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的大旅行家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西亚诸地的旅行

旅行概览

拿破仑战争时期地理大发现的减少—赛芩游叙利亚和巴勒斯坦—霍兰和死海周围—德卡波利斯—游阿拉伯半岛—布克哈特游叙利亚—游努比亚和尼罗河沿岸—麦加和麦地那朝圣

18世纪末至19世纪初,地理大发现的数量明显减少。

众所周知,法兰西共和国曾组织探险队寻找拉彼鲁兹,并派遣博登上校向澳大利亚海岸航行,这次航行取得了重大的成果。这充分体现了统治者在战争和狂热的驱动下对地理学表现出的浓厚兴趣。

后来,波拿巴在埃及时身边也聚集了一批杰出的学者和画家。为完成一项伟大的工作,他们收集了大量的材料—首次展现了法老之国的古老文明,虽然还不够全面。然而,当波拿巴变成了拿破仑—一个热衷于战争的、自私的统治者时,他已经不再关心探险、旅行和新发现了。要知道这些会耗费他的人力和物力,而他自己的花费也很大,不能这样徒劳无益地浪费。因此,他将法国在美洲最后的几个殖民地的统治权以总数不过几百万元的价格让给了美利坚合众国。

幸运的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不屈从于他的强权统治的人民。尽管,这些国家仍然处于同法国的不懈斗争中,在这些国家中仍然有一些人,他们自发地搜集地理知识,开展真正的考古学研究,并着手进行语言学和民族学研究。

法国地理学家马尔特 ①于1817年在《最新旅行年鉴》(Nouvelles Annales des Voyfge)杂志的创刊号上发表文章,细致、准确地展现了19世纪初地理学的现状,并指出了该学科未来的任务。他还特别提到了航海术、天文学以及语言学领域取得的成就。英国东印度公司 ②不仅没有像哈得孙湾公司一样因为害怕竞争而隐瞒自己的发现,反而建立了行业学会,出版了旅行杂志并且对旅行家们给予资助。甚至战争也推动了这门科学的发展—我们前面说过,法国军队在埃及时就已经搜集了大量的学术著作。很快,这场竞赛的狂潮就席卷了所有人。

19世纪初,从地理大发现的数量上看,贡献最多的国家是德国。德国旅行家是如此的勤奋努力、意志坚强、直觉准确,这也使后来的旅行家们能做的只是对他们的发现进行检验和补充。

赛芩:19世纪的第一位旅行家

按时间顺序排在首位的旅行家是乌尔利赫·亚斯佩尔·赛芩。1767年,赛芩出生于东弗里斯兰省,毕业于哥廷根大学。他对科学有着与生俱来的浓厚的兴趣,还出版了几部统计学和自然科学方面的著作。这些作品使他受到了政府的格外关注。

赛芩的最大愿望是游历中非,这与后来的布克哈特不谋而合。但是,在实现这个愿望之前,赛芩首先想考察的是巴勒斯坦和叙利亚。原因是1805年在伦敦成立了巴勒斯坦协会,并引起了社会的普遍关注,因此,他想亲自对这些国家进行实地考察。当赛芩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推荐信之后,他于1802年动身前往君士坦丁堡。

尽管在耶路撒冷和叙利亚有许许多多朝圣者和旅行家鱼贯前行,但是,关于这些国家的信息却模糊不清,凤毛麟角。许多自然地理问题还没有被研究透彻。能够收集到的资料少得可怜,对于一些像黎巴嫩和死海之类的地方,更是没有任何人研究过。从本质上来说,这些国家的比较地理学研究还尚未开始。要想奠定这门学科的基础,不仅需要英国巴勒斯坦协会的学者们长期不懈的努力,而且需要许许多多旅行家们丰富的科学经验。博学多识的赛芩已经为研究这个国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虽然此前已经有很多人到访过这个国家,然而它依然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国度。

赛芩穿过了整个安纳托利亚大陆,终于在1804年5月到达阿勒颇。他在阿勒颇生活了接近一年的时间,对阿拉伯语进行实践研究,抄录东方地理学家和历史学家的著作,确认阿勒颇的天文位置。此外,他还进行了自然历史研究,收集了古代的手抄本并翻译了许多民间歌曲和传说,这对深入了解当地居民的生活具有重要的意义。

1805年4月,赛芩离开阿勒颇前往大马士革。从阿勒颇到达大马士革必须穿过位于城市东南部的霍兰区和约兰区,而这两个省此前从来没有任何旅行家游历过。两个省在罗马统治时期的犹太人历史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当时曾被称作阿乌兰基斯和加乌兰基斯。赛芩是第一位对这两个地方进行地理描述的人。

勇敢无畏的旅行家赛芩还考察了黎巴嫩和巴勒贝克。他从大马士革出发一路向南前进,到达了犹地亚并考察了赫尔蒙山(即谢赫山)、约旦和死海的东部地区。这里曾经居住着犹太人历史上著名的阿莫尼特、莫阿比特、卡拉吉特和巴达涅等部落。在罗马统治时期这个国家的南部地区曾经叫做贝列伊,闻名遐迩的德卡波利斯,即“十城联盟”就坐落于此。此前,这里从来没有旅行家到访过,正因为如此,赛芩把这里作为他开展研究工作的真正起点。

赛芩在大马士革的朋友们试图说服他放弃这个计划,还向他讲述了旅途的种种困难和危险,而且很有可能在路上遇到贝都英人 ①,然而什么都拦不住他。不过在访问德卡波利斯和考察遗址情况之前,赛芩首先游历了一个叫做拉夏的小国。在大马士革流传着关于此地的坏名声,因为那里有横行霸道的贝都英人。然而,据说这个地方保存了许多引人入胜的古代遗迹。

1805年12月12日,赛芩带着亚美尼亚向导从大马士革出发了。但是,向导在第一天就迷失了方向。幸好赛芩已经预先准备好了帕夏(又译巴夏,指总督)签署的通行证,接下来他们从一个村落走到另一个村落,并在每个地方都招募了武装的骑兵来护送自己。

在旧版《旅行年鉴》上刊登了这位旅行家写的旅行报告,报告里写道:“我所见到的拉夏国有点像霍兰,有的地方由带细孔的玄武岩构成,大部分地方是乱石林立的广阔沙漠。村落位于陡峭的山坡上,但大部分土地都荒芜了。黑色调的玄武岩,倒塌的塔、庙宇和房屋,没有任何树木和绿荫—所有这一切都给这里增添了阴森灰暗的氛围,甚至让人的心里充满了某种恐惧。几乎在每个村子里都能找到希腊铭文,或是石柱,或是其他古代文明的遗迹(我抄录的是马可·奥勒留皇帝的题词)。这里的古代门板也和霍兰一样,都是由玄武岩石板做成的。”

赛芩刚到达赫拉特村并准备停下来休整时,突然出现了一支十人的骑兵队。这些人声称以霍兰副总督的名义奉命逮捕赛芩。他们的长官奥马尔·阿哈听说去年就有人在这里见到过赛芩,还说他的通行证是伪造的,因此长官下令将赛芩带回去询问。

抵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这些事件也丝毫没有引起赛芩的惊慌,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无聊的干扰,他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才走到霍兰的腹地。在通往麦加的商路上他遇上了奥马尔·阿哈。

奥马尔·阿哈非常热情地招待了赛芩,第二天就让他离开了。在无数次与阿拉伯人的队伍打交道的过程中,赛芩总是能够得到他们对自己表面上的尊重。然而这次,他确信奥马尔·阿哈是故意劫掠他的。

在返回大马士革的途中,赛芩发现很难找到带领他沿约旦河东岸和死海周围游历的向导。最后有一个叫尤苏夫-阿里-米尔基的人同意随他前往。此人信奉希腊教,他和阿拉伯部落做了三十年的生意,经常去赛芩要探访的这个地区。

终于,在1806年1月19日,两个人从大马士革出发了。赛芩穿着阿拉伯族长的长袍,只随身带了几件衣服,必不可少的书,晾干植物用的纸,和一套冒充医生来给人看病所需要的药物。

拉沙亚和哈斯贝亚两个地区坐落于赫尔蒙山的山脚下,当时山顶的积雪还没有融化。他们最先考察这两个地区的原因是,这两个地区是整个叙利亚境内最不为人知的地方,相关的研究成果也最少。

旅行家还探访了山那边一个居住着德鲁兹人的名叫阿诗哈的小村庄,还有埃米尔的府邸拉沙亚。然后是哈斯贝亚,在那里他带着推荐信拜访了一位叫舒拉或者沙伊达的希腊主教。在这个多山的地区,旅行家还发现了一种非常有意思的物质—沥青矿床,这种物质的主要用途是“保护葡萄园不受昆虫的侵蚀”。

赛芩从哈斯贝亚离开后,来到了巴尼亚斯,古老的城市现在变成了一座仅由二十来个茅屋组成的可怜的小村庄。还依稀能辨认出古城墙的遗迹,但是希律王 ①为纪念奥古斯特大帝 ②而建造的富丽堂皇的庙宇已渺无痕迹。

巴尼亚斯河在古代被认为是约旦河的源头。然而,这个美称很快就被其最大的支流—哈斯贝尼河所取代。赛芩仔细地考察了哈斯贝尼河以及在古代被称作萨玛赫尼基斯的麦伦湖。

当他们来到这个地区时,赶骡子的人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跟着赛芩继续前往舍尔-彼特-亚库布桥了;向导尤苏夫也同赛芩分开了,尤苏夫需要到很远的提比利亚去。这样,赛芩只好带上一个阿拉伯人徒步向这个危险的地区前进。

后来,赛芩终于走到了达舍尔-彼特-亚库布桥,但是,他却很长时间都找不到一个愿意带他去约旦河东岸的人。终于,有一位当地的居民听说赛芩是医生,于是请求与他一起前往提比利亚湖东岸为一位患有眼疾的族长治病。

赛芩当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他出色地完成了工作。赛芩从容不迫地考察了提比利亚湖和瓦基-沙马赫河。当然考察也不是没有风险的,他很有可能遭遇同行者的抢劫甚至是谋杀。终于,他们来到了提比利亚(阿拉伯人称之为塔巴利亚)。这时,向导尤苏夫已经在此等候多日。

赛芩写道:“提比利亚城的位置紧邻湖边,陆地四周由玄武岩石块砌成的坚固的城墙环绕,尽管如此,这也很难称得上是一座城市。远古的繁华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只剩下古代城市的瓦砾,一直延伸到距离此处一里约远的温泉。在主要温泉的下方,著名的赛萨尔-帕夏 ①建造了浴室。如果在欧洲有这种温泉水的话,那么这里早就成为所有著名浴室中最受欢迎的一个了。在湖周围的谷底,由于热气汇聚,长满了海枣树、柠檬树、橘子树等植物。在地势稍高一些的地方,由于温和的气候也结满了果实。”

在湖的西南方可以看到古老的塔里西亚城的某些遗址。从那里延伸出美丽的夹在两条山脉之间的狭窄的艾利-格尔山谷。现在这里仅仅作为阿拉伯人部落放牧的地方。

赛芩在德卡波利斯的游历没遇到任何的阻碍;然而,出于对贪婪的土著人的防备,他不得不穿得像个穷人一样。

赛芩写道:“我在衬衫外面穿了一件旧的‘卡姆巴斯’,也就是长袍,长袍外面穿着破破烂烂的蓝色女式衬衣,把破布缠在头上,脚上穿了一双破鞋。肩上披着陈旧破烂的阿拉伯式斗篷 ②来御寒挡雨,用一根长树枝来当拐杖。而我的向导,一个希腊的基督教徒,也是这幅打扮。我们就这样在这个国家走了十天。我们经常被寒冷的雨水挡住去路,不止一次浑身湿透。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光着脚在稀泥里跋涉,因为在这种黏腻的烂泥里穿着我的破鞋是没法走路的。”

位于稍远处的德拉看上去好像是一片废墟,昔日著名的建筑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接下来的一个地区是艾尔-波津,这里有数千个从岩石中开凿的洞穴,这些洞穴曾经是古代居民的住所。赛芩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一切都是完整地保留下来的。

从大量的古塔和石棺来看,木格斯曾经是一座规模很大的、富饶的城市。赛芩将木格斯和盖达拉(现名乌姆盖斯)等量齐观,一同视作德卡波利斯地区的二级城市。

在距离此地几里约处的一片废墟里坐落着阿比利,古代称作阿比拉。赛芩无法说服自己的向导与他同去,因为向导对关于阿拉伯人贝尼-沙哈拉的流言感到畏惧,所以赛芩不得不独自前往。

旅行家写道:“城市完全被破坏了并被人们抛弃,没有一个建筑是完整无缺的。只有通过废墟残片才能推断出它昔日的宏伟。有些地方坚固的城墙保存了下来,到处可以看到由大理石、玄武岩和灰色花岗岩做成的拱门和立柱。在墙的后面我还看到了大量的柱子,其中有两根巨大的柱子。我认为这里曾经有过一座巨大的庙宇。”

走过了艾尔-波津区,赛芩进入到爱德时隆地区。忽然之间,他发现了大片的杰拉什古城遗址,其规模可以与巴尔米拉和巴勒贝克遗址相媲美。

赛芩写道:“无法解释的是,为什么这个曾经声名远扬的城市没有引起古迹爱好者的关注?它坐落于河流灌溉的相当肥沃而开阔的平原之上。在通往古城的路上我看到了很多带有精美浮雕的古墓。在路的正中间,我见到一座刻着希腊文墓志铭的石棺。古城的城墙虽然已经完全倒塌了,但是,依稀可见这些城墙当初应该有四分之三里约—甚至一里约那么长。这些城墙全部是由磨平的大理石筑成的。城市里的地势不平,向河边倾斜。居民的住宅没有保存下来;然而我看到了很多公共建筑,建筑样式十分美观。我还发现了两座富丽堂皇的圆形剧场,其构造非常简单,仅由柱子、榫等组成,这一切都完好地保存了下来。那里也有几座宫殿和三座庙宇,其中的一座是列柱廊 ①,它由十二根巨大的科林斯式 ②柱子构成,其中有十一根柱子仍然伫立着。在另一座宫殿里我看到了一根倒下的柱子,它是由光滑的埃及花岗岩制成的。我还发现了保存完好的三拱城门中精致的壁柱 ③。在我发现的其他古代建筑遗迹当中,我特别喜欢一条长街。这条街和另一条街相交,路两侧立着科林斯式的大理石柱。街的一端是一座有着六十多个伊奥尼亚式柱子的半圆形广场,交叉口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用精美的石头雕成的巨大台座。曾几何时,这些台座上或许也曾伫立过雕像。此外,这里还遗留着由大块儿方石堆筑成的桥的痕迹。总而言之,共有两百多根柱子,其中很多柱子的柱檐*都保留下来了。然而,倒下的柱子要多得多。此外,我仅仅考察了城市的一小部分。我估计在位于河对岸的城市的另一部分大概还能找到更多辉煌的古代遗迹。”赛芩认为,这做古城就是著名的杰拉什城,是一座至今在地图上还没有被明确标注出来的城市。

此后,这位旅行家跨过了那赫尔-艾斯-捷尔卡河,以色列历史学家称之为亚伯克河。这条河构成了阿莫尼特人的国家的北部边界,流入艾尔-贝尔克区。艾尔-贝尔克区曾经繁盛一时,现如今却荒无人烟。这里只有一座城市艾斯-萨尔特,古代称作阿玛杜扎。随后,赛芩来到了安曼,这个曾经的名为菲拉杰尔菲的城市在德卡波利斯地区曾显赫一时;在那里偶尔也会发现古代艺术遗迹。接下来他来到了阿莫里特人的古城艾利阿尔,马杰巴(旧称马德巴),涅巴山,吉班那和莫阿比特人的故乡克拉克。他还考察了拉巴遗址—一个古代国家统治者的府邸,当时称作拉巴特的地方。赛芩历尽重重险阻穿过了这片多山的地区,终于到达了位于死海南端的高尔-艾斯-索菲亚地区。

当时酷暑难耐,而赛芩不得不行走在没有任何一条河流浇灌的盐土平原上。4月6日,精疲力竭、口渴难耐的赛芩到达了伯利恒,并很快到达了耶路撒冷。

* 穆哈—也门的港口城市,该城市附近的地区盛产咖啡豆(汉译注)。

赛芩游历了许多同时代旅行家不曾去过但又非常向往的地方。他搜集了珍贵的有关死海海水特性的数据,推翻了很多愚不可及的传说,修正了当时最为精确的地图上的错误,确定了许多古老城市的位置,发现了可以证明罗马人统治时期辉煌成就的众多古迹。1806年6月25日,赛芩离开了耶路撒冷,经海路回到阿卡市。

然而,赛芩不希望让自己的发现有始无终。十个月后,他再次环游了死海,并在第二次环游中,对自己最初的发现做出了重要的补充。

此后,这位旅行家又前往开罗,并在那里生活了两年的时间。他收集了大量的东方手稿(大部分手稿收藏于哥达大学的图书馆中),以及能够找到的与这个国家的各个地区有关的一切资料。然而,赛芩根据自己的判断只记录那些可以称得上是绝对准确的数据。

赛芩出于对新发现的孜孜不倦的渴求,不能纵情于这份闲适—当然是相对而言的,这其实远远称不上游手好闲。1809年4月,他最终离开了埃及的首都,途经苏伊士前往西奈半岛,他打算在西奈半岛上稍作停留,然后动身去阿拉伯半岛。当时人们对阿拉伯半岛知之甚少,只有商人会来这里采购“穆哈 *咖啡豆”。在尼布尔之前还没有任何以研究这里的地理和居民的习俗为目的的科学考察团到过阿拉伯半岛。说起来,尼布尔的阿拉伯半岛之行要归功于米卡艾丽丝教授,米卡艾丽丝教授为了研究圣经里晦涩难懂的原文,需要搜集一些资料;而资助这次探险队开销的是丹麦的国王福雷杰利克。参加这次考察队的还有数学家哈文、自然科学家福尔斯卡尔、医生卡梅尔、画家布拉乌连芬特以及军事工程师尼布尔本人。的确,这是由一批思维缜密、学识渊博的人组成的考察队,他们当然能够极其出色地达到预期的目标。

1762年到1764年间,尼布尔的考察队到访了埃及、西奈山、吉达市,然后在洛黑上岸并深入到幸福的阿拉伯 ①的腹地。探险队的每位成员都依照自己的专业进行研究考察,但疾病和旅途的艰难压垮了这些勇敢的探险家们。很快整个探险队就剩下尼布尔一个人了,他不得不独自整理他和伙伴们共同进行考察的结果。他的研究成果为后人进行研究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宝贵的文献资料,并且直到现在仍然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

赛芩想要超越前人的成果,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不畏艰难、勇往直前。7月31日,他公开宣布自己是伊斯兰教信徒,并经过苏伊士前往麦加,目的是以朝圣者的身份深入到这个地方。在去圣城的路上赛芩路经了吉达市,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极为震惊,他看到了大量的教徒聚集在一起,而这座城市也由于宗教文化而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这位学者写道:“周围的一切使我感到激动不已,这是我在别处从未有过的体验。”

赛芩前往麦加的旅程,以及前往麦地那的短途旅行,我们在此就不赘述了。关于这些圣城的描写可以从布克哈特的纪实小说中看到。而且,直到上世纪中叶,赛芩的作品只是以片段的形式在《旅行年鉴》和在《扎克公爵的通信》中刊登过。直到1858年才出版了德文版的赛芩游记,但仍然是不完全的版本。

旅行家从麦地那离开后返回了麦加,在麦加他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开始研究这座城市和宗教仪式,还进行了天文学观察,以确定伊斯兰首都的地理位置。

1810年3月23日,赛芩返回了吉达市。随后,他与一位阿拉伯人—这个阿拉伯人是他在麦加的固定参谋和向导—一同启程前往也门的主要港口之一荷台达。在经过贝特-阿里-法基赫这个盛产咖啡的山区以后,赛芩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多朗卧病在床。6月2日,他来到了也门的首都萨那。他把这座城市称为东方最美丽的城市。7月22日,他到达亚丁市;后于11月到达穆哈市,赛芩生命中的最后几封信件正是从这里寄出的。同尼布尔的经历一样,赛芩在返回也门的途中也遭遇了抢劫:他所有的随身物品和收藏品都被抢走了,其名义是他捕猎各种各样的动物,并用此来制作毒药往泉水中下毒。

但是,赛芩不想再跟这种抢劫妥协下去了。他立即出发前往萨那,打算去那里向伊玛姆 ①递交诉状。这件事发生在1811年12月。不幸的是,几天之后就传来了赛芩在塔伊兹省暴毙的消息,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当时在阿拉伯港口的欧洲人的耳中。

谁该为赛芩的死负责呢?伊玛姆还是抢劫他的匪徒?对我们来说这个问题并没有多大的意义。我们只能对旅行家戛然而止的考察表示遗憾,因为他是一位准备充分并熟知阿拉伯人的风俗与禁忌的旅行家;我们也为他大部分的日志和考察记录的遗失感到惋惜。

路易·维维安·德圣-马丹 ①说过:“赛芩是继卢多维科·迭瓦科马 ②(1503)之后第一位到访过宗教圣地麦加和麦地那的旅行家,在赛芩之前还没有哪一位欧洲人到过那里”。

由此可见,这位公正的、诚实的、学识渊博的旅行家的报告是多么的珍贵。

布克哈特的阿拉伯半岛之旅

当赛芩因突然离世而结束了自己的旅程,布克哈特追寻着赛芩的足迹出发了。和赛芩相似的是,布克哈特也是从游历叙利亚开始对阿拉伯半岛进行长期而细致的研究。

路易·维维安·德圣-马丹写道:“在科学的历史上,很少会碰到这样的情况:两个人各自所取得的成就几乎等量齐观,一个人追随着另一个人的脚步,并沿着同样一条道路继续完成另一个人未竟的事业。确实,布克哈特在很大程度上是沿着赛芩曾经设定的道路前进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也为他的旅途提供了十分有利的条件,并有助于他顺利完成诸多的探险和考察,使他能够对前人的发现进行重要的补充。”

约翰·路德维希·布克哈特出生于瑞士的洛桑,虽然他不是英国人,但最终他仍然应该被归为英国探险家的行列。事实上,布克哈特能够完成自己的旅行并对科学做出重要的贡献需要感谢以下几个人:物理学家约瑟夫·班克斯爵士、同路人库卡和非洲学会的秘书哈密顿,他们不仅与布克哈特有着密切的亲属关系,而且为他的旅行提供了重要的支持和帮助。

布克哈特是一个知识极为广博的人。他起初就读于莱比锡大学和哥廷根大学,在那里他曾经听过布鲁门巴哈 ①的讲座。后来他在剑桥大学继续自己的学业,在那里学习了阿拉伯语。1809年布克哈特起航前往东方。

◆图1-1 约翰·路德维希·布克哈特(来自古版画)

为了能够更好地应对旅途中的困难和不适,他主动让自己长时间斋戒并让自己遭受饥渴之苦。有时,他干脆把伦敦的桥梁当枕头,把落满灰尘的马路当被褥入睡。然而,这些微不足道的训练和科学旅程带来的艰辛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

布克哈特从伦敦出发前往叙利亚,在那里他计划先提高一下自己的阿拉伯语。布克哈特打算先访问开罗,然后再出发前往费赞。在这里他可能会找到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路线。

布克哈特化名为一个叫伊布拉吉玛·伊布·阿布达拉赫的穆斯林—印度教徒。为了让人能够相信这种虚假的伪装,旅行家经常需要耍点滑头。刊登在《旅行年鉴》的悼词中写道,当有人要求布克哈特讲印度语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地开始用印度语侃侃而谈。一个意大利的翻译对他的“异教徒”身份感到怀疑,怀疑他是欧洲人。这个意大利人故意走到布克哈特的面前拽了一下他的胡子,这对于穆斯林来说是最大的侮辱。布克哈特是如此完全地投入到自己的新角色,以至于他挥着拳头就招呼上去了。可怜的意大利人被打得踉踉跄跄地退出了十几步,而围观的群众则在一旁放声大笑,并且毫无争议地完全相信了旅行家的伪造身份,一眨眼的工夫所有人都站到他那边去了。

1809年9月到1812年2月间,布克哈特一直停留在阿勒颇,学习当地的语言并研究叙利亚人的习俗。中途仅有一次离开阿勒颇,去了一趟大马士革、巴尔米拉和霍兰。这些地方在布克哈特之前仅有赛芩曾经到过。

据说,有一次布克哈特前往一个叫苏尔的城市,它位于阿勒颇的东北部,在幼发拉底河的河边。在旅途中他遭到了匪帮的袭击,匪徒抢光了他的所有东西,甚至连外衣都不放过。最后,他身上只剩下了一条裤子,某个匪徒头目的妻子因为没有抢到战利品,甚至连他身上这件必不可少的衣物都想拽下来。

《德国评论》写道:“我们要感激布克哈特,他的探险为我们提供了大量关于这些地方的资料,在这之前我们只能依靠赛芩旅行报告中一些零散的片段来了解这些地方。甚至在那些经常被旅行家们访问的地区,布克哈特也能够凭借敏锐的观察力搜集到许多有趣的现象,而这些现象常常被其他的探险家们所忽视。这些珍贵的资料后来经过马丁·威廉·里克上校整理并出版。里克上校也是一位出色的、学识渊博的旅行家和地理学家。

布克哈特去游历了巴尔米拉和巴勒贝克,参观了黎巴嫩的山坡和奥龙特斯河谷地,呼拉湖和约旦河的源头。他首次对这些古城进行了详细的描述。正是由于布克哈特精确的描述才最终确定了著名的阿帕米亚古城的位置,尽管他自己和他的出版商由这些数据得出的结论是错误的。最终,继赛芩之后,布克哈特的这次阿乌兰基斯之旅为人们提供了极为珍贵的地理资料和考古资料,有助于人们弄清楚这个国家的状况,并对比较地理学的发展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1812年,布克哈特离开了大马士革,游历了死海沿岸地区,阿哈巴山谷,以及古老的亚述哈勃港口。现在在这些地方我们随处可以看到熙熙攘攘、手里拿着旅游指南的英国人,而在当时去这些地方却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在山谷一侧旅行家还发现了巨大的佩特拉古城遗址,这是古老的佩特拉阿拉伯王国的首都。

到了这一年的年末,布克哈特已经到达了开罗。但他并不想马上和前往费赞的商队汇合,因为他心里一直想去努比亚,这是一个令所有的历史学家、地理学家和考古学家都十分好奇和向往的地方。这里是埃及文明的摇篮,十七世纪末葡萄牙人阿尔瓦雷斯和法国人蓬塞和勒努瓦·杜瓦尔曾经到访此地,而到了18世纪初布鲁斯所写的旅行报告引发了诸多争议,最后一次来的是诺登,但他最远也只是走到了艾德-吉尔城。

1813年,布克哈特仔细地考察了努比亚。这趟旅程总共花费了他四十二法郎。这么少的花销和现在随便去一趟非洲的费用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确实,布克哈特可以一顿饭只吃一捧甜高粱 ①,而他的整个“商队”只有两匹单峰驼 ②。但是,与布克哈特差不多同一时期游历努比亚的还有两个英国人—李和斯密特,他们挥金如土,一路上到处赠送黄金和各种各样的礼物,而那些在他俩之后走这条路线的人来说,这条路线自然就昂贵了许多。

不久之后,布克哈特就绕过了尼罗河的边界。

布克哈特在旅行报告里写道:“在不远处的一个叫杰贝勒-拉姆利的地方,阿拉伯向导经常向雇主强行索要昂贵的礼物。他们一般都是这么干的:他们停下来,下马将沙子和小石子堆成一个小堆,像努比亚人堆在坟墓上的一样,他们把这称作“给旅行者掘墓”。当然,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向旅行者索要昂贵的礼物。当布克哈特看到他的向导在堆这种土堆的时候,他也很自然地开始效仿并对向导说:“这个是你的坟墓—要知道我们可是兄弟,死了也得埋在一起。”听他这么一说,阿拉伯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于是,他们推倒了自己做的不吉利的建筑,双双爬上骆驼,还像以前一样继续他们的旅程。阿拉伯人当时还引用了一句《可兰经》里的诗句:“没有一个死人能够知道他的坟墓安放在地球上的哪一个角落。”

布克哈特非常想去栋古拉。但是,他能够收集到的关于这个国家的资料相当有限,不过有很多有趣的信息。事实上,这个国家是马穆鲁克 ①在遭到了埃及帕夏(又译巴夏)命令阿尔纳乌特人 ②对他们进行屠杀之后发现的避难之地。

在这里旅行家的注意力被随处可见的古城遗址和庙宇的废墟吸引了。其中最引人入胜的当数在伊布萨布尔看到的遗址。

旅行家在旅行报告中写道:“庙宇就建在尼罗河的岸边。在庙宇的前面耸立着六个巨大的雕像,从地面到雕像膝盖的距离大概有6.5英尺。他们表现的是姿态各异的俄赛里斯 ③和伊西斯 ④。墙壁和柱冠 ⑤上满是各种各样的壁画以及象形文字。从壁画和文字的风格上看,它的年代应该是非常久远了。所有这些都是由山岩里的整块石头刻成的。想必这些雕像都曾经涂着黄色,头发部分是黑色的。距离庙宇两百码 ⑥外可以看到更大规模的建筑遗迹。四座巨大的雕像已经被沙子埋住了,搞不清楚这些雕像是站立的还是坐着的。”

现在对这些已经尽人皆知的、经过测量的、绘制出来的、并且拍摄出来的雕像再进行详细的描写,究竟意义何在呢?那一时期的旅行家们撰写的报告对于我们今天的意义在于,我们可以根据他们的报告来判断这些遗址当时的状况以及自那时起由于遭受抢劫掠夺而不断变迁的经过。

布克哈特在第一次探险时仅仅环游了尼罗河沿岸的地区。这是一个狭长的地带,期间贯穿了一个个大小不等的山谷。他认为这里的河滩地非常适合农业耕作,长四百五十里,宽四分之一里,这里应该居住着一万人。

“男人大多是很结实的,他们强壮有力且肌肉发达,个子比埃及人稍微矮一点,没有胡子或在下巴的边缘稍微有一点胡须,他们给人留下很好的印象,英勇果敢和智力水平都超过埃及人。他们的好奇心非常强,什么都要详细询问一番,但不会偷窃别人的东西。有时他们靠着自己的努力可以在埃及自成一个阶层,但他们没有经商的天赋。女人们被上天赋予了以下的身体素质:她们很强壮,有几个甚至称得上美丽;她们的脸庞柔和,十分端庄。其他的旅行家对努比亚人的外表判断则过于严格:确实,在不同的地域他们的特点也各有不同:在那些适宜土地耕作的、宽阔的地方,人们的身体就非常强壮;而在那些缺少肥沃耕地的地方,居民的身体明显要瘦弱一些,在某些地方他们看起来就像行走的骨头架子。”

这个国家遭受着独裁的统治者凯什夫残酷的压迫,统治者无情地从不幸的菲拉赫 ①身上榨取他们的血汗。布克哈特给我们举了一个特别的例子,从中可以看出统治者是多么放肆无情地压榨当地的居民。

布克哈特写道:“如果凯什夫哈桑需要大麦来喂马了,他就会带上一大群奴隶到田地里面闲逛。在一个茂盛的麦田旁边他看到了田地的主人,这是一个农民。于是他对着这个农民大声高喊:‘你种错了!你种大麦的地方如果种西瓜的话能有双倍的收成!这些西瓜种子给你。’接着他给了农民一把种子,对他说:‘把这些种子种在自己的地里,而你们—奴隶们,把这些不好的大麦给我拔出来。”

稍作休整之后,布克哈特于1814年3月出发踏上了新的旅程。这次他要去的不是尼罗河沿岸地区,而是努比亚沙漠。他认为,贫穷是旅途最好的防身武器,谨慎的旅行家打发走了仆人,卖掉了骆驼,只给自己留下了一头驴子,然后加入到了由贫穷的商人们组成的一支商队。

商队从达拉乌出发。这个村子里有一半的居民是菲拉赫人,另一半居民是阿巴布德人 ②。起初,菲拉赫人对旅行家并不友好,倒不是因为怀疑他是欧洲人,恰恰相反,是因为怀疑他是叙利亚来的土耳其人。菲拉赫人担心他想从他们手里抢走买卖奴隶的生意,而这桩生意一直是由菲拉赫人垄断的。

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一一列举这片沙漠中的水井,山丘以及峡谷的名字,我们还是一起来看一看旅行家本人是如何描述这片土地的。

布鲁斯早前曾经到过这里,他用过于灰暗的语调描写了这片沙漠地区,同时,他为了彰显自己的功勋,也过分地夸大了旅途的艰险。但是,如果我们相信布克哈特的说法,那么这段路程实际上并不像从阿勒颇到巴格达,或者从大马士革到麦地那的路途那样干燥缺水。努比亚的沙漠并不是一片望不到边界的沙尘飞扬的平原,充满一成不变的单调和忧郁。这里布满了山岩,有时会有两三百英尺之高,有些地方生长着高大的埃及浆果棕 ①和金合欢。但这些树的树叶非常小,无法在炽热的阳光下为人们提供庇荫。难怪有阿拉伯谚语说道:“不要等达官贵人来相助,也不能指望金合欢给你阴凉。”

商队经过了一个位于山林中得最好的温泉谢格拉,然后到达了尼罗河边一个叫安加或者瓦吉-别尔别尔的小村庄。

总的来说,穿越沙漠唯一的危险是涅德日姆水井有可能枯竭。如果旅行家不偏离正确的路线的话是不会有其他危险的,而在一位好向导的指引下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因此,布鲁斯所说的在这个地方遇到的那些困难显而易见是被过分地夸大了,尽管这位苏格兰探险家的报告通常是得到人们信赖的。

布鲁斯将别尔别尔的居民称作巴尔巴雷诺人。他们的体态优美,而他们的脸部特征则与黑人完全不同。为了保证自己血统的纯正,他们只娶自己部族的姑娘或者同族的亲属阿拉伯人。

布克哈特对这个民族的性格和习俗的描写相当引人入胜,十分具有参考价值。在别尔别尔的居民身上罕有道德败坏的情况。人们在这个小城里贩卖商品,买卖奴隶,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商队,这样的城市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匪巢。

布克哈特直至那时一直依靠从达拉乌来的商队为他提供保护(然而,这依靠是徒然的,因为他商队的目的只是从他身上谋取最大的利益而已),而当商队离开别尔别尔的时候,这些商人就把他赶走了。因此,旅行家不得不向那些愿意接纳他的向导们或是赶骡子的人寻求庇护。

4月10日,在莫格伦河(布鲁斯称它为马列伯)入口处稍往南一点的地方,城邦主达迈尔抢劫了商队。这座小城里居住着苦行僧,与别尔别尔这座肮脏的、半倒塌的城市不同的是,这里洁净且井然有序。苦行僧们行各种神秘的法术,做各种臭名昭著、招摇撞骗的勾当。其中一个甚至让一只被人偷走并吃到肚子里的小羊羔咩咩叫。居民们盲目地相信各种各样的“奇迹”。遗憾的是,掌权者正是利用了居民的无知来维持城市的秩序与安宁,总体上促进了这里的繁荣。

布克哈特辞别达迈尔前往谢地,并在那里住了一个月,在那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怀疑过他的身份。这里在布鲁斯游历的时候只是一个非常不显眼的小村庄,现在已经发展成为有几千户人家的城市。这里的贸易繁荣发展,交易买卖数额巨大,从奴隶到骆驼再到埃及高梁,其中买卖最多是树脂 ①、象牙、金块和鸵鸟羽毛。

用布克哈特的话说,每年在谢地卖出的奴隶的数量有五千个之多:其中卖到阿拉伯半岛的有两千五百个,卖去埃及的有四百个,卖去栋古拉和红海沿岸的有一千个。

旅行家在森纳尔边境住过一阵子,并借此机会搜集了一些关于这个国家的资料。在这里他得知了许多有趣并特别的事情。其中有一件事是说,有一次当地的统治者邀请穆罕默德·阿里 ②的使者来这里检阅骑兵,统治者自认为他的队伍是相当壮大并有威慑力的。当时,这位使者就请求森纳尔人展示一下他们的土耳其大炮是怎么用的。第一次齐射的是驮在骆驼上的两门小炮,有趣的是,森纳尔的骑兵、步兵以及所有看热闹的人,甚至连统治者自己都惊恐地跑开了!

布克哈特在那里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卖掉了,因为他厌倦了死乞白赖地请求埃及商人和旅伴们的保护。然后,他加入到前往萨瓦金的商队的行列。他想去位于这座城市和谢地之间一个完全未知的区域。旅行家打算从萨瓦金出发驶向麦加,他希望“哈吉”③这个称号能够帮助他顺利地完成接下来的旅程。

布克哈特在报告中写道:“这些哈吉组成了一个特殊的阶层,没有人敢招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因为害怕其他人群起而攻之。”

布克哈特所加入的商队有一百五十个商人和三百个奴隶。两百只骆驼背满了一捆捆的烟草和一种在森纳尔制作的叫做“丹木拉”的织布。

很快,旅行家的注意力就被阿特巴拉河吸引住了;要知道在横穿了干旱的沙漠地区,到达阿特巴拉河的河岸边之后,这里郁郁葱葱的大树确实让人目悦神怡。

我们的旅行家沿着阿特巴拉河顺流而下一直到达肥沃的塔卡地区,并在途中对这一地区进行了仔细地考察。我们在前文中曾经说过,布克哈特冒名为一个叫做伊布拉吉玛的伊斯兰教徒,很多村子里,这位白皮肤的教徒常常引起很少见到阿拉伯人的妇女们惊声尖叫。

“有一回,”旅行家写道,“我向村子里的一位姑娘买几个葱头。那个姑娘说,如果我同意把头巾摘下来让她看看我的头,她就多给我几个。于是我就要了八个葱头,她很爽快地就给我了,当然我也马上实现了她的愿望。看到我剃得光秃秃的白脑袋,她惊恐地叫了起来。然后,我开玩笑地问她,想不想要有一个这样脑袋的丈夫。她极其厌恶地赌咒并发誓说,她宁愿嫁给达尔富尔最丑的奴隶也不会找这样的人作丈夫。”

在快到高斯-列特格普的地方,布克哈特注意到了一座特别的建筑物。他听人说这似乎是座庙宇,于是他想走过去看看究竟,但是同行的人马上就把他叫了回来。他们对布克哈特喊道:“那周围全都是强盗!你走不了两百步他们就会扑过来了!”

因此,我们的旅行家最后也没有搞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一座埃及神庙,又或许是阿克苏姆 ①王国时期的遗迹。

接下来,商队来到了塔卡国,又称埃尔卡什。这是一片广袤的平原,每年六七月份的时候,河水泛滥将这里淹没,河水还带来了松软的泥土,因此,这里的土壤异常肥沃。这里生长的埃及高粱被运往吉达贩卖,价钱比最好的埃及黍还要贵两成。

从塔卡前往位于红海沿岸地区的萨瓦金的路上需要翻越一大片山脉。这片山区的山都是由实心石灰岩堆积起来的,一直到欣特拉的路上旅行家都没有看到花岗岩。越过这座山岭并不难,因此,旅行家5月26日就到达了萨瓦金。

然而,布克哈特命中注定还要遭受许许多多的苦难。阿哈 ②和埃米尔 ③密谋对他实施抢劫。这两个人像看最后一个奴隶一样上下打量他,但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穆罕默德·阿里和伊布拉吉玛-帕夏的赦令完全转变了事态。与之前牢狱之灾的威胁截然相反的是,布克哈特不仅被邀请到阿哈的住处,阿哈还决定让他住在自己那里。

维维安·德·圣马丁写道:“从尼罗河到红海地区的这次旅行经历了二十五天,而第一个完成这次旅行的人是欧洲人。多亏了布克哈特,欧洲人才能够获得关于居住在这个地区的半游牧半定居的民族的准确资料。布克哈特的研究成果自然也具有重要的意义。毫无疑问,这些成果不仅有借鉴价值,而且是少有的读起来引人入胜的作品。”

7月7日,布克哈特顺利地乘坐当地人的小船前往吉达,这里是通往麦加的港口。

十一天后,他到达了吉达。这是一座位于海岸边的城市,四周被城墙环绕。这里的城墙虽不能抵御炮击,却能很好地防御城市不受瓦哈比教派的袭击。瓦哈比教派常被称作“伊斯兰教徒”,他们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宗教派别,这个宗派的人的追求是将穆罕默德教回归其原初的纯净。

“一个炮兵连—布克哈特写道—保卫了入海口并控制着整个港口。炮架上架着一门巨型大炮,里面的炮弹重达五百磅。这座大炮威震阿拉伯海湾,仅这份独一无二的荣耀就足以保卫整个吉达。”

这座城市最大的一个缺点就是没有淡水,取水的井位于将近两百里以外的地方。这里没有花园,没有任何植被,没有椰枣树,这一切构成了吉达独一无二的景观。城里居住着大约一万二千到一万五千名左右的居民,但在朝圣期间这个数字要翻一番。

吉达的居民大多数都不是土生土长的。这里的居民主要由出生于也门和哈德拉毛省的人以及来自苏特拉和孟买的印度人和马来人组成:这些人以朝圣者的身份来到这里,然后就留在此地定居,这样逐渐形成了城市。

布克哈特在旅行报告中不仅对当地人的习俗、生活方式、食物价格和商人的数量进行了详细的描述,还记录了一些十分有意思的趣闻。

我们的旅行家是这样介绍吉达居民独特的习俗的:“这里几乎所有人都习惯清晨喝一小杯融化了的油—这叫做‘叱’,然后喝咖啡。当地人认为喝咖啡是一种很强力的补药。人们从小就习惯这样吃早餐,改变这个习惯会让他们感觉不舒服。上流社会的人遵守早餐只喝一杯油的规则,但下层人还要再用鼻子吸入半杯油。他们认为这样能够阻止病原体侵入身体。”

8月24日,旅行家布克哈特离开了吉达前往塔伊夫。这条路穿过山脊沿着最浪漫的谷地延伸,这里长满了美丽茂盛的植物,在这一地区这样的植物是非常罕见的。在这里布克哈特被当做英国的间谍,因此,当地人密切监视他的行踪。尽管帕夏表面上很友好地接待了他,但是布尔哈特却没有丝毫的行动自由,当然这也限制了他的研究。

塔伊夫以其绝世花园闻名于世;玫瑰花和葡萄从这里运往汉志 ①的各个地区。以前在这座城市里有各种各样的买卖,繁盛一时,但是后来这座城市被瓦哈比教派洗劫一空。

当地人对布克哈特的监视迫使他抓紧时间离开这里。9月7日,他启程前往麦加。布克哈特仔细研读过可兰经并且通晓所有的伊斯兰教仪式,他出色地扮演了朝圣者的角色。他首要担心的是每一位前往麦加的虔诚的教徒都要遵守的戒条:穿着“伊拉姆”—即要穿着一种没有缝隙的衣服;用一块白棉布缠成腰胯,另一块披在肩膀到胸的位置。朝圣者的首要任务就是径直往清真寺的方向走,他们甚至不确定路上有没有过夜的地方。布克哈特顺利地完成了一个朝圣者所要遵循的所有要求,包括朝圣过程中各种各样的仪式和礼仪。我们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在此也就略去不谈了。

◆图1-2 吉达的卖饼人(来自古版画)

“麦加,”布克哈特写道,“我们有权将其称为一座美丽的城市。这里的街道要比其他东方城市都来得宽阔。在埃及和叙利亚的城市中,房屋的外侧很少有窗户;而麦加城里的房屋都是由石头砌成的,十分高大;数量众多的窗户朝向着街道方向,使这座城市更为悠然且增添了一抹欧洲风味。每户人家都有露台,地板漆成了白色,稍微有一些倾斜,为的是让水沿着沟槽流到街上。按照东方的一般习俗,女人不应该让男人看到,而男人如果偷看女人就会受到责备。因此,这些露台通常都被厚厚的不高的围墙围起来。女人们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家露台上度过的。她们在那里晒种子,晾衣服,做其他的家务。城市里唯一的公共广场就是大清真寺宽敞的院子。那里树木很少,放眼望去,没有一座花园种着树。这座城市只有随着朝圣者的到来才变得热闹起来。那个时候小商铺一下子就多起来了,随处可见,而且满是各种各样的商品。可以说麦加没有什么特别的公共建筑可以炫耀,除了城里仅有的四五栋宽敞的房子,这些房子是属于圣裔的;还有两个伊斯兰学校,这两所学校现在已经变成了谷场;另外还有清真寺及其附属的学校和几座添盖的建筑。在这一点上,麦加城要远远逊色于与它具有同等规模的其他的东方城市。”

城市里的街道也不具备应有的规模,甚至连排水渠都没有,因此到处都是难以形容的污秽,随处可见泥泞的水洼。

雨水是麦加城唯一的淡水来源,人们将雨水收集起来储存在蓄水池里。井水太咸,无法饮用。

在谷地最宽的地方,在城市的中央矗立着一座清真寺,被称为贝图拉或者禁寺。在其他的东方城市也有几乎一样大的清真寺,而且要漂亮得多。而这座清真寺引人注目的是在它的围墙里伫立着克尔白 ①。

清真寺伫立于广场延伸出的一块儿地方,四周被列柱环绕。东面的圆柱列成四排,另一面列成三排。这些柱子彼此组成了箭形的连拱。每四个柱子上方都罩着一个圆顶,用石灰将表面刷白。有些柱子是用白色大理石制成的,另外一些是花岗岩或者斑岩制成的,但大多数柱子是由采自附近山上的普通石头制成的。

克尔白曾经多次遭到摧毁,又多次被人们重建,因此,里面已经没有丝毫远古的痕迹了。然而,克尔白的出现要比它目前所在的这座大清真寺早得多。

“克尔白伫立在高约两英尺的石砌底座上,”旅行家写道,“因为屋顶是平的,所以克尔白似乎是一个正方形。这里只有一扇门可供进入,每年只开两到三次。门朝北开,距离地面高约七英尺,因此只能借助木梯爬到上面。在克尔白的东北角,在四五尺高的门旁边砌进了有名的‘黑石’,构成了这座建筑物的一角。很难确定这是块什么石头,由于成百上千万的朝圣者的亲吻、抚摸,石头的表面早已经被磨平了。克尔白的墙壁表面直到屋顶都被巨大的黑色的丝绸所覆盖。这种盖布或幕帘被称作‘卡苏阿’,每年朝圣时期幕帘都会换成新的。这种丝织品是由虔诚的君主(即土耳其苏丹)出资从开罗运过来的。”

布克哈特是历史上第一位介绍麦加的人,同时也是最为详细地描绘麦加及其庙宇的人。因此,我们认为有必要从他报告的原文中摘录一些有关麦加及其寺庙的资料。值得摘录的内容还有很多,布克哈特在旅行报告中还对许多其他的名胜古迹做了最为详尽的描述,其中包括:被称作吉姆吉姆的圣井(取自井中的水被认为是包治百病的良药),拯救之门,禁寺及亚伯拉罕 ①在建造克尔白时所站过的石头—石头上至今仍留有他膝盖的印记,还有清真寺里的其他建筑。

自从布克哈特对麦加进行了准确并完整的描述之后,几百年间,在麦加的一切事物没有发生过任何的改变。如今,朝圣者依旧汇聚于此,唱着同样的赞歌。改变的只有人。

布克哈特在描述信徒们的欢庆仪式以及这神圣而虔诚的狂喜的同时,还用极为沉郁的语调描绘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汇聚于此的不幸后果。

“随着一路向着此地朝圣的信徒们的到来,清真寺的样貌也彻底发生了改变。”布克哈特写道,“旅途的艰辛使人们生病死亡,这是由于‘伊拉姆’不能很好地保护他们的身体免受恶劣天气的侵扰,也是因为麦加的住宅对健康不利,而且食物贫乏,有时候甚至完全找不到任何吃的东西。因此,清真寺里聚集了很多被运过来的尸体,等待‘伊拉姆’为他们诵经安魂。也有许多病人请人将他们抬到清真寺里。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在临死之前请人将自己抬到廊柱下,想通过看着克尔白的方式来治愈疾病,或者至少借在圣域里灵修来获得心灵的慰藉。还有一些更加不幸的瘦削的朝圣者饱受病饿之苦,他们沿着柱廊爬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臂,把用来乞讨的碗放在自己的垫子旁边,祈求过路人的怜悯和施舍。在感到大限将至之时,他们便用褴褛的衣衫将自己裹住然后悄然死去,往往过了一整天才有人发现他们已经死了。”

我们还想补充一段布克哈特对麦加城居民的评价,并以此来结束关于麦加城的描述。

“尽管麦加的居民自尊心很强,尽管他们都很友好、好客、快乐和骄傲,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们几乎违反了古兰经的所有戒律—他们抽烟、喝酒、玩乐。而且,麦加的居民们不再将欺骗与背叛看作是犯罪;尽管他们很清楚地知道他们的恶行会招来议论,所有人都激烈地抨击道德败坏的行为,但没有任何人以身作则改正错误。”

1815年1月15日,布克哈特离开了麦加,加入一小群朝圣者的队伍,往先知的陵寝方向前进。就像从吉达到麦加一样,往麦地那前进的时候也是连夜赶路,这无疑加大了布克哈特考察的难度。而时值冬日,赶夜路也比白天行进更为不便。他们需要穿越长满了灌木和棕榈树的山谷。山谷最东边的地区得到了很好的开发,被称作费特曼干谷或者简称为新河谷。稍远一点的地方是萨弗拉,这里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棕榈树并远近闻名。

布克哈特写道:“椰枣林差不多绵延四里地那么远,他们属于萨弗拉的居民及周围的贝都英人。贝都英人从同族那人里雇佣劳工来这里为林子浇水,而自己则在椰枣快成熟的时候亲自过来采摘。椰枣是贸易商品,不断转手,论个出售。向新娘的父亲赎买新娘通常需要三个椰枣。椰枣树是从山谷中部运来的,在根部周围堆上沙子,并将它深深地种在里面。沙堆要每年重新堆,因为汹涌的水流会带走沙子。每一座小花园都用粘土和石墙围住。农民则住在数量众多的小村子里或是散落在树林里的一个个单独的小房子里。在椰枣林中主要的水源位于市场附近的地方。旁边矗立着一座小清真寺,隐在高大的板栗树的阴影里,这样的板栗树我在汉志的其他地方都没有见过……”布克哈特花了十三天才抵达了麦地那。幸运的是,他并没有白白度过这场相当漫长的旅程。在路上,他收集了很多有关阿拉伯人以及瓦哈比教派的资料。像在麦加一样,来这里的朝圣者的首要任务就是朝拜穆罕穆德的陵墓和清真寺。然而这里的仪式要更简短一些,朝圣者只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就能完成这些仪式。

布克哈特此前的麦加之行就已经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这次在麦地那他又患上了间歇性发热病,并且很快就发展到每天都发作,然后是三天发作一次。布克哈特的身体变得如此虚弱,以至于没有奴仆的帮助他已经不能从床上起身了。而他的这个奴仆不论是从性格还是习惯上都更适合照看骆驼,而不是照顾这位“身体和精神都极度虚弱的主人。”

布克哈特有接近三个月的时间卧病在床。使他疾病缠身的原因有糟糕的气候,不干净卫生的水,以及到处传播各种疾病的病毒。他不得不放弃穿越沙漠到达亚喀巴的计划,转而匆忙赶向延布,从那里他可以驶往埃及。

“在我看来,麦地那比除了阿勒颇以外的其他的东方城市建设得都要好。麦地那的整座城市都是用石头筑成的。房屋都是双层的,屋顶平坦。墙壁都没有漆白,而此地的石头又呈褐色,因此街道显得相当灰暗。街道大部分都很窄,有时只有两三步宽。麦地那现在十分荒芜,房屋也都逐渐破败。屋主们曾经从汇聚而来的朝圣者那里获利颇丰,但是因为瓦哈比教派阻挠朝圣者参拜穆罕默德陵墓,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埋死人的地方。麦地那的主圣地是带有穆罕默德陵墓的大清真寺。它给了麦地那于麦加等同的地位。这座清真寺不像麦加的大清真寺那么大,但是按同样的制式建造的:宽阔的正方形庭院,四周被带顶的游廊环绕,庭院中央有一座不大的建筑。举世闻名的陵墓就坐落于东南角。陵墓四周围着漆成绿色的铁栅栏,做工精美,若金丝盘花般嵌入铜质铭文。有四扇门通往庭院,但是有三扇门总是关闭的。家世显赫的人很容易得到允许进入,其他人只好花十五皮阿斯特来贿赂看门人。里面挂着帘幕,隔出几步将陵墓遮住。”

据麦地那的历史学家说,这张帘幕的后面是一座黑石刻成的方形建筑,后面还有两座塔。穆罕默德和他首批的两位弟子—阿布别克尔和奥玛尔都埋葬在里面。历史学家说,他们的墓穴很深,埋葬着穆罕默德骨灰的棺椁用银镶边,盖着大理石板,上面写着“以上帝之名,昭其仁心”。

在欧洲曾经广为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先知的陵墓高悬在空中。而在汉志,人们却对这个传说一无所知。

清真寺的珍宝几乎全部被瓦哈比教派劫掠一空,但可以想象在他们到来之前历任守陵人也曾不止一次偷窥过。

在布克哈特的旅行报告中还有许许多多详尽有趣的资料,有的是关于麦地那和它当地的居民的资料,还有的资料是介绍麦地那周围地区和其他鲜为人知的朝圣者经常到访的地区。然而我们的摘录已经足以让那些希望深入了解阿拉伯人经久不变的风俗和习惯的读者们产生阅读原文的愿望。

1815年4月21日,布克哈特加入了商队并与他们一同抵达了延布。在这个鼠疫肆虐的城市,我们的旅行家也没能幸免,很快他也病倒了。布克哈特是如此地虚弱,甚至都没有力气在村子里找到一个容身之处。想要离开这座城市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所有准备起航的船只上都载满了生病的士兵。在这种情况下,布克哈特不得不在这座笼罩在瘟疫阴影下的城市里呆了十八天。最后,他终于坐上了一艘小艇,安全抵达古赛尔,并从那里出发前往埃及。

回到开罗之后,布克哈特得知了他父亲去世的消息。伴随这个不幸的消息,旅行家本人的身体也被疾病压垮了。因此,他直到1816年才得以完成西奈山之行。一直到1817年末,旅行家始终忙于自然科学的工作、准备旅行日志的出版,以及与各方的通信往来等事务。旅行家原本打算加入前往费赞的商队,不料他的急性寒热突然发作。在病了几天之后,布克哈特感到大限将至,临终前留下遗言:“请给我的母亲写信,告诉她我最后一刻思念的是她。”

布克哈特是一位真正的旅行家。他博学多闻,专注细节,英勇无畏且吃苦耐劳。上天赋予了他完备而刚毅的性格。他给世人留下了十分珍贵的札记。他关于阿拉伯半岛旅行的报告是如此地完整可靠,以至于我们现在对这些地区的了解甚至比对其他欧洲国家了解的还要多。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布克哈特。遗憾的是,他未能造访阿拉伯半岛的内陆地区。

1814年3月13日,布克哈特在开罗给他的父亲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说:“我记录下来的关于我在旅行中的所见所闻,任何时候都不曾违背过我的良心—要知道我冒着这么大的危险为的不是写小说!”

继布克哈特之后到达并拜访过这些国家的研究者们,都一致肯定了这句话名副其实,所有人都高度赞扬布克哈特一丝不苟的精神,广博的学识以及他深邃的洞察力。

《德国评论》写道:“很少有旅行家具备如此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这种与生俱来的观察力和所有其他的才能一样也是极为罕见的。他还具有一种特殊的直觉,这帮助他在不能亲自进行观察的时候依然能探知事物的本质。因此,即便他在用别人的话转述,依然具有重要的价值,这是其他转述文献所不具备的。他头脑清醒且十分成熟,这种成熟不是以年龄的增长为判断的尺度(当死亡突然降临的时候布克哈特年仅三十三岁),而是得益于经常性的思考和他所从事科学工作的训练。他不达目的不罢休,但又懂得适可而止。他的叙述总是十分冷静,并充满了丰富的例证,因此,阅读他的报告是一种无上的享受。他让人们不由得不爱,像爱一个人那样,像爱一位学者那样,像爱一位出色的观察者那样。”

① 康拉德·马尔特·布戎(Conrad Malte-Brun,1775-1826),丹麦裔法国地理学家、政论家。

② 英国、荷兰和法国东印度贸易公司的主要业务是进行大规模的殖民扩张。他们从本国政府获得了剥削和掠夺数百万南亚人民的特权,同时也对该地区进行了地理和其他方面的研究,这些研究有利于当局占领新土地并将其变为殖民地。

① 贝都英人—指阿拉伯半岛所有从事游牧的部落和民族。

① 希律王(公元前73年-公元前4年)—犹太人的国王,罗马人使其登上王位,因此他残酷镇压反对罗马压迫的人民起义。还有许多关于希律王暴行的传说。

② 奥古斯特(公元前63年-公元14年)—罗马皇帝,是凯撒大帝的侄孙。

① 赛萨尔-帕夏·艾哈迈德Cezzar Ahmet Pasa(1735-1804)—出生于波斯尼亚,因谋杀罪逃到开罗以后接受了伊斯兰教,并效忠于埃及统治者阿里贝伊。后来投靠土耳其人,被授予帕夏称号并被任命为包括阿卡市、贝鲁特市、凯撒利亚市等城市在内的广大地区的地方总督。

② 阿拉伯式斗篷—用骆驼毛、山羊毛或者绵羊毛制成的斗篷,胳膊处有开口,很少带有短袖。

① 列柱廊—用一系列圆柱围起来的矩形庭院、花园或广场,广泛流行于古希腊和罗马时期的建筑中。

② 建筑柱式—由柱和檐按照一定形式、比例和艺术处理构成的一种建筑结构的样式。古典希腊柱式包括科林斯式、爱奥尼式和多利克式三种,其名称来自于希腊的部落和地区。

③ 壁柱(来自拉丁语pila—柱)—指墙表面突出的柱体,采用建筑柱式的固定结构和比例。

* 柱檐指连接柱子顶端的檐。

① 幸福的阿拉伯—是古希腊罗马的地理学家对阿拉伯半岛西南部地区的称呼,该地区以肥沃的土地和丰富的自然资源而闻名于世。在现代文学作品中,“幸福的阿拉伯”指的是也门的山区。

① 伊玛姆—伊斯兰世界的最高国家首脑和宗教领袖。

① 路易·维维安·德圣-马丹(Louis Viviende Saint-Martin,1802-1897)—法国地理学家,著名的研究古代地理和现代地理的专家,著有《地理史和地理发现史》(1873)以及七卷本的《新版世界地理词典》(1877-1895)。1863-1876年出版了《地理学年鉴》,其中包括这一时期的旅行和地理文献概述。他与儒勒·凡尔纳熟识并高度评价凡尔纳的小说和地理作品(见《地球开拓者》第一卷序言)。

② 卢多维科·迭瓦科马(Ludovico di Varthema)—意大利旅行家,16世纪初访问埃及、阿拉伯半岛、波斯、印度、锡兰和印度尼西亚,并经由好望角回到意大利。他是研究阿拉伯和印度尼西亚群岛真正的先驱。记录这次旅行的游记于1510年问世,该书成为伟大的地理发现时期关于冒险旅行的珍贵文献。

① 约翰·弗里德里希·布鲁门巴哈(Johann Friedrich Blumenbach,1752-1840)—德国杰出的解剖学家、人类学家和动物学家,哥廷根大学教授。他提出的人种分类学说至今仍然具有重要的科学意义。

① 甜高粱—一种高粱作物,可作为米或者面粉以食用。

② 单峰驼—只有一个驼峰的骆驼。

① 马穆鲁克或马木留克(阿拉伯语中奴隶的意思)—指出身于突厥人和高加索人的战争奴隶,他们构成了埃及阿尤布王朝(1171-1250)的近卫军。后来,近卫军的指挥官们推翻了阿尤布王朝的统治并夺取了政权(1250)。

② 阿尔纳乌特人—土耳其人对阿尔巴尼亚人的称呼。

③ 俄赛里斯—指古埃及人信封的水神和植物神,在秋天死亡而在春天复活,也指冥界之神。

④ 伊西斯女神—古埃及最重要的女神之一,后期被埃及人奉为生育和母性之神。

⑤ 柱冠—柱子的顶端,通常用小圆柱、绘画、雕像等装饰。

⑥ 码—英国长度单位,等于0.91440米。

① 菲拉赫—农民、庄稼人。在阿拉伯半岛上菲拉赫属于下等阶层,受到由阿拉伯畜牧业贵族构成的上层统治集团的剥削。

② 阿巴布德人—在努比亚沙漠中的尼罗河与红海之间游牧的贝扎人的一个部落。

① 埃及浆果棕—原产于非洲的一种棕榈科的植物,在非洲有近30种,最著名的有两种。真正的埃及浆果棕生长在埃及临近河边的森林里,果实大小与苹果相似,果肉香甜可食;种子可代替象牙制作纽扣或其他制品;叶子可以用于编筐、席子或填充床垫。

① 树脂—许多树切开树皮后流出的浓浆,常用于医疗。

② 穆罕穆德·阿里(Muhammad Ali,1769-1849)—埃及的统治者,阿尔巴尼亚人。他成功建立了独立于土耳其的埃及国家并扩大了领土。由于1840-1841年英国的武装干涉,穆罕穆德·阿里被迫放弃埃及的独立。

③ 哈吉—伊斯兰教对到过麦加朝觐的教徒的一种的荣誉称号。

① 阿克苏姆—埃塞俄比亚的一个强国,于10-15世纪达到鼎盛时期。

② 阿哈(土耳其语中的家长、长官、主人)—指苏丹土耳其下级军官和中级军官的头衔,也指今天土耳其农村的富农。

③ 埃米尔—指某些东方伊斯兰教国家统治者的称号,相当于酋长或者君主。

① 汉志(希贾兹)—历史上的一个地区,位于红海的西北岸。

① 克尔白—指位于麦加的清真寺,是穆斯林朝圣的主要对象和最神圣的清真寺。在克尔白神庙的东南墙角镶嵌着伊斯兰教的宗教信物“黑石”。

① 亚伯拉罕—传说中的人物,指圣经故事中犹太人的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