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我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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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腿是多余的

在发育早期阶段,不仅性别认同(感觉自己是男性还是女性)和性取向(同性恋、异性恋或者双性恋)已经在大脑中被编制好程序(详见第 4 章),而且体像 ①1也已定形。体像方面有时会在发育过程中出现一种令人惊奇的疾病,即“身体完整认同障碍症”(BIID)。患有 BIID 的病人从小就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不属于自己,并希望不惜一切代价去除它。他们不接受“自己的某一特定的肢体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的概念,尽管其肢体没有任何问题。这样的观念会产生一种无法抵御的截肢的欲望。只有在他们的腿或者手臂被截肢之后,他们才会感觉到自己是“完整的”。施行这类截肢手术的外科医生们极有可能会遭到谴责,因为他们截去了一个健康的肢体。事实上,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因为类似的情形也发生在异性癖患者的身上,甚至会发生在做包皮环切术的患者身上。

要人们接受围绕 BIID 的一系列议题还需要一些时间。从大体上说,心理治疗或者药物难以改变 BIID 患者的想法—尽管有报道称,一例BIID 患者通过服用抗抑郁药并接受认知行为疗法的治疗感觉痛苦减轻,不过后来这位患者说,尽管与人交谈的感觉很好,但是认知行为疗法并没有改变任何与身体完整认同障碍症相关的问题。

BIID 患者确信一条腿或者手臂不属于自己,或是希望自己的某个或者多个肢体能够瘫痪,这些想法很早就开始有了,通常是在孩提时期产生,也有一些是在成年期不久萌生的。患有 BIID 的儿童会剪下杂志图片上的娃娃,然后再剪掉娃娃身上的一条腿,那条腿与他们自己想截肢的腿一致。当看见那些失去了一条他们自己想去掉的腿或者手臂的残疾人时,这些 BIID 患者甚至会激动或者非常嫉妒。当他们看到某个肢体瘫痪的病人时,就会觉得自己也想瘫痪。某些患者就是在这时才首次意识到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的。他们经常会尝试各种方法,尽可能地满足自己的渴望,例如,他们会用弹性绷带将腿绕向后方绑在臀部上,穿上宽松的裤子以便隐藏下半段腿,卷起裤腿,拄着拐杖行走或者坐轮椅。BIID 患者经常会花费数年去寻找一位愿意截去他的完全健康、功能良好的肢体的外科医生。如果他们找不到这样的医生—通常情况下的确找不到,那么几乎 2/3 的患者都会通过损害自己不想要的肢体,直到不得不截肢的程度而最终得以截肢。有时候,他们还会采用一些可能引起生命危险的自残行为,例如用子弹打穿膝盖骨、冰冻自己的腿或者自己用锯子锯腿。BIID 患者能够很明确地知道哪里是他们想截肢的部位,手术一旦完成,他们就能确切地指出哪些部位还没有被截到位。截肢手术完成后,他们会无比开心,经常会说唯一让他们感到后悔的事就是“没能早点儿做这个手术”。

目前我们还只能推测 BIID 患者的大脑在发育期间体像发生紊乱。然而,患者触摸自己想要的腿或者不想要的腿,会引起额叶和顶叶的脑活动之间产生不同的联系。BIID 和异性癖(见第 4 章第 6 节)有一些相似性。这两种病的患者都了解身体解剖与其感觉不匹配。这种感觉产生于这两种病的患者的发育早期。在 BIID 和异性癖的相互联系方面尤为引人关注的是,高比例(19%)的 BIID 患者同时表现有性别认同问题和高比例(38%)的同性恋和双性恋。所有这些特征都是在个体发育早期被确定在脑中的, BIID 一定也同样发生在发育早期,但是发生在哪个脑区以及原因是什么则仍然是个谜。没有理由去相信 BIID 是由人们关于前世的记忆而造成的,即在前世就没有那个“多余”的肢体。我们目前有技术去探寻大脑皮层的体像在发育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但是这需要医生勇敢地参与病人的截肢诉求问题,不要简单地将 BIID 患者诊断为“疯子”。 研究者必须对这些令人惊奇的变数产生兴趣,这些大脑变异性能够提高人们对于大脑正常发育过程的认识。BIID 患者也应该公开自己的秘密,因为大多数人都还在隐藏自己这种疾病。

①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荷兰遭到了大约6个月的食物禁运。—编者注

② 即呆小症。—译者注

① 即人们俗称的“阴阳人”。—译者注

② 又称滴滴涕、二二三,化学名为双对氯苯基三氯乙烷。—译者注

① 指的是作者获得教授职位时的演讲。—译者注

② Spina bifida, 一种常见的先天畸形。—编者注

① 古代的一个国家,坐落于非洲北海岸(今突尼斯),被罗马所灭。—译者注

② 普通阶层,相当于平民,被认为较为愚蠢。—译者注

① Apgar test,即新生儿评分。—译者注

① body image,简单地说就是人们在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的反应。—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