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而为人，对不起

01

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L小姐突然约我们一帮闺蜜吃饭，这简直不可思议。要不是她附带发了一句语音“姐妹们，不见不散哦”，我们真怀疑微信群里的那个她被调包了。

吃饭当天，L小姐难得没有化妆，穿了一身休闲款的衣服。我们见到她时，她挽着袖子正在研究手中酒瓶的打开方式。

见我们来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指着手表说“都什么点儿了，按时赴约就这么难吗”，而是宽容可亲地招呼我们赶紧入座。

L小姐现在的态度和表现，对比她以前雷厉风行、不讲情面的作风，真不像是同一个人。

“L，你是不是动了春心，准备恋爱结婚了？”一位闺蜜觉得L小姐太过反常，好奇地问。

L小姐淡淡地说：“不是啊，不恋爱就不能请客了吗？”

“一般来说，女孩子开始转性，都是从爱上一个人开始，百炼钢也成绕指柔。”这位闺蜜调侃的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L小姐一记爆栗。

“谁说我是恋爱了才转性，姐姐我辞职了，心情好请你们吃饭不行吗？”

这下轮到我们一桌人集体沉默。

L小姐怀揣歌星梦已有五六年，大学毕业时她为了某选秀节目的决赛，连到手的工作都拒绝了，后来被签进一家不算知名的唱片公司，高兴得不得了。自此，她果断跟相恋四年的男友分手了，还跟观念传统希望她找个稳定工作的父母大闹了一场，连自己嗜辣如命的口味也硬生生改成了清淡的“白水菜系”。

每次聊到明星的成长之路，她总是眨着一双星星眼娇笑：“快快快，你们想要签名得抓紧啊，等我出名之后可就一字难求了。”

“我一定要当大明星。”L小姐也曾自信满满地如是说。

“我会坚持下去的，不管多辛苦。”这句话是L小姐多年不变的QQ签名。

为了实现明星梦，她每天都忙着赶各种并不扬名的通告，基本没时间跟朋友们联络，被大家慢慢疏远了。

现在，L小姐跟我们再次相聚，大家都对她的经历感叹不已。

“你也舍得？辛苦了那么多年眼看着就要出头了，要是换一家公司岂不是得从头做起？”我问。

她抛给我一个白眼：“说舍得真是不可能，我从小到大的明星梦啊。可是没办法嘛，实在不行我就得重拾大学时的专业，做设计去，好歹这些年还攒下点人脉，不算太亏。”

说完这句，她咬牙切齿地讲起辞职前的故事。

“我的老板居然想让我做他的小三，说是给不了我名分，但一定会爱我，让我梦想成真，名利双收。”

“他问过我好几次，要不是我最后长了点心眼，把他调戏我的话偷偷录了音，恐怕光是赔解约金就要赔一辈子。”

“虽然我不后悔做这个决定，但是心里还是有点鄙视自己。他第一次说的时候，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且回家之后还想了想这或许是一条不错的出路，最后实在把自己恶心到不行，才下定决心。你们说，我是不是不知廉耻，居然还真的去考虑这种事的可行性。”

故事讲到这，L小姐落下泪来，哽咽着继续说：“申请解约时，我只写了一句话‘生而为人，对不起’，还附着一个小小的U盘，里面是老板调戏我时的录音，老板在签字时脸色难看得像是一块猪肝。”

听了L小姐的故事，大家无不动容。

02

每个人都会面对诱惑，有的人立场坚定，道德分明，能够洁身自好，脱身而出；有的人不具备理想化的抵抗诱惑的能力，会松懈，会动摇，会转过一千一万个念头。

最重要的，并不是选择的当初是否有过犹豫或是动摇，而是选择的结果是否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和初心。

我无比喜欢L小姐解约申请上的那句话：生而为人，对不起。

这是日本作家太宰治自杀时的遗言，也是电影《被遗弃的松子》中，松子的男朋友卧轨时的心声。比起他们的无奈与凄凉，我更赞叹L姑娘写下这句话时的自信与坚决。

也许你知道，要达到某个目的，可能有一千条、一万条捷径，只要你放弃尊严，放弃心中叫作良心的东西，放弃道德感和责任感。可你是个人，有着做人的底线和坚持，所以你拒绝走捷径。

生而为人，在诱惑面前，需要懂得判断、权衡和放弃；需要克服最原始的自私本能，去考虑并且包容别人的感受；需要被爱，也需要自由；需要归属感，也需要做独一无二的自己。

生而为人，既然已经如此艰难，那么至少要让自己不要辜负这样的辛苦，不要让自己逐利的本能越过自己的尊严和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