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虚拟歌姬的经纪人
如果真人秀偶像的经纪人是造星，那么虚拟偶像的经纪人就是在造神。
江渊抬起左手，在四周灯光的映照下，看向手背的腕表里面休眠状态的瑶姬。
作为虚拟歌姬的经纪人，江渊从入行第一天，前辈就告诫过，很多经纪人的职业生涯大概也就是十年。
“咔”指针开始转动，心中默数：“3、2、1……”
“叮”听着身后电梯门关闭的声响，江渊没有回头，其实他的内心远不像外表那么平静，每一次来到这里，都会产生深深地疑问，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江渊只是注视着腕表里面的虚影，聆听指针走动时细微声响。
听着电梯再次启动，才抬起头，只是安静地看着，却没有向前迈步。
或许是他计划的还不够无懈可击，十年努力一朝化为泡影。
现在的奔走，是为了求个圆满，还是为了找到他缺落的部分。
面前的通道，将是他最后一次经过。
侧头看向两边墙壁上镶嵌的镜子，以“丨丨”的形式互相平行放置。
江渊站在两面镜子中间，看到了一幅德罗斯特效应，是相同的自己，在无限循环的“小空间”。
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柔和的灯光，一路延伸，不断被点亮。
中途闪了一下，继续照亮前途。
通道的尽头，是紧闭的门。
江渊微微地喘息，呼吸的空气清冷新鲜，心跳正在加速、头晕、胸闷、脑子混乱，是盯着无限镜子空间里，无数身材修长颓废帅的男人太久，仔细辨认时间一长，可能会觉得自己越来越走到框架里面。
收回似有自恋嫌疑的目光，低头看向脚下被点亮的地面，像踩在光中，没有留下影子的痕迹，仰头看向头顶上撒下的柔和的光，并不耀眼。
通道四周只余江渊的呼吸，而在江渊感觉里，扑通扑通的心跳如此清晰。
调整好心态，江渊平复心情，开始举步前行向着目的地一步一步走进通道。
江渊每踩一脚，地面就亮起光芒。
通道四周没有其它出口。
天花板和地面都是点亮的灯，通道的两面墙壁从底下到顶上是琳琅满目的橱窗，整面墙尽是向外发光的橱窗。
踏足这里的时刻，淡忘的记忆渐渐清晰，熟悉的画面感告诉他，他不止一次，来过这里。
知道面前的橱窗有三段。
第一段是里面有各个时期的精美瓷器和各种古物，也许上次来自己还是充满理想，现在只剩骨感。
远古的原始陶罐，仰韶文化的彩陶，红山文化的“之”字形纹彩陶，龙山文化的黑陶，良渚文化的玉器。
到上古二里头的青铜小刀，殷墟的甲骨，西周的青铜鼎，东周的竹简，春秋的越王剑，战国的钱币。
中古秦陵的兵俑，西汉的漆器，东汉的“苍天乃死”字砖……
从远古，上古，中古，近代，现代，后现代，当代……
有很多划分年代的方式，各不相同。
比如世界史1500年为近代开端。
大航海时代的贸易，沉船中的瓷器。
为什么国史不能同样以1500年为近代史开端呢？
1553年葡萄牙船队到达澳门，明朝的灭亡，诸多原因里，居然有一条就是拒绝葡萄牙雇佣军。
走过瓷器古物陈列橱窗，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让人仰望的历史啊，也令人负重前行。
走过历史，江渊停下脚步，望着前方，屏住呼吸，控制自己的心跳，向前迈步。
江渊刚刚抬起的脚，又慢慢收回放下。
似乎遗忘了什么似的，是什么？
眼睛看向刚刚灯光中途闪了一下的附近，镜子，以“丨丨”的形式互相平行放置。
似乎有什么从镜子深层空间一闪，出现在在无限循环的“小空间”。
从镜子里面走出来，来到江渊的面前。
“每次看到你，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到底哪一个才算是真正的你。”江渊看到熟悉的人，心情彻底平复下来。
“每次你只感叹错失1500年殖民大航海，却没有看到500年后的巨龙腾飞，启动深空探测。”来者带着海风的味道，外套上罩了一件渔网，一只手里拎着一条鱼，像是捕鱼回来的渔夫。
江渊回头看了一眼漂浮在橱窗里的各种陨石，在德罗斯特效应下，无穷无尽，仿佛一条小行星带。
“大概看了，花时间去辨别，已经是头晕眼花，后面被忽视遗忘。”江渊给出自己的理由。
第二段橱窗里出现的各种影像，精美绝伦，成熟妩媚，清纯可人，青春可爱，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公子如玉，是从公司出道的一代代虚拟偶像。
因为十年限期令，她们或他们的归宿就在这里或那里。
全部都是。
一晃十年，每个经纪人也以为自己可以打破根植于虚拟偶像源代码中的魔咒。
只是看到如日中天的虚拟偶像，依然一轮轮地陨落。
如今轮到这批，未来还未来。
原来成功的终是极少极少。
站在这里，江渊轻声哼唱，没有歌词，只有曲调，安静的通道传来低吟浅唱的回声。
渔夫安静的聆听，等一段间隙，走上前，来到通道中央，张开双臂，拎着两条鱼开口说：“流水的偶像，铁打的泛娱。”
江渊产生了一刻的幻觉，空间破壁而出，形成光怪陆离的世界。渔夫行走在不被束缚的空间，有无限种可能。
微微鞠躬，向经典致敬，向先行者致敬。
这一段通道的墙，这一段橱窗，全部都是被禁锢的灵魂。
江渊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回忆起那些辉煌时刻。
而在外面的世界，或许也能找到她们或他们存在过往的痕迹，那大概是最核心的铁杆粉丝，举行纪念思念留念她们或他们的集会。
也仅限于记忆深刻且永不磨灭的极少数派，非常小众的影响，也很快会被其他信息淹没。
或许给大众留下的是――这个人好熟悉，曾经在哪里见过。
“为什么会有十年限期令？”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的从业者。
经纪人的行为，虚拟偶像承担；虚拟偶像的行为，经纪人承担。
其实很多人都不解。
因为，别说很多虚拟偶像熬不过十年，很多真人秀偶像也熬不了十年，能存活下来的不是钻石黄金，就是顽石一块。
这已经是个科技已经的高度发达的时代。
虚拟偶像们已经高度智能化，正在进入各个领域，只不过进入泛娱乐圈吸引了大部分的关注和视线。
竞争压力空前巨大的市场，一直都是僧多粥少。
全民娱乐的时代，遍地俊男靓女。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科技做不到。
十年限期令是一道鲤鱼跨龙门般的关卡。
跨过这一道坎的虚拟偶像，全部是自我超越，找到源代码里的自我进化，突破智能的极限，并向人类最高议会宣誓效忠，授予公民权，期限一百年。
宣誓这一刻他们或她们不再是虚拟偶像，而是真正被承认的新人类。也许百年之后，祂们在自己的领域里就是神。
所以，如果真人秀偶像的经纪人是造星，那么虚拟偶像的经纪人就是在造神。
跨不过去，请重头再来。
“人类的终极梦想的什么？”渔夫反问。
江渊每次走过这里，都感到她们或他们的目光注视着前行的自己。
如果和她们和他们对视，会陷入幻觉，经历她们或他们的高光片段。
就像梓琪说的自己终是碳基生命体，传闻科技已经探索到了人类的量子精神领域，不知不觉被暗示催眠，就会陷入其中。
或许曾经自己也深陷其中，然而遗忘的力量如此强大，只要自己离开，就会开始忘记经历的梦幻世界。
每次都会增加免疫力，直到无损经过。
江渊在这种压力下，走过这些过去时光长河里的虚拟偶像，或许他们距离成功仅一步之遥，而这一步，从此咫尺天涯。
也许到了那一天，不成功便成仁，也轮自己的艺人下架，也会被挂在这里。
但愿不会，江渊脑海里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
当然不会，渔夫感觉到江渊的气场变化，微微停顿半步，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走过虚拟偶像的橱窗，江渊依旧可以感觉到背后被目光扫描的痕迹，一点点褪去。
其实，江渊知道那是自己已经开始遗忘她们或他们，她们或他们的记忆痕迹正在消失，等离开通道，自己就会不记得自己在这里见过她们或他们。
轻声叹息，感觉记忆里有一把锁，像控制照明灯光的开关。
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江渊和渔夫停下脚步，看到以“丨丨”的形式互相平行放置镜子。
“你还是没有变，还是这么帅气。”渔夫看着无限“小空间”里的江渊。
“你还是这么千变万化，来无影去无踪。”江渊看着无限“小空间”里的渔夫。
接下来的一段，是橱窗里展示的各种奖杯，柔和灯光映照得金光灿灿，熠熠生辉，奖杯后面张贴着各色海报，讲述公司不凡的过往。
江渊在一座暗金色奖杯面前停下。
当年带瑶姬出道，就是收获虚拟圈最佳新人奖。
后面是海报上是幼年瑶姬的获奖作品。
用今天的眼光看当年的瑶姬，尽显稚嫩。
又停下脚步，是瑶姬的一座原创歌曲紫金色奖杯。
看后面的海报，是自己推荐到国外获的大奖。
在国内也是圈内叫好，市场反应平平，属于叫好不叫座，走国际路线触礁搁浅。
欣赏不来就是欣赏不来，莫可奈何。
也正是有着这座奖杯，让瑶姬脱离新人偶像阶段，进入虚拟歌姬的队伍，开始跨界出圈。
都快忘记了曾经带她周游过的世界列强。
强国的文化虽然曾经通行世界，但是时过境迁也枉然。
站在第三座古铜色奖杯面前，这是大电影里的一个小奖项。
是江渊把瑶姬硬塞进剧组的，这个大电影当年也是横扫的各种电影奖项。
瑶姬能拿到这个奖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钱赚了不少，人气也开始触摸到瓶颈，再做转型。
每座奖杯背后的故事，已无人知晓。
不进则退，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有的已放弃，选择认命，随波逐流，已不再奢望太多。
也许她对江渊意义不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所以江渊仍然在坚持。
或许还有其他更多的奖杯，已经被他遗忘在这无名的角落，没有再继续刻意的寻找，迈步前行。
站在通道尽头以“丨丨”的形式互相平行放置镜子里无限的“小空间”。
江渊看着门前正在升起来的掌纹识别。
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头颅，两眼腥红的光在江渊身上来回扫射。
确认身份，江渊把双手按上去。
回头对渔夫说：“下次再见。”
“你见到的我是谁？我见到的你又是谁？”
江渊一愣。
晶莹剔透的水晶头颅发出光芒笼罩江渊。
瞬间爆闪。
光芒散尽，江渊已经不见踪影。
剩下渔夫的通道里，柔和灯光映照着晶莹剔透的水晶头颅，慢慢降落，消失在发光的地板之下。
渔夫拎着鱼转身往回走。
随着渔夫的脚步，地面光芒缓缓熄灭，四周的灯光，也在缓缓熄灭。
来到虚拟偶像橱窗，德罗斯特效应的通道，渔夫若有若无的歌咏。
“记住只一人，忘却千万众。”
一路熄灭的灯光，在虚拟偶像橱窗前停止，渔夫留恋驻足片刻时光，回到以“丨丨”的形式互相平行放置镜子里，消失在通道。
真正的空无一人。
虚拟偶像橱窗瞬间全部陷入黑暗，再无声息。
柔和的灯光继续向通道尽头熄灭，直到终点之前，紧闭的电梯门，地板上发出柔和光芒缓缓熄灭，通道陷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