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相如与汉赋

哀秦二世赋

登陂陁[1]之长阪兮，坌[2]入曾宫之嵯峨。临曲江之隑[3]州兮，望南山之参差。岩岩深山之谾谾兮，通谷豁谽谺[4]。汩淢[5]靸[6]以永逝兮，注平皋之广衍。观众树之蓊薆[7]兮，览竹林之榛榛[8]。东驰土山兮，北揭石濑。弭节容与兮，历吊二世。

持身不谨兮，亡国失势。信谗不寤兮，宗庙灭绝。呜呼哀哉！操行之不得兮，坟墓芜秽而不修兮，魂无归而不食。夐[9]邈绝而不齐兮，弥久远而愈佅。精罔阆[10]而飞扬兮，拾九天而永逝。呜呼哀哉！

[1]陂陁（pōtuó）：倾斜不平。

[2]坌（bèn）：一起。

[3]隑（qí）：曲折的堤岸。

[4]谽谺（hān xiā）：形容山深。

[5]汩淢（gǔy ù）：形容水流急速。

[6]靸（sǎ）：形容浪花飞扬。

[7]蓊薆（wěng à i）：形容草木茂盛。

[8]榛榛（zhēn zhēn）：形容草木丛生。

[9]夐（xiòng）：远。

[10]罔阆（wǎng làng）：恍惚而无依靠。

译文

登上那崎岖不平的山坡啊，一直延伸到那高大的宫殿。面前是江水中曲折的堤岸啊，再远望就是那蜿蜒起伏的南山。高峻的深山连绵不断啊，漫长的溪谷深又深。湍急的溪水流向远方啊，流入宽阔平坦的河滩上。看树木茂盛啊，览竹林丛生。东行越过土山啊，向北提衣趟过小溪。在那儿停下不前啊，到秦二世墓前凭吊。

想到他做人不严谨啊，致使国家失势灭亡；他轻信谗言而不醒悟啊，导致宗庙被毁。呜呼哀哉！只因他操行不合规范典则啊，到如今坟墓荒芜而无人修葺，他的灵魂无处安放，也享受不到后世子孙的祭祀。很久以前就断绝而无人供奉啊，越长久就越发荒芜阴沉。灵魂无依靠而到处飘荡啊，飘向九天而永远消逝。呜呼哀哉！

敲黑板

作者司马相如，字长卿，西汉辞赋家，因善写辞赋而受到汉武帝的赏识，与扬雄、班固、张衡一起被后世誉为“汉赋四大家”。他写的赋辞藻瑰丽，气象宏大，想象丰富，代表作有《子虚赋》《上林赋》等。对此，鲁迅先生说：“武帝时文人，赋莫若司马相如，文莫若司马迁。”意思是说，汉武帝时期的所有文人，赋写得最好的是司马相如，文章写得最好的是司马迁。

汉赋是在汉代涌现出的一种有韵的散文，作为汉代文学的代表，曾经盛极一时，其特点是散韵结合，专事铺叙。汉赋的内容可分为五大类：渲染宫殿城市、描写帝王游猎、叙述旅行经历、抒发不遇之情、杂谈禽兽草木，其中，以渲染宫殿城市、描写帝王游猎两类为汉赋的代表，如《二京赋》《两都赋》《三都赋》《上林赋》《子虚赋》等。汉赋气势宏大，这是与当时汉帝国的强大相契合的，是时代的产物。

这篇《哀秦二世赋》就是一篇典型的汉赋。此赋的具体创作时间不详，应该是作者跟随汉武帝过宜春宫时，途经秦二世墓，因有感于“秦二世而亡”的短暂历史创作此赋。

这篇赋可分为叙事写景、议论抒情两部分。第一部分写景，开头两句以叙述人的口气点出宜春苑的标志性建筑和特殊地貌，紧接着描写终南山的峰峦和深谷，从而引出从谷底涌出的泉水汇聚成曲江。“曾宫”附近的曲江两岸，是介于平地和高山缓冲地带的丘陵。那里众树茂盛，竹林丛生，青山绿水。站在“曾宫”旁，南望终南山，最终写到墓，由墓及人，自然引出了秦二世，为第二部分抒发议论作铺垫。

第二部分直接进入议论：想到秦二世做人不严谨，致使国家很快灭亡；他轻信谗言而不醒悟，导致宗庙被毁。在这里，司马相如表面上是抒发自己的感悟，实际上是对汉武帝的讽谏，希望汉武帝能够严谨一点，广开言路。紧接着，作者切中要害，批评秦二世在操守和德行方面存在严重缺失，由此导致了可悲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