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乳生草花

【原文】

金乳生喜莳草花①。住宅前有空地，小河界之。乳生濒河构小轩三间，纵其趾于北，不方而长，设竹篱经其左。北临街，筑土墙，墙内砌花栏护其趾。再前，又砌石花栏，长丈余而稍狭。栏前以螺山石垒山披数折，有画意。

草木百余本，错杂莳之，浓淡疏密，俱有情致。春以莺粟②、虞美人为主，而山兰、素馨、决明佐之。春老以芍药为主，而西番莲、土萱③、紫兰、山矾佐之。夏以洛阳花、建兰为主，而蜀葵、乌斯菊、望江南④、茉莉、杜若、珍珠兰佐之。秋以菊为主，而剪秋纱、秋葵、僧鞋菊、万寿芙蓉、老少年、秋海棠、雁来红、矮鸡冠佐之。冬以水仙为主，而长春佐之。其木本如紫白丁香、绿萼、玉碟、蜡梅、西府⑤、滇茶、日丹、白梨花，种之墙头屋角，以遮烈日。

乳生弱质多病，早起，不盥不栉⑥，蒲伏阶下⑦，捕菊虎，芟地蚕⑧，花根叶底，虽千百本，一日必一周之。癃头者火蚁⑨，瘠枝者黑蚰⑩，伤根者蚯蚓、蜒蝣⑪，贼叶者象干⑫、毛猬。火蚁，以鲞骨⑬、鳖甲置旁引出弃之。黑蚰，以麻裹筯头捋出之。蜒蝣，以夜静持灯灭杀之。蚯蚓，以石灰水灌河水解之。毛猬，以马粪水杀之。象干虫，磨铁钱穴搜之。事必亲历，虽冰龟其手⑭，日焦其额，不顾也。青帝喜其勤⑮，近产芝三本，以祥瑞之。

【注释】

①莳（shì）：种植。②莺粟：罂粟。是一年生草本，四五月份开花，花呈白、红、紫等颜色，可入药。素馨：蔓生灌木、枝下垂，有棱。叶椭圆形或卵形，先端尖。花外部粉红色。内部白色，具有芳香。③土萱（xuān）：一种草本植物，也称“金针菜”。④望江南：又名野扁豆、狗屎豆、羊角豆、黎茶。为豆科决明属植物。杜若：多年生草本，根状茎长而横走，别名为地藕、竹叶莲、山竹壳菜。⑤西府：即西府海棠，一种比较名贵的海棠。⑥不盥（guàn）不栉（zhì）：不洗手不梳头。⑦蒲伏：即匍匐。爬行或爬的意思。⑧芟（shān）：除去。⑨癃（lóng）：旧指年老衰弱多病。⑩黑蚰（yóu）：一种危害花木的黑色爬虫。⑪蜒蝣（yán yóu）：又名蜓蚰（yóu），又称鼻涕虫，是一种软体动物，雌雄同体，外表看起来像没壳的蜗牛，体表湿润有黏液。⑫象干：即尺蠖（huò）。属于节肢动物，昆虫纲，鳞翅目，尺蛾科昆虫幼虫统称。尺蠖身体细长，行动时一屈一伸像个拱桥，休息时，身体能斜向伸直如枝状。⑬鲞（xiǎng）：剖开晾干的鱼。⑭龟（jūn）：同“皲”。此处指皮肤受冻而裂开。⑮青帝：古代神话传说中的司春之神。

【译文】

金乳生喜欢种植花花草草。他的住宅前有一块空地，以小河为界而分隔开来。乳生在临河的地方建造了三间小轩榭，任其步行向北拓展地基而建，因此轩榭的形状不是方形的，而是狭长形状的，于是他就在轩榭的左边插上了竹篱笆。轩榭北面靠近街道，因此在临街一面砌筑了土墙，又在墙里面砌筑了雕花栏杆用以保护轩榭地基。再往前面，还砌筑了一道石头花栏，长一丈有余，而且稍微显得有些狭长。花栏前面用螺山石堆叠垒砌而成的小山坡，层层叠叠好几折斜披下来，显得很有诗情画意。

他所种植的花草树木有一百多个品种，纵横交错地种植在一起，花开的颜色深浅不一，彼此间距疏密有致，看上去整个园中别有一番情致韵味。春天主要是以罂粟花和虞美人为主，而且要以山兰、素馨、决明子为辅来搭配花儿的颜色。春末以芍药花为主，并且以西番莲、土萱、紫兰、山矾为辅来搭配花儿的颜色。夏天主要是以洛阳花和建兰花为主，并且以蜀葵、乌斯菊、望江南、茉莉、杜若、珍珠兰为辅来搭配花儿的颜色。秋天以菊花为主，并且以剪秋纱、秋葵、僧鞋菊、万寿芙蓉、老少年、秋海棠、雁来红、矮鸡冠为辅来搭配花儿的颜色。冬天以水仙花为主，而且还要以常春藤为辅来搭配花儿的颜色。其中木本的花有白丁香、绿萼、玉碟、蜡梅、西府、滇茶、日丹、白梨花等，将它们种植在墙头或屋角，以便用来遮挡烈日的暴晒。

乳生向来体弱多病，早晨起得早，起床后不洗漱也不梳头发，就蹲伏在石阶下面开始捕杀菊虎，铲除地蚕等害虫，不论花根还是叶底都不放过，即使园中有千百株花木，乳生也是每一天必然要把这些根叶上的害虫通通消除一遍。那种使花木顶部枯萎的是火蚁，那种使花草枝节瘦弱的是黑蚰，那种伤害花木根部的是蚯蚓和蜉蝣，偷吃花草叶子的害虫是象干和毛猬。消灭火蚁，可以将剖开晾干的鱼骨头和鳖甲放置在花木旁边将其引诱出来杀死。消灭黑蚰，可以用麻裹住筷子头将它们捋出来杀死。消灭蜒蝣，可以等到夜深人静时手持灯火将其引诱出来烧死它们。消灭蚯蚓，可以用石灰水灌注一些河水，然后倒入洞穴之中将其彻底解决掉。消灭毛猬，可以用马粪水杀死它们。消灭象干虫，可以把一根粗铁磨成细铁线状，插入洞穴中搜寻它们再杀死。乳生对于每件事都要亲力亲为，即使冬天冰雪使他的手受冻破裂，夏天的太阳烤焦了他的额头脱了皮，他也不去顾惜了。司春之神青帝喜欢他的勤劳品质，最近让乳生的花园里长出了三朵灵芝，这也算是把祥瑞降临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