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对赌
“妹妹，鹿死谁手这种事，不是光靠嘴上说说就可以的。你打算怎么证明自己啊？”
他所谓的证明其实是一场赌约：
让程金喜参与本次救济行动，如果她有办法仅使用义仓有限的物资完成赈济、且还能让百姓们心满意足不至因匮乏而爆发混乱，就算她赢，作为回报，程立泱必须答应包括退出皇位争夺在内的任意要求；反之她若没做到则需以身相许。
这也是程立泱先前卖力戳破她可能会有的粉红泡泡幻想的原因，把男人的劣根性统统展示给她看，就是为了告诉她一个朴实无华的道理：天下男人一般黑，别管三七二十一大红盖头蒙上眼，嫁谁不是嫁？
这场赌注看似宏大，押上了前途帝位和人生自由，但实际上双方谁也没打算真的履约。
站在程立泱的角度，若是她真能完成出色那绝对是件意外之喜，功劳嘛反正只会算在他一个人头上；即便是不幸办坏了也没有关系，这不过是父皇指派给他的一次小小历练而已，他还有机会借此骗回个大有势力的妻室来，怎么算都不吃亏。
而在程金喜看来，无论结果如何，她至少能先捞到一段长时间出宫的机会，方便去做很多事。且身为公主，贵人事忙，许下的承诺很容易就会忘，谁敢逼她想起来？所以等于是无本生利，也算值得。
两坏蛋各自怀揣着各自的小九九，暂时都对这各取所需的赌局感到满意。
……
皇宫和郊外粮仓之间的距离不短，为了避免路途奔波，祂们临时征用了一处官员的宅子。
巧的是，那位中选的幸运官员正好就是先前领祂们四处参观的络腮胡子。
他家宅子有三进院落，地方十分宽敞，被程金喜和程立泱占用了两进以后，剩下的还够祂们全家挤在一块儿住。
程金喜住下了，并不跟这家人见外，当即派玛瑙回宫把几样常用的物什收拾出来，顺便借此名义将上回跟她同组参赛春日宴的宫女们全部带来……
不仅如此，还要往红昭馆借调过来一批护卫。程金喜是见识过她们彪悍的，各个生得身强力壮身材魁梧，用句方言来形容就是：唔打得都吓得，即使当真不通武艺，最起码从外形看上去很有震慑力，这就足够了。
三公主为了迎接挑战，接下来要做的事，正是和力量息息相关。
-
义仓开了道不起眼的小门，侍卫们一个接一个工蚁似的来回穿梭，忙碌着搬运。
这帮搬运工是从程立泱手下抽调的，程金喜没舍得让自己的姑娘们动手。
都城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结构，中间像是大盒子套小盒子一样，套着一个同样板正的皇宫。在都城外头，东西南北四座护卫城围成了又一个大的四方形，众星拱月的环绕着、保护着。这几座城池清晰明确地划分出了鎏金朝的中心内圈范围。
从建筑布局来看，当初设计的老皇帝多多少少肯定是有点儿强迫症在的。
能够住进去中心区域的人家，家境都比较殷实，对于外界传言并没有表现出太激烈的反应，顶多就是上集市里多囤些吃食罢了。
但是别地的贫民百姓可就不一样了，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纷纷跟惊弓之鸟似的，也不管放粮的消息是真是假，都不远万里一窝蜂呼啦啦地迅速赶来，灵通着呢。
程金喜用过早饭，领着自己的人出了西城城门不远，就看见临时搭起的棚子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那队伍像条歪歪扭扭的长虫一样，队伍里满面油光的屠夫、浑身汗臭的苦力、还有风尘仆仆的流动商贩，乱糟糟的挤作一团，不时因为加塞儿事件发生而争先恐后地推搡着，排得很不老实。
程金喜眉头猛地一跳，表情沉了下来。
身边跟着她的侍从见状，以为她是嫌弃那些人邋遢委琐，故而十分好心地提醒道：“殿下，您其实完全不必亲临现场的，有任何吩咐交给我们办就好，若是不放心，还可以让玛瑙姐姐进行监督……”
他自认擅长揣摩上意，平日里也很会讨主子们的欢心，这回虽然是头一次伺候公主身份的大人物，但对方瞧着并不像是个难对付的，想来应当和从前那些主子们都差不多。
不料，程金喜根本对他说的话理都不理，一改平日温和的态度，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语气中满含的不耐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男的，通通赶走，我们的粮只许发给女人。”
“这……”
小侍从这辈子都没听过这种要求，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但看主子面上神色并无作伪，他不敢反对也不敢照办，只好硬着头皮、磨磨蹭蹭地拖时间，“殿下，这不合规矩吧？”
程金喜不给他多废话的机会，疾言厉色催促了一声：“快去！”
小侍从脖子一缩，嘴巴闭紧，抖抖索索地跑了。
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瑟瑟可怜，程金喜挺直腰板死死盯住其动向，没有半分松懈。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一件不合世俗、挑战常规之事，遇到的阻力绝对少不了。所以她必须足够强硬，而不能表现出丝毫软弱。
果然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遇到了困难。
那帮三教九流里夹杂了多少混子，哪里是好打发的？一听不让他们领粮，立刻往死里闹腾起来，吓得小侍从拔腿就跑。
这个结果在程金喜的意料之内，她只是没想到小侍从居然怂得连假装坚持一下都不肯，于是决定赐他一个“五秒男”荣誉称号。
偷溜回来的小侍从惨白着一张小脸，心有余悸地指着远处那群躁动的暴民，“殿下您看，要不……要不然就算了吧？”
不可能，半途而废那可不是程金喜的风格。
“粮食在我手上，我想给谁就给谁，谁也别想逼迫我。我哥不是让他的亲兵团保护我们吗，赶紧派他们去维持秩序啊，这点儿小事不会还需要我教你吧？”
小侍从耷拉着脑袋不吭声，心说他可叫不动那些人。物似主人形，二皇子的手下随了主子的脾性，个个拿鼻孔看人，眼里只容得下主子，让他们保护公主他们就只会干这一件事儿，别的漠不关心。
“算了。”
程金喜无奈叹一口气，冲红昭馆出身的那帮铁娘子们努了努嘴，“去，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小侍从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哪知她竟自带帮手，眼中刚闪起的期待瞬间转变成了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