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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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补充到八连

我接到奔赴前线的命令,带着班内三名战士刚要出发,原来我班里的战士孙洪发就跑来了:“班长,等等,我们一起去吧!”

我边跑边告诉他:“孙洪发,你不在我们班了,上级安排你去八连四班当副班长了,我先走了!”

“让我跟着你战斗吧,我们才配合得好啊!”孙洪发远远送来一句话。

我心头还是一热,“上阵离不开亲兄弟”,我平时跟孙洪发感情很好,经常一起站岗放哨。现在上阵拼命的时候,他还能这么信任我,真不枉了平时好兄弟一场。但跟谁上战场要听上级的命令,我喊道:“那在前线等你,你快来啊!”

我们来到团部,副团长刘占华正在带病坚持指挥战斗。他下令三营组织一切能够参战的人员,一边坚决阻击敌人的进攻,一边要趁敌人立足未稳,进行反击,夺回失去的阵地。刘副团长见了我赶紧交代:“阵地上正打得激烈,情况紧急,快到三营去吧,祝你们成功!”

我带着郭忠堂、王富贵、周辅清三名战士跑得飞快,多少天日思夜盼的立功机会来了,大家都憋足了一股子劲儿。我跑在最前头,还跟他们开玩笑:“快点哟,莫当乌龟掉队哈,等会儿去迟了立不了功莫骂娘啊!”

几个战友都忍不住笑了。郭忠堂是我的四川老乡,风趣幽默,很有人缘,他平时老爱跟我开玩笑,这时跟着打趣:“班长你咋个只顾往前头钻,前头有便宜捡嘛啷个哦!”

那时,我们已经断粮很久了,每天都在饥肠辘辘中度过。郭忠堂平时是个“好吃嘴”,经常天花乱坠地给我们“精神会餐”。有一次他跟我一起站夜岗扯闲篇时,很认真地问我:“班长,咱们胜利了回国那一天,你最想干件什么事情啊?”

我问他有啥想法,他充满向往地说:“咱们四十五师胜利回国了,就在祖国的土地上,在鸭绿江边,搞一次全师大会餐。从崔师长到战士,十个人一桌!每个人一大盆回锅肉,油汪汪的,嫩酥酥的,每个人再倒上三大碗白酒,白米饭更要放开肚皮整饱,随便吃够!”

我觉得这小子真能吹,顺着他说:“好,等胜利了我们一起回四川,我请你吃回锅肉,保准管够!”

现在想想,那时大家真是一腔热血、朝气蓬勃啊!战斗那么残酷激烈,我们没有丝毫畏惧,一心只想赶到战场和美国鬼子较个高低。

我们一行人赶到营指挥所时,三营营长武尚志非常高兴,连声说:“来得正好,来得正好啊!”他分派我们去了八连。

我们的自豪之情油然而生。首长把我们补充到三营八连,这既是战斗形势的需要,也是对我们的信任和鼓舞。八连就是我们部队后来扬名天下的“上甘岭特功八连”,就是著名的电影《上甘岭》中那支志愿军某部八连的原型。

这是一支具有光荣历史的红军连队,从抗日战争到抗美援朝,八连可谓英雄辈出、战功卓著。来到八连,只需记住一句话,“只吹冲锋号,不打退堂鼓”,这是一代代八连官兵刻在骨子里的铁血连魂。

就这样,在一线防御阵地即将被敌人突破的危险时刻,我们被补充分配到三营八连,立即投入了激烈的战斗。

六月四日这一天,敌我双方在朴达峰阵地上真是杀得天昏地暗啊!

我记得很清楚,阵地上落下的不晓得那是敌人的一种啥子炮,一个炮弹壳比我人还高,你想这一炮打来伤亡得有多大?我们这些老兵大多数在国内战场上也算身经百战了,但从未领教过朝鲜战场上如此猛烈的空中和地面炮火。美军的空中掩护和炮兵协同战术是相当厉害的,他们火炮齐射的密度有时甚至能撞上自己正在空中助战的飞机。

朴达峰阵地上,我们的战士为了节省弹药,尽可能让敌人靠近了再打,近到都能看到对手额头上的汗珠。最后他们往往用上了枪托、石头和刺刀。“联合国军”发现阵地上很少射出子弹了,每次进攻被打退后也不下山了,就后退三十米蜷伏在那里休息,过几分钟再扑上来。

这一天的战斗已成胶着状态。几天来,敌人在我阵地前死伤千余人,却未能前进一步,这下更加恼羞成怒,进攻更加疯狂。

美二十五师命令其第二十四团加入战斗。在飞机、坦克的支援下,采取逐次增大兵力的战术,采用排、连冲击,而后以营规模冲击。战至十四时,敌人估计我们阵地上兵力已经所剩不多了,弹药也消耗殆尽,便集中三个营的兵力采取集群冲击,分多路一拥而上,试图毕其功于一役。

那时七、九连只剩下二十多人了,已经在阵地上苦苦坚持了八个小时。在这八个小时中,阵地两次易手。我一上去就投入恶战,带领全班战士配合七、九连进行了两次成功的反击。三次冲锋下来,我们把阵地都夺回来了。可是由于七连只剩几个人了,坚守了一个多小时后,两个主峰阵地又丢失了。

我们的炮兵虽然集中炮火拦阻,造成敌人重大伤亡,但敌人仍然占据了七连阵地,并一步步逼近三营指挥所。敌人居高临下用重机枪朝我们营指挥所疯狂扫射,打得我们连头都抬不起来,营指挥所随时都有被突破的危险。

这是最后一分钟的坚持。我们,还是被逼到悬崖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