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浑浑噩噩的日子
这种思绪一直延续,尤其在大年三十晚上独自在空无一人的网吧“问候”游戏队友时,林力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茫。
他想起一本书上这样的一段文字:当我努力说出,却都已陈述;欲重发新语,却突然失语。在瞬息而永恒的光芒中是空茫而深邃的乌有,在一些零零散散的日子里,我踽踽地走过,我苦苦地咀嚼,我独自地承担,我在世界的弧形中失望。我曾惊愕,我曾痛苦,我曾大喊,但我最终沉默。
沉默,是成年人必备的特质。
苦酒入喉心作痛。
初一清晨,林力早早便在车站等候,他清楚,一个“放牛娃”的最终归宿只能是某个不为人知的山坳,绝不是拉萨这样繁华的大城市。
区别于内地,拉萨春节期间的客运站照常运作,只是客流较少,发车时间不定。运气不佳时,几小时漫长等待的苦苦煎熬属实难受。
好运从来不会眷顾傻瓜。
自诩“养牛人”的林力便是傻瓜。
他返回朗夏县已是午后,在与司机师傅一番客套后,终究还是以八十元的“超低价”返回了乡里。
这里才是他的归宿,也只有这里,才能真正找回“家”的感觉。
两日不见,如隔三秋。
格多乡长多少有些好奇,“不是让你去拉萨玩三天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今天就是第三天了。”林力小声回答,同时快步窜回宿舍。
唐超忠走后,林力的“活动场所”自然扩大许多,一些属于唐超忠却未被搬走的物件,也被他顺便“笑纳”。
父母如期打来电话,实际上,头天晚上他们就打过了,只是因为身陷游戏无法自拔的“乖儿子”实在太过投入,这才拖延至今。
“昨晚跟朋友出去玩了,没有注意电话。”林力狡辩。
“哦,还在市里吗?”父亲问。
“没有,已经回乡里了。”
父子俩依旧话少,往往三句不到就语塞,母亲接过电话,仍是老三样地问着诸如吃饱没、冷不冷之类的“无聊话”。
半年来,林力用十个字总结自己的收获:脚不能踏实地,心不能无旁骛。
“干不想好好干,不干又不敢真辞职。”他无奈地摇摇头。
实际上,他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了女友身上,“只要我们俩幸福美满,也算是实现了某种理想。”
自言自语、兀自嘀咕已然成为林力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容置疑的是,家庭与事业上,他必然选择家庭。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与大三时何其相似?
大三学子,多么青春激扬的二十岁。
古人对十八岁成人礼甚为看中,林力却因为二十是个整数而颇为重视此次生日,一月间省吃俭用,勤奋兼职,终于存下一些“积蓄”,“学渣”就要早点学会赚钱,赚足够多的钱,然后拿这些钱砸死赐予自己学渣称号的老师,林力这么认为,但当下他是不能用钱砸死老师的。
这个一直积极受不得打击的人受到这些刺激,像是纯洁少女被人当作荡妇对待一般,更加阴郁了,可他还存留着一丝不屈不挠的精神,除了沉默,就剩寡言。
第一次正式与夏云相约,林力文艺范儿十足。
他们不知见过几次后,出于“同乡”缘故,在某个清风徐徐的早晨约好一起爬山,这是林力莫大的荣幸,也是二十年来头一次受到女孩子邀请,他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男孩子都这样,青春期总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来吸引女孩子,这是雄性动物的共同点,公鸡自恋狂似的跑来跳去,雄性小鸟神经质似的不停伸展翅膀,还有些动物为了求偶假惺惺地决斗。唉,神奇的荷尔蒙。
林力现在抓住了青春的尾巴,他记得那天天不亮便起床对着头发“吹拉弹畅”,以致舍友的好梦被他逐个惊醒,可他们知道男人一月也有那么几天“例假”,所以只是辗转反侧,并无人言语。
那天之后,林力竟莫名其妙的成了“四人团”的老大(爬山认识的其他两个“同乡”促成了这个小集团),夏云因为实在娇小可人被无情地排在老四,其余两人也因入校不久只得屈居他位,林力终于有了吹嘘的资本,这是学渣的必修课之一。
赐予林力“学渣”称号的,不是别人,正是人见人恨、花见花谢、车见车爆胎的任阎王。
“别以为大三了就很拽,惹急了老子,照样毕不了业,你个渣渣。”任老师“十分中肯”的进行评价。
“老师,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们班长说今天上午的必修课没看到你,咋的,要翻天了?”
“啊?”“我没有逃课。”林力矢口否认。
“别解释,先把检讨写好,明天早操后念。”
老任转身离开,末了不忘使出早已失传的“江湖绝技”飞毛腿。
一记飞腿,呼啸而至,林力只觉阴气逼人、日月无光。
赵强等人替他打抱不平,“上午我们明明一起去上课的,班长是不是眼瞎了?”
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话一点不假。
但同时,一丝机遇也在悄悄酝酿。
“那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不光因为是林力二十岁生日,还因为他在生日上实现了一个巨大阴谋。”这是舍友芙蓉后来总结的话。
丝丝细雨夹杂着一星半点的雪花纷纷飘下,路遥先生描述的画面正是林力生日的冷色背景。当二十岁真的来临时,林力遭遇了人生的巨大转折,作为学生,由学霸到学渣的转变足以毁灭一切。
但上帝是公平的,在带来毁灭打击的同时,一颗热腾腾的心也慢慢靠近了他,在这雨雪飘舞的日子里,一般心脏受不得这等刺激。
“今天是个喜庆日子,不能提晦气的事。”多吉给林力打预防针。
“所以到底要怎样呢?”
“纠结啥,有钱没,这才是重点?”赵强暴呵。
“呃,多少算数?”
舍友们不约而同地看着他,面若冰霜、表情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