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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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与阵地共存亡!”

在秦军长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后,崔建功师长的心中更加不平静了。

当时,志愿军主力正在全线北撤,而我们却要返身折回,在“联合国军”的主要进攻方向迎战敌军主力,彻底制止敌军的反扑。我们的战士刚刚才从血火中一路冲杀出来,现在要折身返回,面对一场注定要付出重大牺牲的阻击战,崔师长当时承受着怎样的压力,简直不可想象啊!

早在五天前的五月二十二日晚,为了避免部队转移时过分拥挤,志司已命令我们十五军提前北移。在所有北撤部队中,我们是收拢最快、行动最快的部队之一。由于军首长重视保持通信畅通、各级组织得力,我们接到命令后迅速扔掉许多坛坛罐罐,一路收拢神速、紧急转移,十五军基本上没有吃大亏。而现在,刚刚撤出来的疲惫之师要再次顶上去,我们啃得下这块“硬骨头”、接得了这块“烫手山芋”吗?

我们十五军历来有一种观念:无论打的是什么仗,指挥员都必须最大限度地减少部队人员的伤亡,保持战斗力。但一旦到了重要时刻,指挥员的决心必须要硬,必须在困难面前豁得出、关键时刻顶得上,咬紧牙关拼到最后一个人也在所不惜。甚至有些战斗明知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也要咬着牙坚持打下去,那往往打的是政治仗,是敢于牺牲自己。否则,挑战来了不敢面对,遇到困难怨天尤人,那还叫什么革命军人?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一次,我们四十五师明白自己面临的处境,为了掩护志愿军主力部队安全后撤,我们准备付出最大的代价,就是豁出最后一个兵也要顶住不退。眼下尽管困难重重,但全师上下都抱定了牺牲的决心,坚决完成上级赋予的阻击任务。

这真是对四十五师战场应急能力的一次巨大考验。崔师长在行军途中下达了作战命令,并要求部队各级紧急动员起来。

这么多年了,当时紧张到了什么程度呢?我今天还记得清清楚楚。

受领任务后,由于时间紧迫,我们一边行军一边动员,有几个人就动员几个人,有一分钟就多讲一分钟。我们心急火燎地往前线跑,连队干部就在旁边一边跟着跑,一边嘶哑着嗓子喊,主要讲我军在第五次战役中取得的胜利,鼓舞大家的战斗意志,反复强调必须坚决贯彻上级的指示意图,特别是讲:“彭总就在我们阵地后面,能不能保证志司和首长安全,就看我们的了!”

我们师直属队由戴光副参谋长率领着急行军,直属队的干部轮训队、机关男女干部、警卫战士都向阵地紧急运送粮食弹药,全师上下都叫响了一个口号:“忍受艰苦,克服困难,誓与阵地共存亡!”

秦军长给一三四团的命令是赶在五月二十八日凌晨之前,抢占芝浦里地区角屹峰、朴达峰一线要点,“无论怎样艰苦,也要连夜赶到指定地点”。如果说芝浦里是阻敌北进的尖刀前沿,角屹峰、朴达峰就是这把尖刀的刀尖部分,是我师卡住敌人的咽喉支点。如果守不住这两个阵地,控制不住山下的公路,美军的机械化部队就会长驱直入,一举突破深入志愿军的大后方,不仅仅后方基地将遭受严重损失,包括志司指挥机关,甚至整个主力部队,都要遭受严重损失。

十万火急的命令刚一下达,一场生死竞速就拉开了帷幕。

那天,大雨如注,我们师一三四团先头部队就发动“11号汽车”——两条腿,和敌人的四个车轮子展开赛跑。许多战士边跑边扔下干粮袋等碍事的负担,一些人一边跑着一边累得吐血,有的人跑着跑着就一头栽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了。团长率领全团仅剩的六百余人,在风雨中疾行七小时,终于在二十八日拂晓赶到了芝浦里地区角屹峰,成功抢在了敌人的前面。

芝浦里周围山峦起伏,都是陡峭的裂石断岩,很难挖掘工事,但战士们不畏困难,扔下背包就抢筑工事,抓紧备战,牢牢控制了这个地区。

五月二十九日中午十一时,敌人先头部队一百多人分乘二十多辆卡车,在三辆坦克的掩护下,一路耀武扬威却姗姗来迟了。敌人原以为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攻势,然而怎么也没想到,志愿军会捷足先登。他们自恃火力强大,仍幻想用奇袭手段突破我军防御阵地,刚一到达就立即向我一三四团二营阵地发起猛攻,却不料遭到二营猛烈炮火的迎头痛击。敌人队伍立即混乱,我们的战士真是英勇,当头一棒给了敌人一个“下马威”,一连打退敌人三次进攻,毙敌八十余人,击毁汽车四辆,敌军不敢再贸然进攻。

角屹峰的战况不断报向十五军的军部。秦军长提醒崔师长,这只是敌人的一次试探性进攻,规模更大更为残酷的战斗还在后边,一三四团和其他部队不能麻痹,应该立即利用战斗间隙赶修工事。

五月二十九日十九时,第二十九师八十六团二营奉命赶到角屹峰,第四十五师一三四团按上级命令,把这个防线交给了二营。随后,一三四团又马不停蹄地转移阵地,一路急行军抵达朴达峰构筑防线。一三五团也占领了朴达峰799.6高地阻击敌人。这样,十五军主力部署基本完毕:第二十九师负责防守右翼角屹峰,第四十五师则在左翼的朴达峰,与敌人展开生死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