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弗雷德里克和艾尔弗丽达
献词
致劳埃德小姐
亲爱的玛莎:
为感谢你前不久那么大方地帮我完成了棉布斗篷,作为你真挚的友人,特奉上这部小小的作品,以表谢意。
艾尔弗丽达的叔叔是弗雷德里克的爸爸,也就是说,他们是父亲这头的亲堂兄妹。
因为同一天出生,又在同一所学校长大,相互之间自然会有些超出常规礼仪的情感。他们彼此爱慕,感情真挚,但都决定按礼节规矩对待所爱之人和其他人,决不越雷池半步。
他们俩都非常漂亮,长得很像,因此会有人分辨不出来。就算是最好的朋友,能说出来的区别无非就是,脸型不同,眼睛的颜色不同,鼻子的高度也不一样。
艾尔弗丽达的好朋友夏洛特要去姑妈家做客,艾尔弗丽达得知后给她写了下面这封信。
致夏洛特·杜伦孟德小姐
亲爱的夏洛特:
你待在威廉姆森夫人那边时,能否帮我买一顶时尚漂亮的新帽子,适合我的肤色即可,不胜感激。
你的
艾尔弗丽达·佛克纳
向来乐于助人的夏洛特返回村庄前为朋友买了心仪的帽子,旅程结束,欢喜而归。
夏洛特回到克伦克哈丹博瑞村(那是个甜蜜的村庄,父亲雷克特住在那里)时,弗雷德里克和艾尔弗丽达满心欢喜地前来迎接她,各自与她相拥,邀她一起去白杨林里散步。白杨林在牧师住所和一片青翠的草地之间,草地上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朵,潺潺的溪水通过一条暗道从潭珀谷引来,灌溉着花花草草。
他们在林子里待了将近九小时,突然听到美妙柔和的歌声传来,只觉得一阵惊喜,歌词如下:
达蒙深爱着我,
我曾深信不疑。
可惜今已非昨,
只恐他将我欺。
听到这里,他们在林子里转了个弯,看到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相互挽着胳膊。一看到他们,两个年轻的女子立即踏上另外一条路,消失在了视野里。
艾尔弗丽达和同伴看得很清楚,那两个女子既不是格林家的两位小姐,也不是杰克逊夫人和她的女儿,两人出现在此,让人有些惊讶。终于,他们想起来了,林子不远处新搬来了一户人家。他们赶紧回家,打定了主意,要尽快去认识一下那两位美丽可爱的女孩,还有她们的家人。
商量一致后,他们当天晚上就去拜访了菲茨罗伊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由人引着进了一间以花彩装饰的漂亮梳妆室后,他们见到了外表光鲜美丽的大姐杰拉琳达。坐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又为丽贝卡在谈话中流露出的智慧和迷人魅力而倾倒,不约而同地跳了起来,赞叹道:“多么可爱有魅力的人儿啊,虽然眼睛斜视叫人害怕,头发油腻、背部凸起,相貌骇人,难以想象、难以描述,但我还是忍不住要说,你美丽的心灵让我着迷,也打消了鲁莽的访客初见你时升起的恐惧之情。”
“你能如此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清楚辨别印度棉布和英国棉布各自的优点,而且明确表示自己更喜欢前者,让我不禁心生敬佩,因为我对这些一点概念也没有。不瞒你说,我觉得两者没什么区别。”
与和蔼可亲又受宠若惊的丽贝卡做了一番深刻而礼貌的交谈后,他们离开屋子,速速回了家。
从那以后,菲茨罗伊、杜伦孟德和佛克纳家的友谊与日俱增,他们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完全不拘小节,谁要是稍有一点挑衅就一脚给踹出门去,毫不含糊。
大家快乐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菲茨罗伊家的大姐跟一个车夫私奔了,至于可爱的丽贝卡,白金汉郡的罗杰上尉向她求婚了。
菲茨罗伊夫人不同意这桩婚事,因为两人都还“很年轻”,丽贝卡三十六岁,罗杰上尉刚过六十三岁。作为妥协,他们同意再等等,等两人年龄大些再说。
与此同时,弗雷德里克的父母向艾尔弗丽达的父母提亲,希望他们两人结为连理,艾尔弗丽达的父母欣然同意。结婚礼服已经买了,只等定个好日子。
美丽的夏洛特则收到诚挚邀请,邀她再度到姑妈家做客,她决定接受邀请,因此去菲茨罗伊夫人家同好友丽贝卡道别,发现丽贝卡周围摆满了胭脂水粉、发膏头饰,努力想让那张脸平淡无奇的脸亮丽起来,可一切无济于事。
“亲爱的丽贝卡,我是来跟你道别的,要去姑妈家住上两周。其实,跟你们分开我也很难过,不过,我就跟你现在忙活的事情一样,我这趟也是势在必行。”
“哦,老实说吧,亲爱的,”丽贝卡说,“我最近脑子里一直在想(或许多少有点原因吧),我的脸色跟其他地方不太搭调。所以,你瞧,我想涂点红,抹点白,别的时候我可不会用什么水粉色彩,我最讨厌化妆了。”
夏洛特明白朋友的弦外之音,知道对方是想听自己的赞美之词,好心的她自然不愿让对方失望。之后,两个好朋友分别了。
夏洛特告别朋友,上了去往威廉姆森夫人家的漂亮车子,她心情沉重,眼泪汪汪。因为跟朋友分别太难过了,甚至没有多想自己这样子是多么怪异、不成体统。
她到达威廉姆森夫人住的伦敦城时,那个愚蠢至极的车夫一再说他不知道要去的是城里哪个区域,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个见多识广的人。说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害臊。
前面我们已经知道,夏洛特总想极力帮助所有人,所以,好心的她最大限度地宽容了,告诉车夫应该驶往波特兰街,车夫这才听命驱车。没过多久,夏洛特就已经在姑妈的怀抱里了。
她们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地坐到一把椅子上。就在这时,门忽地开了,进来一位上了年纪的绅士,灰黄色的脸,旧旧的粉色外套,也许是虚弱的缘故,也许是故意为之,他跪倒在美丽的夏洛特跟前,表明自己对她的爱恋,恳请她怜悯自己,其情其景令人动容。
因为不忍心让任何一个人痛苦,夏洛特答应做他的妻子,老绅士离开了屋子,一切恢复了平静。
然而,没过多久,平静就被打破了,门再一次打开,走进来一位年轻帅气的男子,身穿崭新的蓝色外套,恳请美丽的夏洛特聆听自己的真情告白。
这个陌生人仪表堂堂,让夏洛特忍不住心生爱意,对他的感情绝不亚于对刚才那位:她没办法计算感情的多与少,但心里能感觉得到。
因为满心欢喜,再加上总想让每个人开心的天性使然,她承诺做他的妻子。第二天早晨,他离开了。晚餐时,两位女士坐在一起享用一只小兔子、一对松鸡、三只野鸡和一打鸽子。
直到第三天早晨,夏洛特才想起自己跟两个人订下了婚约,越来越觉得自己做的事太过愚蠢荒唐。她思来想去,愧疚之情愈来愈甚,最后纵身一跃,投入了流经波特兰街姑妈家庭院的那条深溪水沟。
她的尸体漂到了克伦克哈丹博瑞村,人们将她捞起,埋葬在那里。弗雷德里克、艾尔弗丽达和丽贝卡撰写了铭文,刻在她的墓碑上:
墓志铭
我们的密友长眠此地,
错许两人让她愧疚不已,
纵身投入波特兰街的小溪,
花容月貌何处再觅。
短短几行话,美丽哀婉,路过之人,读后无不泪如雨下。读者朋友,如果这些句子不能让你为之动容,那你就不配细细品读。
深切哀悼过亡友后,弗雷德里克、艾尔弗丽达以及罗杰上尉和丽贝卡来到菲茨罗伊夫人的跟前,一起跪下,说了下面这些话:
“夫人,亲爱的罗杰上尉首次向丽贝卡求婚时,唯有你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觉得两人‘太年轻’。自上次提亲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天了,美丽的夏洛特香消玉殒了,人生短暂,你不该再有那样的托词了。”
“夫人,同意他们的婚事吧,作为回报,我右手里这个喷香的瓶子给你,且永远属于你,我决不再要回。但是,如果你不在三天内同意他们牵手,我就将左手的匕首刺入你的胸膛,让你鲜血直流。”
“夫人,说句话吧,他们的命运,你的命运,都掌握在你手里。”
他们软硬兼施,取得了理想的效果,得到的答复是:“我亲爱的朋友们,你们言之有理,让人反对不得。三天之后,丽贝卡就跟上尉结为夫妻吧。”
这番话让众人心满意足,皆大欢喜,大家再度恢复了平静,罗杰上尉恳请丽贝卡为大家唱一首歌,丽贝卡说自己得了重感冒,但盛情难却,于是唱了一曲:
克罗登去了集市,
带了条红丝带给贝丝,
她用丝带扎条辫子,
绵绵情意寓于斯。
第三天晚上,罗杰上尉和丽贝卡结为夫妇。婚礼过后,两人乘坐四轮马车前往白金汉郡去了,上尉的家就在那里。
艾尔弗丽达的父母非常希望她在生前嫁给弗雷德里克,但也知道她那娇弱的内心承受不了任何劳累,确定婚期这样的事对她来说太难了,因此在这件事上没有催她。
时间不断飞逝,衣服都已经过时了,艾尔弗丽达和弗雷德里克的事情却没有任何进展。这时,罗杰上尉偕妻子来拜访岳母,同行的还有十八岁的漂亮女儿。
艾尔弗丽达发现昔日的密友已经变得又老又丑,不再讨人喜欢了,同时高兴地得知她的漂亮女儿埃莉诺也来了,一心想跟她建立亲密无间的友谊。
但是,与埃莉诺相识并不像预期的那么愉快,艾尔弗丽达很快就发现这个女孩只把自己当成个老女人来对待,屈辱感油然而生。更可怕的是,她发现丽贝卡的这位女儿对弗雷德里克燃起了爱火,愈演愈烈。
发现这种苗头后,艾尔弗丽达立即来到弗雷德里克身边,颇有些英雄气概地告诉他,希望第二天就跟他结婚。
对那些缺乏勇气的人来说,这种窘境简直让人窒息,可弗雷德里克一点也没有吓到,而是冒失地答道:“天哪,艾尔弗丽达,明天你自己结婚去吧,反正我不结。”
这个答复对生性脆弱的艾尔弗丽达来说真是太痛苦了,她昏倒在地,此后反反复复地昏厥,这次晕眩还没恢复过来,马上又倒下了。
危及自己的生命或自由时,弗雷德里克非常有勇气,但同时,他的心就像棉花一样柔软。听到艾尔弗丽达病危的消息,他赶紧来到她的身旁,发现她比人们说的、比自己预期的要好,于是与她结为了连理,一辈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