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给了大树两巴掌
也不知怎么的,李天籁被母亲激活了所有霸道的细胞。她终于拿出了北京大妞,“天地无用”的劲儿,直接给大树打电话“大树!你过来!我们家出事儿了!你快点过来!要死人了!”
前一秒还在等李天籁拒收理由的大树,后一秒“噌”一声从床上坐起“媳妇儿!我来了!”
大雨滂沱,大树腿儿着来的。等到来后,他惊讶于眼前的可怖场景,更感慨北京人的“惨状”遭遇。
“怎么这么大水啊?哪儿来的水啊?”
他问着,幸好自己穿了双类似于部队里的雨鞋。还特意拿了口罩、手套。他原先在部队,也参加过类似于抗洪的急救,好在也是吃过苦,受过罪的,要不然,真没心理准备!
葛秀荣看着这个陌生又高大英俊的男孩,听他的口音,普通话很标准,但不带京腔儿。
“外地的?难不成在追我们天籁?”
葛秀荣瞄了大树一眼,大树忙行礼“阿姨!您好!我叫大树,是天籁的男朋友!”
“哦!”
葛秀荣没什么反应,只“哦”了一句。天籁很是惊讶,心道“奇了!妈居然没说什么?!”
葛秀荣见壮劳力来了,一点儿不客气,拉着大树往厕所里去“都是这个管子,还有那个管子,你看,它们一起漏水!全是街上的屎汤子,脏水!还有这个电,上次反水就瘪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电嘛,据我所知,肯定是因为你家有什么电源,被水淹了!天籁,你想想!”
大树做出第一部判断。
天籁一听,灵机一动“哎呀!我的壁灯!我的壁灯电源就在靠近地面的位置!”
“先别忙弄那个了!你们家电源在哪儿啊?我去看看!”
大树自告奋勇,李天籁指给他看,又搬了把椅子给他蹬着,费了老鼻子劲,这才把灯打开。
屋里全亮,大树才看清李天籁跟葛秀荣。
母女俩模样不像,葛秀荣脸色蜡黄,皱纹横生,肥硕的身材,凹陷的颧骨,老态龙钟。
女儿肤色苍白,身材消瘦,双眼红肿,但依旧是美女。
大树环视四周,见他们家格局混乱,不成章法,只得大概得出结论。
“这样吧,我看现在雨声小了,我来的路上,雨水就要停了。阿姨,您去拿个水桶,我跟天籁把水往厕所位置扫,您负责用抹布什么的,擦干我们淘完的地面!”
大树分寸有度,分派得当。不一会儿,母女俩就按照他的吩咐,将活儿干完。
葛秀荣神情复杂地瞥着大树,新说“这小子,倒是有点领导才华。”
看手里的活儿差不多,水也快退了,葛秀荣问大树“你在哪儿工作啊?”
“我自己有公司。”
听他这么说,葛秀荣又问“哪儿的人啊?”
“江南。”
葛秀荣没再说话。李天籁不想让母亲误会,她不住向母亲使眼色,叫她别问了。
“去你那屋,找找那电源……对了,你有电扇吗?”
大树指了指地面“你卧室还有没干的水渍,用电扇吹吹。”
李天籁累得不行,她忍住一口气,卯足精神,跟大树去到自己卧室。先是挪动了自己那张可怜兮兮的小床,而后又将泡水的电源擦干,大树在旁用胶带将其黏住,不再使用。
“以后别用这壁灯了!这电源接的可真差劲!”
大树将电源封好,只觉这李天籁真是可怜,一个老北京人,住在潮湿反水的半地下室还不算,就连这屋子的基础格局也是糟透到家。他估摸着,要是想在此放个沙发,再来个电视,就凭这乱七八糟的格局,不把这承重墙打倒,什么都放不下!
“我说,你个老北京人,也住地下室?就没别的房?”
大树原是无心之语,却一时激起千层浪。
素来寡淡清冷的水仙花,这次可谓疾言厉色。
她抬手就是一扇,大树躲闪神速,但巴掌还是拍打在了他光洁的额头上。
“北京人就都有钱了?北京人也分三六九等好吗?!”
她声音震耳欲聋,把外头的葛秀荣吓了个哆嗦。
大树没想到啊,说话一项波澜不惊的李天籁,抬手打人、出口伤人!
“不是!我的意思是……”
“你几个意思啊?!”李天籁大吼,拿出母狮子的咆哮的怒目切齿“你不就是想说,北京人都有房,都有钱吗?你们外地人知道什么!”
“我……我没恶意!”
大树吓坏了,他往后退避不及,屁股撞到身后的衣柜。这屋子不到十米,像他这么个大块头,转个身都困难,不撞到才稀奇呢!
“其实,其实你住这房子,实在太委屈你了。我只是好奇,北京人会没地方住……”
“北京人就没有穷人了?切!我们北京人现在惨着呢!要什么没什么!原本我们求安逸、求平淡,现在呢?竞争这么激烈变态,好多我们老北京人恪守的江湖道义,都被不要脸的人打乱了!”
李天籁近乎揎拳捋袖,她的吐沫喷了大树一脸,连脖子上都是。第一次跟她靠得这么近,但并不愉快。
“那,那卖了房,去远地方呢?”
“你怎么不去啊?你怎么知道在南二环租商住两用的做买卖啊?!我们凭什么去远处?我们老北京人凭什么卖了房子背井离乡去远处啊?你说啊!”
又是一掌,这一次,打在了他肩膀。
大树稍微一躲,却没大动。身后左右没个地方能盛得下他。他尴尬看着李天籁,努力给自己找着台阶。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你卖了这套房,不是能富余出点钱吗?然后再南五环买套大点儿的上头的房子,也比住地下室强啊!”
“卖了房子?搬到城外!离开我们老北京人世世代代祖居的京城?哼!你想得到挺美!京城不让北京人住,让谁住啊?!把房子卖了,我住哪儿啊?花买房子的钱?让自己没退路?我们世代守护,誓死捍卫的京城,凭什么说走就走啊?亏你说得出口!”
葛秀荣听到女儿痛快地把这小子骂了一通,这才慢慢悠悠进来“我说,行了!他一个外地人,不知道咱们北京人的苦!我们北京人,没房的多了!你没看见天籁上班那地方,那些同事,好多都还住大杂院呢!洗不了澡,没私人厕所,一点儿不隔音!我们家跟那些住大杂院的比,起码有个厕所浴室。小子,差不多你回吧!我们北京姑娘,脾气大。也不怕你笑话,我们家天籁算是事儿少的!你要是换了别人,早打上你了!”
今天是大树培训的日子,他一如既往选择了视频直播培训。戴上价值3000块的立体声耳机,打开大屏幕的苹果电脑,对准迷你麦克,于早上10点,开启了周六的全天培训模式。
“今天呢,大树要在这里为大家讲解,伪音,到底是个什么东东……伪音其实很简单,就是伪装自己的声音……要想配好这个,男声一定要利用自己的喉软骨,还有就是发气音的使用与保护。”
随后,大树声情并茂地伪装成太监的声音,配了一段小说《还珠格格》中容嬷嬷针刺紫薇的单人对白。
一段“激情戏”过后,学员们连连惊呼。
“这是男变女音的一个技巧,也是专门为太监的声音准备的。”
大树随后又模拟了“伪娘”、“小公举”、“假小子”等几个偏重于女性化的声音,学员们在线听得不亦乐乎。
嘴上忙不迭更换着声音诀窍,心里却还是出现了前几天晚间的一幕幕。
大树也不想走神,他以前读书时老走神,自打去了军营,这臭毛病就被板过来了,可是现在为何又开始了?
“明明晚上可以睡好觉了,但还是想着她那天说的话。世事难料的事儿太多了……不过,我怎么知道她那么在意那些话,居然还打我?!”
想到此,大树一双灵动好看的黑眸,倏儿往左瞥去,眸底中激起一澜弱弱的羞恼。
“第二招,定声线、爬音阶……熟悉的台词,一气呵成念出。”
他的课继续,直到自己手机定时响起,一看表,大树对着视频说“大家一定要记住,喉软骨不是喉结,而是喉软骨带动喉结……你们回去要喝些蜂蜜淡盐水,用以保护嗓子,别到时候成天练习配音,把嗓子弄坏了。”
下课了,大树按规矩关了直播页面,微信上响起某位学员提出的疑问,他耐心作答,忽而想起什么,忙问“哎,小熊,你是北京人吗?”
这个叫小熊的微信好友回复“嗯!”
大树转转眼球,先夸了一番小熊普通话标准,京腔好听,随后切入正轨“你们家住楼房住平房啊?我一朋友想租房子,但她没什么钱,想问问平房怎么租?”
“我住大杂院呢!哎!我房子还是租的,要不是为了给孩子上学,我才不住平房!吵得我都睡不着觉!你还是劝劝你那朋友,别租什么平房了,尤其是大杂院,什么人都有,都是社会最底层,你都不知道这里的人素质有多糟!”
“你们家房,反水吗?”
“反水啊!能不反水吗?平房地势低啊!我们家雨季都不敢出门,成天淘水!那水跟不要钱似的往我们家跑!”
“我听说,平房冬天没暖气,特遭罪?”
“有啊!现在煤改电了,可是不怎么暖和!主要是烧电太高,老北京人没钱啊!凡是住平房的,都是北京人最底层!哪儿花得起烧电的钱啊?”
“那,厕所和洗澡,也都洗不了?”
“肯定啊!上公厕呗,要不就倒尿盆!晚上要是闹肚子可惨了!还有的大杂院儿,离公厕远着呢!大半夜闹肚子只能披着衣服,拿着手电出去,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得让老公陪着!洗澡就别想了,小破平房哪儿有承重墙啊!就那浴霸、热水器,挂都挂不上!那平房冬天里四下漏风,怎么招忍着冷,也洗不了澡啊!”
“那是惨点儿……你没别的房吗?”
“哎呦我的祖宗!你觉得北京人都有房?我告儿你,自打房钱涨价,有房的北京人合适了,没房的北京人惨淡了!好都没房的北京人,混得还不如你们外地人好呢!就说我吧,一月6000,媳妇也这数儿,养孩子不说,老人退休金少,还得给他们几个……人家租学区房,怎么招也是楼房啊,我们倒好,北京人,反倒租不起自己地面儿上的房!你说,我们冤不冤!可谁让你没本事的!现在孩子报班儿的钱,我们都一压再压!我媳妇儿连擦脸油都不敢买好的!”
跟老北京人一聊天儿,大树算明白了。确实,不管哪儿的人,都分三六九等。
小熊觉得好奇,又问他“你那朋友男的女的?要是女的,千万别让她来!这一间屋子半间炕的。我们家,加上厨房才19米的屋子,你说能干嘛?有的更惨,老少3代人全在不足20米的屋里生活,厨房和客厅是一个屋,你说……”
大树脑补了一下可怕的画面,儿媳妇在内室,晚上起夜,恰逢公公也起来喝水。俩人尴尬撞到一起的场面,真是令人无法形容!
不了解北京人的生活状态,就请不要随意评价。
大树还是忍不住去社区找李天籁,却发现人家正在过道儿里聚精会神地画音。
“哟!不错啊!这红色、黄色的标注,指的是语气吗?我也习惯这么用。其实,配音界有他们专业的符号,比如,箭头代表对白状态,连续的圈圈,代表怒骂状态……”
李天籁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用社区的打印机,将晚上要录制的文件打印,又在上面用荧光笔勾勾写写。
这几天她开了专辑,虽然没几个人听,但也算心情舒畅。
李天籁这样想“反正有工作,有声书先做着呗,有没有粉丝,无所谓。”
大树还想就上次的事儿道歉,刚想说什么,就听外头有人来找。
李天籁看是熟人,忙拿着一大盒资料夹,去到外头的接待室办理业务。
大树见对方是个60岁上下的阿姨,倒不是什么“深井冰”之流,这才放心。他自然地跟了出去,假装办事儿,实则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偷听。
阿姨是李天籁的熟人,两人谈了些最近的残疾人评残问题,阿姨抱怨,说她出门实在不方便,李天籁无意间说“孩子能请假吗?实在不行,让她带您去医院。”
“嗨!别提她了!我都不爱说,就我那闺女35了,也不结婚!成天忙事业。”
看到阿姨那样的表情,李天籁温和地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儿——贴病例、盖章,一面安抚“这可不能怪她!这年月,不是不想谈,只是不会谈了。社会里道德绑架我们,女生撒娇,就是矫情;女生想要男朋友买个小东西,就是物质;女生开个玩笑,说想要男朋友来养自己,就是不独立。这样的恋爱怎么谈?”
李天籁语气平稳,丝毫不掺杂个人情绪。大树听得有趣,阿姨也是眼前一亮“是啊!也是呢!我闺女,又独立又好强。相亲的时候,好多男人还嫌她不适合当老婆!我闺女其实可好了!特别通情达理!”
李天籁点头,将贴好的表格平放在眼,仔细核对上面的信息“社会里,喜欢给女人贴标签的男人很多很多。如果谈恋爱就是要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变成一个只会省钱买菜做饭的家庭主妇,那么不谈也罢。我过去的男友,还说我不够粘他不够作,但是后来我粘他,对他作了,他又跟我说,还是比较怀念以前那个独立懂事的我。”
李天籁回忆起往事,无奈摇头:“如果谈恋爱就是要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变成一个只会省钱买菜做饭的家庭主妇,那么不谈也罢。一个高层次的女人,首先要学会独处,学会陪好自己,与其救命稻草似地抓住一个男人,让彼此都精疲力尽,不如牢牢的抓住自己,我们这一生,所有人都是过客,只有自己才是故乡。”
阿姨点头“是是!我闺女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李天籁把印章收好,放入抽屉“其实阿姨,我能听出来,您女儿能力很强。女人,不结婚不可怕,可怕的是两种,一个是有钱,但精神不独立,倒贴男人。二是没钱,精神也不独立,倒贴男人。您闺女很幸运,她精神独立,经济不错,不结婚也无所谓。”
“哎呦,我就是怕,她跟我当年是的,我当年为了照顾家,没年轻时候结婚,接过36才结婚,都挑不着好的了!”
“所以,您就更不能催婚了!您催婚,她低头将就,回头破罐破摔,结婚成发昏,日子过不好,再鼓捣出个孩子来,万一离婚了,难道您给带?婚没结好,到时候再把娘家人搭进去,您觉得值吗?”
李天籁精妙绝伦的话,让阿姨舒心不少。办完了手续,阿姨千恩万谢“孩子,谢谢你劝我!你说完了我心里好多了!”
“阿姨,其实我建议您看看《欢乐颂》这种女权题材都市剧,您可以看看当代都市里的年轻女孩,她们遇到的烦恼,尤其是职场里的。您就会明白,为什么您女儿不想结婚。这跟职场也有关系!您退休好几年了,不知道现在社会成什么样儿,所以您更不会知道您女儿的压力,您看看这部剧,然后也能帮着女儿分析一下,她在职场里遇到的麻烦。”
“哎呀闺女!你真好!阿姨我姓万!万阿姨!回头我要是有事儿,我再来找你!”
“好!您慢走!”
把阿姨送出了社区,李天籁一个回头,正撞见张艳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