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转变 保胎（一）

林纾双目无神，脸色木然，机械地拿着单子找医生。医生一看就很紧张地说：“孕酮太低了。我给你开黄体酮针吧！”

林纾刚才等待的时候，已经上网查过，知道胚胎不好，打针吃药都没用。黄体酮针是油剂，很难推，一打就是一个硬结，而且跟口服的作用差别不大，打针只是白白受罪而已。她此刻对这名医生产生了强烈的不信任：“我还要工作，没办法每天跑医院打针。给我开点保胎药吧。”

程远默默看着林纾。她正一个人倔强地挺直腰背往前走，不哭不闹，不看他一眼，也不说一句话。

林纾头脑是空白的。人在面临突如其来的打击时，往往会因震惊而木然，那一刻大脑还来不及给出悲喜信号。

她在回忆。她明明已经感受到胚胎的存在，他让她腹痛，让她嗜睡，让她头晕，这几天开始甚至让她有点想呕吐。前几天，林纾还翻开书，对照着七周的胚胎图片给程远比划：“他现在有花生那么大了呢！”

俩人开心地算预产期，林纾还算出来他的星座。怀着二胎的好友晶晶也开心地发来贺电：“他俩是同一届的同学！”

可情况就这样急转直下。

如果是在宫斗剧里，林纾应该撕心裂肺地哭喊：“我不信！我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可她清楚地看到，b超单上，那只是一个空空的无回声区。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好不容易从受精卵发育成一个孕囊，却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发育下去，现在连胎心胎芽都没有。

程远终于开口了：“没事，再等等嘛。医生不是也说了，有些胚胎着床晚，所以发育也晚一点。我刚才跟我姐一说，她还告诉我，她怀我小外甥的时候，到8周了也只有一个孕囊，可12周就什么都有了。”

林纾仍然木着脸：“我自己心里明白，这次肯定不存在什么着床晚。我的周期一直很准，而且很早就验出了双杠。”

程远不忍：“我们再等等，万一是胚胎发育比较慢呢？这时也只能听医生的了。”

第二天是周一，程远问林纾：“你要不要卧床休息一下？医生不是说了，先兆流产需要多休息？”

林纾咬咬牙：“不用，还是去上班吧。待在家里也只会胡思乱想。”

小雯来问她情况：“怎么样，胎儿多大啦？”

林纾跟她说，情况不太好，说着说着已经带上了哭腔。

小雯安慰她：“别急，你现在月份还小，还有希望，快去保胎。你赶紧去省妇幼看看，审计的卓科，当时怀着的时候也是流血，医生也说先兆流产，请假保胎，保了一个月。”

林纾心里，又感觉到有星星之火，从灰烬中亮了起来。

难道真的还会有希望吗？

这两天，林纾看过了很多医学科普贴，知道保胎很多时候都是没用的。但小雯说的却是实打实的案例，由不得她不信。更何况，这是她第一次怀上的小生命啊，万一有一线希望，她没抓住呢？她不想自己后悔！

她把情况跟姜科一说，要请假，姜科很同情她：“我妻子就是，前些日子怀上二胎，却流掉了，医生也说不出原因，只说可能胚胎质量不好。你尽管去保胎，请假的事我来处理。反正你手上也都是些专项工作，不着急，慢慢干。”

林纾却很坚持：“我会按时交报告的。”

她手上有两个的专项，一个是环境侵权案件的案例分析报告，一个是用海法律问题的报告，从Z核电回来到现在一直在写，现在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她不会因为私事影响工作，这是她的职业道德。

林纾挂的是个副主任医师的号。医生话也不多说，只让她每隔一天来验一下血，看HCG的翻倍情况。

吃了黄体酮片，林纾没有再流血，HCG数值也很勉强地在翻倍，这似乎又提示还有希望。所以医生只让再等一等，继续隔天验血，继续吃黄体酮片保胎，半个月复查b超。

程远不可能一直请假，林纾只好每隔一天就自己开车往返一个半小时车程的省妇幼医院。胚胎发育情况不知道，但自己的车技倒是练出来了呢，呵呵。她心底很是悲凉，却又不知该怨谁。程远的工作性质她又不是不知道，俩人同在一个单位，自己如果再不表现得理解他，岂不是太不通情达理了。只是这样一来，保胎倒像是她一个人的事了，她的委屈又有谁理解？

工作不会因为她的悲伤而停止。林纾有一项工作已是不能再拖了——Z系统要求各单位法务积极申报本省的公司律师，Q核电向当地律协递交了申请。一切手续办妥后，律协要求他们参加新进律师培训班，考核通过才能发证。姜科以前所在单位组织参加过考核，小雯不符合条件，所以只有林纾自己，要去参加这个为期两周的培训班。

培训班要求还特别严格，每天打卡签到，只允许请三次假，而且必须有单位出具的盖章请假条。

开班仪式上，律协会长的发言就非常严厉，给大家一个下马威：“去年就有一些新进律师，我这里特指两公律师，不好好听课、打卡签到，动不动就跟我们说单位有要事需要他去处理。我们严格执行纪律，对这样的两公律师，我们也很客气地请他不用再来参加培训班了，回单位忙工作吧，律师证也别领了！”

林纾既不想放弃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公司律师资格，又对保胎还有一线希望，只能收拾行李，自己找培训班附近的酒店住了进去，隔天早起去医院验过血，再赶回去培训班上课。

她心里暗暗祈祷：“孩子，如果你心疼娘，就再坚持一下，坚持到12周，到时我也培训完了，你是不是能够长好也已成定局了。”

培训前一天，她去做了b超，还是只有一个空囊，但变大了一些。医生让继续观察。即使还只是个孕囊，肚子里的小生命也在努力长大啊。林纾下定决心，只要还有长好的可能，就要等到最后，给他机会，也给自己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