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思可道　行思可法

【原文】

思尽人子之责，报父祖之恩，致乡里之誉，贻后人之泽，惟有四事：一曰立品，二曰读书，三曰养身，四曰俭用。世家子弟原是贵重，更得精金美玉[1]之品，言思可道，行思可法，不骄盈、不诈伪、不刻薄、不轻佻，则人之钦重较三公[2]而更贵。予不及见[3]祖父赠光禄公恂所府君，每闻乡人言其厚德，邑人仰之如祥麟威凤[4]。方伯公己酉[5]登科，邑人荣之，赠以联曰：“张不张威，愿秉文文名天下；盛有盛德，期可藩藩屏王家。”至今桑梓[6]以为美谈。父亲赠光禄公拙庵府君，予逮事三十年，生平无疾言遽色[7]，居身节俭，待人宽厚，为介弟[8]未尝以一事一言干谒[9]州县，生平未尝呈送一人，见乡里煦煦以和[10]，所行隐德甚多，从不向人索逋欠[11]，以故三世皆祀于乡贤[12]。请主入庙之日，里人莫不欣喜，道盛德之报，是亦何负于人哉？

【注释】

[1]精金美玉：比喻纯良温和的人品。

[2]三公：古代高级官爵之名，历代三公所指各有不同，周朝指太师、太傅、太保，东汉指太尉、司徒、司空。

[3]予不及见：所言乃未来之事，吾已年老，恐来不及见。

[4]祥麟威凤：指瑞兽麒麟和瑞鸟凤凰。

[5]己酉：当指清康熙八年己酉岁，即公元1667年。

[6]桑梓：指家乡、故乡。古时人们喜欢在房前屋后栽种桑树和梓树，后以桑梓之地作为故乡的代称。

[7]疾言遽色：言语神色急躁粗暴。

[8]介弟：对弟弟的爱称。

[9]干谒（yè）：对人有所求而请见。

[10]煦（xù）煦以和：愉快和睦地相处。

[11]逋（bū）欠：即拖欠。

[12]乡贤：乡里德高望重的人。

【译文】

要想尽到做人子女的责任，报答祖辈的恩情，得到乡里的赞誉，遗留给后人恩惠，就要做到以下四点：一是树立品德，二是读书学习，三是修养身心，四是勤俭节约。世家子弟，本就身份贵重，再加上具有纯良温和的人品，说话要想着能够让别人接受，做事要想着能够让别人遵行，不骄傲自满，不奸诈虚伪，不过分苛求，不轻佻傲慢，那么人们对他们会愈发钦佩敬仰，甚至超过了对那些尊显的高级官员的敬仰。我没见到过我的祖父光禄大夫张四维，每当听到乡里人说到他的深厚恩德，人们敬仰他就像敬仰瑞兽瑞鸟那样。我的伯父在康熙八年己酉岁登科成为举人，乡里人引以为荣，赠送给他一副对联说：“张不张威，愿秉文文名天下；盛有盛德，期可藩藩屏王家。”直到今天乡里人还在称颂这件事。我的父亲赠光禄大夫名叫拙庵，我侍奉他已有三十余年了，从未看到他有激烈急躁粗暴的言语或神色，对自己节俭省用，对他人宽容厚道。身为父母官的亲弟，却从未因为一件事或一句话而求告接见，也没有私下里呈送一个人去做官。看见乡亲们总是和蔼可亲，一生中做过很多不为一般人所知的善事，从来也不去向那些拖欠钱粮的人索要欠账，因此我家三代人都享受乡贤这种特殊的祭祀。在请神灵入主乡庙的日子里，乡里人没有不欣喜快慰的，说到对于盛德的报偿，上天又怎么会负于天下人呢？

【品评】

张英认为要尽人子之责、报父母之恩、致乡里之誉、泽被后人必须做好四件事：立品、读书、养身、俭用。

立品，即树立品德。对于德性、品性孜孜不倦的追求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因子，《左传·襄公二十四年》曰：“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后人谓之“三不朽”，其中立德是处于第一位的。时至今日，我们仍然把立德树人作为教育的首要责任和目标。修德以立身，注意自己的言行，不骄奢、不奸诈、不虚伪、不刻薄，做一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儿，才会被世人所敬重，这是比位居三公更加重要、更为可贵的事情，张英如是教诲自己的子女。

追寻先辈的足迹，张英是充满自豪感的，厚德之祖父、盛德之伯父、隐德之父亲都被乡里所称颂，配祀乡贤，荣耀至极。张英通过阐述祖先的德业和荣耀，就是告诉后人有德必有报，并且是厚报，后世子孙应该继承良好的家风，修德立品以光耀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