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007]中途折返
话说司徒郑伯回京后,慢慢发现自己成了独处之人!由于自己长年在东都成周镇守,回京后竞无人可与。自已虽官为司徒,名为右卿士,却遭到了大司马虢公石一党的全面排挤;自己虽尊为王叔,却毫无实权,更无一兵一卒。宗周西六师之中,早已被虢公石布满亲信,镐京朝堂之上,百官皆唯其首是瞻。
宗周京师,外有戎狄诸部虎视眈眈,内有积难重重。宠妃褒姒馋言于内,奸臣虢公作媚在堂,贤良忧心出居于外。表面平静的京师城里,其实暗流涌动。多年统兵的他,敏锐地觉察到后事不妙,凶多吉少。
后来在大史阳伯多年的观察积累,耐心的劝说下,司徒郑伯决定举国东迁。东迁路线图,史伯在长篇大论中早已作好了三步走的规划:首先,选定中原之地,虢郐两国,全境布局,十邑寄币。其次,相机示弱,让虢郐两国,见财起意,侵吞财物,囚禁族人。最后,以王命伐之,率成周八师,灭郐克虢,尽并其土,迁居溱洧。简单来说,就是以家眷为人质,以钱财当诱饵。
相对于史伯的纸上谈兵,郑伯心里更清楚,郑国东迁的关键,首要的是,在成周附近,有个稳定可靠的战略据点,然后挟八师之威,方可图进退。至于“十邑寄币,舍财换土”之策,听听就好,果真依史伯所说的那样行动,自已兵马未动,寄地虢郐的家人就先惨遭祭旗了。
史伯的主意虽是停留在口头上,但是他作为当朝大史,拥有上通天地、下交鬼神、直达天听的舆论话语权。这对于贵为王叔的郑伯,冒天下之大不讳,弃邑迁国,私伐诸侯而取其地,大作舆论,造势脱责,绝对是大有裨益的!
从周宣王二十二年受命驻守成周洛邑,到幽王即位回京,一共驻守东都二十五年的郑伯,对于河洛之地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皆熟于心。在听了史伯的东迁建议后。早就盘算好从哪入手,于何地落脚,可以顺利的打开东迁路线图。现在获得了舆论大师史伯的造势支援,还等什么呢?那就干呗!
晚年调回京师,本当乐享天年。如今局势危急,为了子孙后代百年之计,年近六旬的司徒郑伯,不惜舍下自己的老脸,以王叔之尊,司徒之贵,挟成周八师之威,抢点布局。
幽王二年,渭河流域突然爆发了大地震,一度导致了泾、渭、洛三条大河断流,丰饶的渭河平原,百川沸腾,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山倒峰崩,连宗周祖山岐山周原,也山崩地陷。
郑伯奏请天王,着例巡视东都,协调物资,以助宗周救灾,天王准之。到了东都洛邑,郑伯不顾车途劳顿,以王命号召天下诸侯筹集钱料,帮助宗周应对灾难,众诸侯纷纷响应,只有郐国不从王命。
随即,郑伯便从成周八师中,亲自挑选了忠诚可靠,勇武善战的三十名精锐甲士。然后从王城悄然出发,渡过洛河,披甲执胄,虚张声势,兵不血刃,就巧取了鄩城。
接着马不停蹄,趁着夜色,轻车七乘突袭訾城。与訾城郐国守军战于鱼罗河畔,不顾覆车袭水,最终克郐朝食:敷其腹心,接胄被甲,奋其股肱,擭戈执盾,激战一夜才击溃了郐军,直到天明方得已修整朝食。
身经百战的他,身先士卒,浴血奋战,造勋于郑国的后人。硬是在这虢郐交界的鱼罗水滨,夺下鄩訾城二城,为郑国东迁,拼下了一个容身之所。
郐国自不甘心失去西部的重要屏障、兼先祖的发祥之地。举国之师倾巢而出,还拉上密华等临近的几个小国,浩浩荡荡向西进发。幸得刚复国即位的晋文候率军及时赶到,又在成周八师的支援下,连战三役,终于打残了郐密联军。郐国从此一厥不振,东都附近的诸侯从此大惧郑师。
随后,郑桓公把所得俘获,尽献于王,幽王大悦。并把当年驻军之处——罗水东岸的高地,盖了自己的烙印,命为“郑父之丘”,并向周王申领了地权。自此之后,千年夏都鄩城和伊洛要津訾城,成为了郑国东迁的两个重要据点。
幽王五年,由于天王元妃申姜忧郁早逝,幽王另立宠妃褒姒为新后。原太子申宜随即被废黜,褒姒之子伯服被立为太子,废太子申宜被迫出奔到了外祖家申国避难。
宣王的重臣尹皇父见幽王废长立幼,为避王室之祸,开始营建自己的封邑向城。次年年底,皇父便急忽忽地从京师东迁,住进了位于成周之北的封邑向城,逃离了充满是非的京师险境。
司徒郑伯见状,也下定决心,正式开始了郑国东迁的步伐,他先向幽王举荐,让刚举行冠礼的世子掘突正式沿袭自己,驻守成周洛邑,天王许之。
接着在史伯的舆论掩护下,以协助郑世子驻守成周为由,郑桓公将郑邑的国人甲士,宗器财物,都搬迁到了虢郐之交的鄩訾二城,东迁的队伍中,自然少不了史伯的家人。
当然,郑伯克郐获鄩訾,举国东迁,世子居洛,接管八师。所有这一切恩惠,都是司徒郑伯由着周幽王的性子,弃聘后而立宠妾,废长立幼的瞎折腾换来的,彼此心照不宣。
宗周百姓见了,忧心冲冲,到处传唱着《十月之交》:借天象“日月之凶,不用其行”暗喻天王好使佞人,而不信贞良。以致“四国无政,不用其良。”惋惜忠臣贤良知谏不用,纷纷东迁,以致“不慭遗一老,俾守我王。”明知即将来临悲惨命运不是天灾“下民之孽,非降自天。”而是人祸“职竞由人。”
《十月之交》这首歌谣的到处传唱,反应了幽王废嫡立宠,不用其良,导致忠臣逃离,已经大失民心!宗周已经危在旦夕!
然而,百姓的真切呼声,已经传达不到天王耳中!镐城的深宫之中,幽王整天听到的是新王后褒姒的抱怨:“废太子申宜不死,我们母子一日不安!”
一入内庭,怨声充耳。来到朝堂之上,媚言盈庭。幽王自已也是“听言则答,暨言则退。”百官们见状,都是“凡百君子,莫肯用讯。”,他们“巧言如流,俾躬处休”,粉饰着太平假象。
宗周百姓们见此,又到处传唱着诗歌《雨无正》:宗周百姓们不再隐忍,直接痛骂当朝奸人“胡不相畏,不畏于天!”
“报!”的一声,打断了正在遐想往事的郑世子掘突。他定神一看,来车上的人很是面生,一个也不认识。正欲发问时,一看到车上的旗帜标识,才发现居然是京师过来的传车。
“王使何事而来?”
“犬戎袭国,立归勤王!”御手一边说着,车右边上的一名甲士飞身下车,递上简牍。
接过信使呈上的朱笔填刻的简牍,郑世子掘突愣住了。武士随后递上一块黄金虎符:“大帅!此为天王虎符。”郑世子掘突接过后,连忙又从甲囊中掏出自己贴身收藏的黄金虎符,两相比对,严丝合缝!
“啊!戎狄无耻,居然敢偷袭京师!”
虽然有了父亲之前的预警,但真是接到消息时,郑掘突仍不免大吃一惊。
“中军司马!通知全军原地调头北向,回洛邑,助京师!”
“诺!”
“中军尉!你持我令符乘传车,速至洛邑,命留守的左师加强防备!”
“诺!”
片刻之后,大军停止前进,开始调头北转。后军作前军,换上了白虎大旗,前军为后卫,换上了玄武旗帜。前后的传车来回通报:“调头转向完毕!”中军帅军一挥,白虎旗动,王师三军开始北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