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流浪
风夺淡淡一笑，就好像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他原本应该是个良厚之人，可现在杀了人心里面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不安，没有自责，也没有愧疚，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在街边买些果子一样，简简单单，对于生死，他现在已经麻木。此刻只觉得这小孩甚是有趣，至于以后如何，他没有头绪也没有去想，仇恨是他
活着的唯一动力。
可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以后，只是觉得脚下的路长的很，好似永远也没个尽头……
路的尽头是条烂沟，沟里面尽是些扔掉的剩饭剩菜，还有收拾菜时丢掉的废料，总之，这里面没有好东西，只要人一靠近，那味道令人作呕。
陆星泊放弃了这条烂沟，那里面即使有吃的东西，他也难以入口。他饿了，他已经整整要了一个月的饭，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要饭，这种事，谁又曾想过呢？
那一晚离开牧牛村后，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有什么前途了，一个江湖上臭名昭著的瞎子，只会是累赘，对于谁都不会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一个人一但没有人愿意利用他，他也就不能再利用别人。
不过还好，他知道自己并不是无家可归，缘起何处那便缘归何处，做和尚对于一个瞎子来说还是能办得到。
他决定回少林寺，那里有他的师傅，有和他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他们之间建立起的情感，一定是坚固而真实的，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只是世上总有一些你想不到的事，就在五天前，朝中派人来到了少林寺，把风夺和陆星泊做出的丑事仔细的说了一边，当今圣上也下了指令，若是陆星泊前来投奔少林寺，不容许收纳他，否则朝廷定会严惩不贷。
这个消息自然是碧螺山庄安排人透露给圣上的，碧螺山庄为朝廷进贡御茶，他们若是放出什么消息，圣上自然多信几分。
陆星泊的师傅听到了这个消息，觉得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在里面，但他年事已高，无权无势，又如何敢与朝廷作对，也只能任凭自己的徒弟流落江湖受苦受罪了。
第二日，他诵了遍经文，又拜了菩萨，希望陆星泊能平平安安的活下来，不被人欺凌，早日回到少林寺。
可是急火攻心，就在当日午后他便圆寂了，五天后陆星泊来到了少林寺，得知师傅的死讯后痛苦不已。
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落泪，第一次是他眼睛被弄瞎的那天。
他去师傅的坟前祭拜，之后便在少林寺外不远处的窝棚里住下。这是师兄弟的意思，因为他们不敢把他留在寺内，这也许是最好的方法了。
待了十几日，意外又出现了，朝廷安排在这里的眼线发现了这件事，并再次声明，之前的事不再追究，以后若是有人再敢照顾陆星泊，定不饶恕！
死路一条，陆星泊笑了，他已经不在乎了。他真的是没有活下去的理由，风夺还有仇恨支撑着，他却完全成了行尸走肉。
离开那里，就这么一直流落四方吧，死在哪里哪里就是归途，就这样了！
开始的时候，他身上还有些银子，可是银子很快就花光了，因为他只出不进。后来，他就开始要饭，要得到便能多活今日，要不到就昏昏噩噩的等死。
现在他又饿的不行了，说来也奇怪，人有时候不怕死，却怕挨饿，所以说，死了容易活着难！
“老板，有吃的吗？什么都行，我饿的实在不行了。”
伙计答道：“老板会在这干活吗？我是店里的伙计。”
“哦，是这样！小哥，给口吃的吧，我实在有些饿了！”
“我到里屋看看，你先坐着歇歇脚吧！”
“嗯，好，多谢了！”
这个小饭馆离那条烂沟也就几十步，现在是午后，里面的客人不多，除了一个中年汉子在吃饭，另外还有一桌五六个人在喝酒。瞧衣着打扮，不是名门子弟，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不过这一切陆星泊都不知晓，他只知道这里面有人吃饭，却不可能知道他们的身份地位。
“小兄弟，没别的了，这有碗剩面，你对付着吃吧，给！”
“没关系，我喜欢吃面的，多谢了！”
“不用客气，要么也是倒掉，你吃了倒也不浪费！”
“嗯，好，我一定把他都吃光！”
“好，吃吧吃吧！”
“嗯！”
陆星泊急忙拿起筷子吃，可只吃了一口，陆星泊便皱起了眉头，面并没有坏，但他一共勉强吃了五口，他没有吃完，脸上带着难堪的笑便要离开。
“哎，小兄弟，面还没吃完呢？都和你说了，剩下的，你都吃了吧不用客气！”
“我，我不习惯吃辣的，这面放的辣椒油太多了！”
“哦，是这样啊，我看看！”
伙计看了一眼，又道：“可不是放了辣椒油，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个客人是川蜀一地的镖师，突然有了急事，才剩下了这碗面！”
“哦，是这样啊，难怪辣的很！”
“你先别走，我再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吃。”
“哼哼，我说伙计，你就别忙活了，还看不出来吗？人家是嫌你给的东西不好。”
“这位爷说笑了，你看他有气无力的，想必是真的吃不了辣的不然这碗面早吃光了。”
“也许是吧，瞧那灰头土脸的怂样吧，这辈子也没什么出息。”
陆星泊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这样的羞辱他已司空见惯，甚至有时候要到一口吃的，别人若是不骂上他几句他反而不习惯，觉得受之有愧。
他想要离开这里，只是他实在没有力气，辣椒的辣气又催得他胸口难受，是以他走的很慢。
屋中又传来话声：“告诉你们几个一个新消息，这可是我今天早上才听到的。”
“三爷，江湖上又有什么消息了，快让我们哥几个听听。”
“你们还记得风夺吗？这小子前几天死了，死在了一个叫青城仙客的人手里。”
“青城仙客，这是哪路的神仙，怎么以前从来也没有听说过？”
“岂止是你们没有听说过，就连我也从未听说过。”
陆星泊已停了下来，这个消息让他兴奋，但他不相信风夺会死！
屋子里又有人问道：“三爷，风夺可是神风第一，想必武功也不弱，那青城仙客能杀了他，也是一等的高手啊。”
“说的的确不错，话说风夺杀了碧螺山庄的人，韩彪也不知道找了他多久，也没能将他擒住。也就是前几天，碧螺山庄的十几个高手将他围在了青城山中，谁料那小子竟躲进了山洞，山洞里面有石门机关，外面的人便无可奈何！”
“那后来，这小子怎么死的？”
“如此难得的机会不能错过，碧螺山庄的人立刻飞鸽传书，两个时辰后，又来了百十来号人，将那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都守住了。”
“可这小子还是没死呢？”
“急什么，又过了七天，石门终于打开了，只是风夺没有出来，出来的便是那青城仙客。”
“这小子就这么死了？”
“据青城仙客所说，风夺轻功极高，连他也差上许多，这才周旋了七日，最后风夺终于输给了他，恼怒之下跳进了冷潭之中。那潭中生着许多剑齿恶鱼，他刚跳下去便葬身鱼腹。”
“嗯？这是真的假的，不会是那仙客故意要救他才这么说的吧？”
“开始碧螺山庄的人也是这么想的，便进洞查看，结果发现那里面的确有冷潭，潭中也的确有恶鱼，再搜寻洞中，也确实没有发现尸体，这才觉得此事可信。”
“哦，看来的确是真的！”
“嗯，可不是吗，江湖上卧虎藏龙，不知道的高手也许还有很多！”
“嗯，的确如此！最后碧螺山庄的人全都撤了，那小孩子被青城仙客抚养了”
“小孩子？不是说风夺一家被仇家灭门来吗？怎么还有孩子？”
“哦，是这样的！那孩子只有一岁多，父母都被风夺杀了。想着自己一个人太过孤单，他便把那孩子留在了身边。这些都是青城仙客听风夺亲口所说，想必那时他已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说的话不会有假。”
“嗯，这小子还真是够狠的，看不过眼的就杀了，看来碧螺山庄那件事，也是这小子图谋不轨！”
“嗯，一定是！”
“来来来，说了半天，快吃些菜吧，一会还要赶路吗？”
“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咦，这小子怎么又回来了，三爷，这小子一直偷听咱们说话呢！”
“哼！臭小子，你为什么没走！”
“风夺风公子真的像你所说那样？”
三爷阴冷一笑，道：“来，你做坐在这，坐在这我就告诉你。”
风夺用竹杖探着地，果然走了过去。
“哦，没看出来，这小子原来是个瞎子？”
“想必是个生下来没人要的野种，这才到处找吃的！”
“不是野种没准还不是瞎子！”
一片嘲笑声，可这时陆星泊已坐在了那张桌子旁。没有了笑声，三爷的眼中已有杀气。
“哎，这小子还有些胆量！”
三爷道：“你想问我什么？”
“你们刚刚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你那么想知道？不过是一个武林败类，你怎么那么好奇？”
“他不是武林败类，他是条汉子！”
三爷冷笑道：“你要是把刚才那碗面吃了，我就告诉你，伙计，把面端过来。”
“是，三爷！”
“吃吧，吃了我就告诉你！”
陆星泊拿起筷子，可是刚把面嚼在嘴里便立刻吐了一地。
“这面太辣了，我吃不下去！”
“那就滚吧，别碍爷爷的眼！”
“那你先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上，给他长点记性！”
只见一阵拳打脚踢，辱骂声没了，陆星泊也倒在了地上。
“小子，你要是能坐在这，我还可以再考虑考虑。”
“三爷，这小子废了，站不起来了！”
“是啊，你瞧他那小身板，这么样一通乱揍，换作我们哥几个都受不了！何况他呢？”
“哎，这小子一声没吭，不会是死了！”
“哎，动了！”
三爷刚放下酒杯便又看到了陆星泊，但他也只是有些意外而已，抗打的人他见得多了。
“你考虑好了吗？”
“先把面吃了！”
“我不喜欢辣的！”
三爷刀已出鞘，刀光一闪白刃已落在陆星泊脖子旁。
“跪下来求我，我今天就不杀你！”
没有人再敢说话，但陆星泊敢：“你有刀我也有刀，我眼睛没瞎的时候看见过别人杀人！”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自怀中掏出一把短刀。
三爷冷笑道：“原来还是个雏啊！”陆星泊不语，三爷的脸向他靠去，又狠声道：“快点跪下来求我，求我啊！”
谁也没有想到，陆星泊竟闪身而起，刀光一闪，短刀已插进三爷的大动脉。他又将刀拔出，猛地一甩，鲜血淋漓撒了众人的衣衫和脸上。
那几个随从有的吓得惊叫，有的已窜出门外大喊杀人，还有的吓得傻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陆星泊。
他们没有想到陆星泊竟然出手如此之狠，他们更没有想到三爷会死在他手上。
因为陆星泊早已发誓不再做懦夫，就算死也不会，他可以麻木，但绝不妥协！
他的脖子划出了一道浅口子，三爷的刀已落在地上，将短刀在三爷的衣服上擦干净，便又收了起来。
伙计颤声道：“你，你居然敢杀人！”
“那有什么奇怪的，刚才喝酒的这桌人都会杀人。”
“哦，是么。”
陆星泊不答话，将三爷浑身上下搜了个遍，然后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这是他们的酒钱，没吃完的酒菜我来吃！”
他看不见，有好几样菜都淋上了血，但他让狼吞虎咽的吃着，也许是因为他太饿了，也许他根本不在乎。
“哎呀，你闯祸了，快走吧！”
“我吃完了就走，现在这样子哪里走得动。”
“哎，我得去告诉老板！你吃完了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