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句芒

宴临

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

——《山海经·海外东经》

句芒听说东海之滨有神树桑榆，千年开花万年结果，若是能够食下桑榆果，就能够脱胎换骨，一步登仙化神。

他遍寻古籍，发现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合虚，日月所出，而日月出于东极，所谓东海之滨，句芒猜测，那神树应该就在合虚山。

他化作飞鸟想要渡过茫茫东海，一连数月他遍寻东海，却没有遇到传说中的合虚山，海上风云变幻，在暴风雨来袭时，他精疲力竭，被卷入了海潮中。

一路辗转沉浮，等他醒来时，就看见了蹲在他上方的青年，他不由得瞪大了眼——

一袭青衣的青年，长相隽雅，令他惊悚的是这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连眼角那颗泪痣都别无二致。

“你！”句芒见他凑过来，连滚带爬地后退，“你是谁？”

青年也歪了歪脑袋，也问：“你是谁？”

句芒退开一段距离打量他，见青年没有追过来，只是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恐惧之余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你到底……是人是鬼？”

青年那双眼睛里有着不谙世事的单纯，带着点疑惑，似乎听不懂他说的话。

句芒跟他沟通了许久，发现他……真的听不懂，不过这家伙单纯好骗，对他也没什么恶意，句芒也就将他抛在了脑后。

他忽略了青年的长相，说不准是这精怪故意变幻成他的模样搞恶作剧，看他跟在他后面模仿自己的一言一行，句芒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不过两天，句芒寻遍了灵山，没有遇到传说中的神树，这让他有点郁闷。

青年一直跟着他，见他失落就会托着腮看他，眼睛里满是好奇与探究。

句芒有点不耐，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他还能问问这合虚山什么情况。

两个月后，他踏遍合虚山每一寸土地，不仅没有神树的踪迹，还发现了一个恐怖的现实，这灵山上只有青年一个精怪，还有——他们被困在合虚山出不去了。

他化作飞鸟想要渡过沧海，却发现怎么也飞不出去，合虚山外只是一片浩瀚海域，没有边际与尽头。

青年跟他一般化形，羽翅翩飞很是雀跃，可句芒眼底一片阴霾。

句芒知道他恐怕是闯入了什么幻界，若是寻不到出口，他们只能被困死在这里。

期间值得一提的是，青年知道如何说话了，还是跟他一字一句学的，不过这只精怪本来就挺机灵的。

句芒想起上古传说，不觉得是假的，是不是等他找到那棵神树，吃了桑榆果，就能走出幻界了？

越想他心底越是笃定，若是他能化神，难道还不能窥破天机吗？

他开始疯狂地寻找桑榆神树，直到一日青年问出了声：“你在找什么？”

青年跟他的愁眉苦脸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好似不管什么时候都无忧无虑的。

句芒觉得或许这家伙比他熟悉合虚山，虽然心中警惕，怕是对方也知道了桑榆神树的秘密，但是他现在无计可施：“你可知道这合虚山中的桑榆神树？”

青年摇了摇头，句芒心中更加失望，合虚山的每一棵树他都找过了，他也不由得苦笑：“哪里还有什么树呢？”

话落的那一刹那，句芒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他目光直直地看着青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你——你是树精？”

青年那一瞬间的眼神有点冰冷，随后他在句芒期冀的眼神中轻轻点了点头。

句芒眼中迸发出欣喜的光芒：“你就是桑榆？”

为何他没有早点想到，神树也会化作人形，不过这家伙的真身他还真的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桑榆不明白句芒为何那么兴奋，还是那种懵懂的神情。

句芒死死地盯着他，强自镇定地问：“你能化作原形吗？”

在他狂热的眼神中，桑榆化作了长藤碧树，桑榆枝繁叶茂，其中被枝叶缠绕的是一颗银色的果实，句芒心脏狂跳，他飞身就想取下桑榆果，却遭到了桑榆的阻拦。

那颗果实是桑榆的灵丹，他若是没有了灵丹，瞬间就会枯萎，句芒被藤蔓甩开后也冷静了下来，只是眼底有点阴郁。

句芒还是没有抵得过贪婪，半夜他偷袭了桑榆，将那颗灵丹给取了出来，在桑榆悲悯的眼神中，他缓缓地吞下了那颗桑榆果……

只见句芒周身银光乍现，无限神力涌入他的躯壳，桑榆躺在地上渐渐地枯萎消失，等句芒再次睁眼时，他的眼神冷淡，还透着一股纯真。

他看了一眼这具身体，从此他就是句芒。

桑榆被孤身困在这里千万年，当他不再是神树，在日月交替时，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幻海之滨。

原文

《山海经·大荒东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合虚，日月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