尝到天下至味，就不会想喝凉白开淡而无味。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心胸想揽入怀，就是飞蛾扑火踏上了不归路。
对自己想拥有的人，也是一样的。不去努力创造机会，一辈子也不会拥有。
“其他人都下去，斩天留下。”段宇澈挥退其他人，对斩天说道。
“是。”
“斩天，你以执行任务路过燕南城，顺道看望舜月世子为名。替我送封信给小商，亲手交给她。此事只你我知道，不可再对其他人说起。”
二天后斩天抵达燕南城，巳时三刻进入燕南城，斩天找人打听到去县衙的路。就径直策马去了，等二升领着他进了商流火的公房前，他竟然看到舜月正挽着袖子，袍角掖在腰间，卷裤腿在汗渍渍的翻土。
一边空地上站着俩男娃，一个长相超精致的娃儿，正问舜月：“爹爹。娘亲呢？”
“小五，娘亲去干活了，一会儿就回来陪你吃午膳。”舜月头不抬的回答。
“月叔叔，姑姑去收税了，会带好玩儿的回来，是不是？”另一个大一点的娃儿接着问。
“是呀，你俩要听话，好好等着就是了。”
“哦。”
斩天看得瞠目结舌，这还是那个傲娇臭屁又纨绔的世子吗？“这......这......若不是我亲眼看到，我都以为自己认错人啦。”
“这可都是商姑娘的功劳，要不是姑娘，世子不会改头换面。这样的世子看着，奴婢觉得顺眼多了。呵呵，你不用少见多怪。”
“属下斩天见过世子。”
“嗯，免礼，你一个人吗？你怎么来了？”
“是，属下办差路过这里，就顺道过来看看世子。”
“原来如此，你有心了，二升上茶，我也歇息一会儿。”
“是，公子。”
“他是谁？”俩娃好奇的看着一身劲装，面目冷漠的斩天，一点也不认生，一块问舜月。
“小五、君君，叫斩天叔叔好，是爹爹的朋友。”
“哦，叔叔好，礼物。”二人一块喊，大点的娃儿对着斩天伸出手，斩天不明所以的看着小娃娃的手傻眼。
“二位，这俩娃儿是何意？”他疑惑地扭头，扫了在一旁看热闹的主仆二人一眼问。
舜月主仆被俩小促狭鬼逗得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哎吆，笑死我了。”
“哈哈，斩天，你想不到吧？他俩问你要见面礼呢！”二升对着斩天挤挤眼也促狭的说。
“哎吆，我的娘，真是小人精。可是属下没想到他们会这样？也没有准备啊！”
“哎吆，这俩小鬼头，笑死我了。你要有铜板，一人给一个也成，是那个意思就行。”舜月抹着笑出来的眼泪，给他解围说。
“这个属下倒是真有，来来，给一人一个。”斩天赶紧从袖袋掏出俩铜板，放在那只小手里。
“谢叔叔。”君君把其中一个铜板放在小五的小荷包里。
“爹爹，钱，买糖。”小五兴奋地对着舜月喊道。
“小五不能买糖，吃糖坏牙，姑姑会骂人。”君君赶紧把铜钱也放到自己的荷包里说道。
“爹爹，糖。”小五开始耍赖，头抵在舜月的腿上，蹭了蹭撇撇嘴想哭。
“哎吆，小五，让二升推着你和哥哥去路口，看看娘亲回来吗？看看娘亲带什么好东西没有？好不好？”舜月记住上次挨商流火骂的教训，蹲下来扶着他的肩看着他的眼睛，转移了话题问。
“嗯......。”小五很不情愿委委屈屈的答应，二升赶紧把二人抱上小车，推着出去了。
“那孩子怎么叫世子爹爹啊?”斩天从一进来他就想问了，此时就忍不住好奇的问舜月。
“我和那孩子投缘，小五刚开始说话时刚好我在，就一直这么叫下来了。”
“这里哪里有帝都好啊？世子在这穷乡僻壤，住的习惯吗？”斩天四下里看了看，很不理解的问舜月。
“以前我在南楚诚王府前呼后拥，花团锦簇要什么有什么，又怎样？没有知心人都是假的。在帝都繁华富贵，与我相交的人，多半也是因为我的身份。
我从认识小火儿那天开始，她就对我不假辞色。还常常骂我说我被人养废了，我很不服气的和她针锋相对。后来住到她家，没有人伺候我，我连衣裳都穿不好。明明在我身边的人都围着我转，说我家世身份尊贵无人能及。
小火儿却不客气的说，那是因为他们对我有所图，她说她和我没有利益冲突，所以也不会为迎合我的喜好，委屈自己去做违心事。直到她仅用一顿饭的功夫，就抓住了居心叵测的红双和红叶。
我才知道自己这十年过得是多么的愚蠢，这些人的伎俩并没有多么高明，只是我被虚假的亲情蒙蔽，不愿自己去承认罢了。
她说她没有义务惯着我自以为是，她不欠我什么。让我看得惯就看，看不惯就滚。她说繁华富贵只是人生的点缀，浮华不可以束缚自己的人生，固步自封。
为人一世当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赏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看遍天下美人，活出自在天地。
只盯着方寸间的富贵，沾沾自喜汲汲营营去算计一生，当真可笑！燕南城虽然是穷乡僻壤，但是这里的人活的纯粹安心。我愿意留下和她相守穷乡安乐，也不愿躺在锦绣暖香中满心荒芜。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斩天看着舜月眉眼绻绮温柔，他都感叹这么短时间里，世子的变化这么大。更好奇那是怎样的女子？让自己眼高于顶的主子放在心上，连对舜月世子都这么大影响。
“那姑娘一定是个的奇人。”
“是啊，只有她才有这个魅力，让我从混沌中清醒，处处让人惊叹！”舜月唇角弯弯，眉眼带笑。
“舜月，我们回来了，你有没有趁我不在偷懒？哎吆，原来有客造访。你好帅哥，欢迎来到燕南城，我是商流火。”斩天没有想到一句话刚落，一个空灵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落落大方的走进来，一连串的招呼并解绍了自己。
斩天回头看见人，就觉得眼前一亮，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穿一身衙门里当差的皂衣，高束马尾辫，白皙精致的脸上，一双水灵灵大眼睛闪着灵动的光。身形匀称高挑，抬头挺胸从容的走过来。
“在下斩天见过商姑娘。”斩天赶紧站起来给她行礼。
“不必多礼，没事，你们看着孩子聊吧。二升帮我去做饭，一会就好。”商流火干脆的打完招呼，立刻就安排好了各自任务。
“是。”
“好。”舜月主仆俩一齐答道。
“爹爹，小兔子。”小五和君君二人欣喜的坐在小车里玩着，商流火从乡下给他们带回来的一只兔子。
“乖，去玩吧”
“嗯。”
半个时辰后，商流火就做好了四菜一汤，蒸好了一锅香喷喷的粳米饭。饭菜卖相平常，滋味却是斩天吃过的，味道最好吃的家常菜。饭桌上舜月的眼光，一直在女子身上，不停地给她夹菜。
“你好好吃饭，不用管我，一会儿我还有事，孩子们就麻烦你多费心。”商流火一脸嫌弃的看着舜月说，眼神里暗含着关心。
“不费心，你过意不去，就多报答报答我。”舜月恬着脸，凑近她悄悄邀功。
“这是出息了？吃你的。”商流火没好气的挑一块鱼，放在舜月的碗里。
“嘿嘿......”舜月边开心的吃着，边傻笑，二人之间自然平淡的互动，让人感到很温馨，也很有烟火气。
“姑娘的饭菜真是天下美味。”斩天吃的心满意足，由衷的称赞道。
“哈哈，谢谢，你不是第一个夸奖我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姑娘倒是个随性豁达有趣的人。”斩天现在有点明白主子喜欢商流火的原因了，这是个率性直爽不做作虚伪的女子。
“你们慢慢聊吧，我还有事要去忙。二升你收拾干净了，带孩子们溜达一会儿该午睡了，我走了。”商流火痛快的利落安排完，就对斩天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是。”
望着女子的背影，斩天半天不说话。少女说话做事，干脆利落一点也比拖泥带水，看样子也不是个好驾驭的人。这样的人理智冷静处变不惊遇强则强，自己主子要收服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舜月当然也感觉到斩天的微妙态度，只是他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