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尺山浮灵初相遇,故人桥头再相聚
“茶会?”白衡坐在书桌前,侧身看向张子河,表情有点喜出望外。
白衡来到这里已经过去几月,张子河得知白衡只知道家人样貌却不知道名字,想着这半朽的身子都快入土了,如何经得起千里寻亲这般折腾,索性将白衡收养,边教知识边学技巧也不耽误自己生计,让白衡独立自己去闯荡,自己膝下无子女,也算了却自己一桩心愿。
“嗯,那是在离这不远的一座山上。”张子河在白衡身后盘点着书籍。
白衡跳下椅子离开书桌对张子河兴冲冲言道:“子河叔,我要去!”
张子河回过头看了看满眼放光的白衡故作惊讶的问:“当真?”
“当真!”白衡来到这后每天晨起都与张子河去湖面捕鱼,到了午时便与樵青和渔童学做菜,然后休憩一会,等听到张子河呼喊便醒来在书房学当地历史,到了傍晚便与张子河搬出茶桌与椅凳在门前林中赏月乘凉,有时无月,两人便会享着微风,神游几个时辰。日子过的平平淡淡,所以白衡才回答的如此急切。
张子河似笑非笑的回答道:“不急,茶会在一个月以后,昨儿我收到一个子辈的物什,是山脚老陈头大儿子送来的”张子河在书架旁的柜间取出一个圆筒状的容器。
白衡走过去细细打量:容器两边用檀木密封,檀木上有几个转盘应是机关,中间似乎是白色的琉璃打造,从外面来看完全看不透里面装的何物。
“这……这是什么……”白衡好奇问道。
“嗯……这是那个子辈的随身物,是他祖辈传下的,我与他并非直系所以具体之处也不得而知。”张子河侧过身将容器塞在白衡怀里,白衡下意识紧紧抱住容器,愣愣的看着张子河。
“他应该到了汶水县了,你去迎他一迎,拿上这个从白萍码头打船去柳烟村,在村口前的浮月桥那迎他,那是他的必经之路,钱财,你应该自己准备。”张子河摞下这句话后,头也没回离开了。
白衡倚在门口看着张子河的背影一步一顿的渐渐消失在山林间,不由想到自己的父亲,小城里父亲离去的背影也是这样渐行渐远……
白衡郁郁的回到书桌前坐着心中嘀咕着:“赚钱……赚钱……”不一会儿便趴在书桌前苦闷道:“赚钱好难!!!”
山脚下……
“张叔,白衡才八岁,这样是不是太早了点。”渔童站在船头整理着渔网。
张子河看着白茫的江面微微笑道:“早吗?我八岁已经可以独身游首城了。”
“张叔,他哪能和你比呀,您年少才名谁人不识呀!”樵青边准备茶点捂笑道。
“呦!你们可别太小瞧这孩子,他的才智和心智已经超过很多人了,若细细雕琢打磨必成大器!”说罢张子河戴上斗笠穿上厚绒靴,盘腿坐立在船头:“好了,出发!”
樵青与渔童相视一笑不再言语,两人划起船桨,江面的一朵朵白萍花恭恭敬敬的向两旁散去,留下一道细长的水痕,蒹葭拂拂,微风曛曛,白茫的江雾遮住了小船的影子,而小船的影子却也倒映在一颗颗晶莹的露水之中,一只白鹭扇着白羽掠过江面,倏忽而逝。
汶水县外……
一位背着行囊的布衣少年在乡村泥路间行走,身后还跟着一位个子小小的女孩,少年不时停下回望,女孩只是停下直愣愣的看着少年。
这样持续了许久……
少年终于走到女孩跟前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我只是看你流落街头可怜才给你一个白包包(白面馒头),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养你!”少年语气越来越冷漠,但女孩像是没有感情一样,面无表情的用那清澈的眸子盯着少年,少年气得又转过身继续赶路,依旧是他走一步女孩跟一步,他翻过一座山,女孩也翻过一座山,他停下,女孩也驻足……
少年在路上想方设法的想摆脱这个女孩,他看见地上爬过一只千足虫(马陆),于是从路边折过一根树枝,让虫子爬上树枝,再将树枝递到女孩面前,意料中她应张皇失措的逃跑,可女孩看了看虫子又看了看少年,接下来竟张嘴将虫子含入口中,看着女孩口中没入半条千足虫,少年表情慢慢复杂起来,眉头拧成了一股麻绳……随后便将女孩口扒开,将虫子扯了出来扔到旁边的草丛里。
少年低头看着女孩几乎全是泥泞的脸,身上的白袍也被染成了土黄色,头发因泥土而打结到一起,活生生的一个乞丐模样……
“不仅脑袋不好还是个哑巴……”少年用大拇指刮了刮女孩双颊上的泥泞:“等到了我叔那再给你想办法,我叫孙尺山,你想来也没名字”孙尺山抬头望了望天空又看了看女孩淡淡道:“你以后就叫阿黄吧”话刚说完女孩便冷不丁的给了孙尺山一个耳光。
“???”孙尺山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扇的愣在原地。
“浮灵……浮灵!”女孩稚嫩的声音不服气的念道。
“浮灵……”孙尺山跟着念完后,一手捂着脸一手牵着浮灵走向了下一座高山。
日已过半,午时渔童回到家发现白衡不在家慌慌张张的和张子河报告。
“哎呀,你紧张什么,不在屋才正常,他准是想好法子行动去了,你们先把这两吊鱼煮了,我下山去办点事。”张子河递过鱼,将斗笠挂在墙上脱掉厚绒靴进了书房。
渔童无奈的看了樵青一眼。
“行啦童哥,张叔他一定有思量,我们就不要瞎操心了,走,煮鱼去!”樵青一席话让渔童展开心扉:“走,煮鱼!”两人说笑着进入了厨房。
两人忙活了半个时辰,饭菜做好了,而张子河早已不见了踪影。
“叔叔,这个您收吗?”白衡捧着一篮子“草药”在药店问着掌柜。
“这……”掌柜拿“草药”打量了半天,自己山羊胡都要摸的发光了,他看了看白衡,白衡天真无邪的双眸正盯着自己,他避开目光转身用袖子轻轻拭去了额头的汗水。
掌柜顿了顿突然眼前一亮:“白衡啊,这‘草药’挺值钱的,只不过这味药还要配上葛根才值钱,你等下我给你取本书”掌柜走到柜旁,从一小抽屉里取出一块黑色的石板,缓缓递给白衡看。
白衡接过石板,石板质地极好,表面光滑反光,上面用白痕刻画一种植物,长而粗,有叶,伏于山石之上。
“这,就是葛根,山上很常见的,你若把他取来,我便给你这个数”掌柜伸了伸三根手指头。
白衡喜出望外,快速扫了几眼石板上的“葛根”便跑出门口。
掌柜探出头见白衡跑远,立马关上门面,进到后房。
“子河兄,你这样是何必呢”掌柜倒了两杯茶,递过一盏给茶桌旁坐着的的张子河。
张子河悠悠的开口:“非父母何来父母之心呢~”
“好啊,你损我,等白衡回来,我便将此事告与他”掌柜手指指着张子河佯怒道。
“别,别,别”张子连忙摆手从椅上站起“咱们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这点小忙计较啥。”
“得,但是我告诉你,这白衡毕竟不是你亲生的,下次再拿一堆杂草过来卖我可直接赶走了。”掌柜作势挥了挥袖。
“行,行,行都依你。”张子河满脸赔笑安抚后又坐下,押了一口茶品味。
“嗯?这不是我半年前送你的茶吗?还有存货呐~”张子河戏谑道。
掌柜扭了扭身子不情愿的在张子河旁边落座:“此茶是真好,色明,味香,沸水泡之,焕如积雪,晔若春敷,缓入于口,待玉水回甘,此味堪比琼浆,乃是茶中极品啊”
张子河抬了抬眼:“这茶还不是极好的。”
“哦?子河兄请说道说道。”掌柜眼睛发亮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子河。
张子河狡黠的眼光一现,掌柜就知道这事不简单:“半年前,你送我这茶我给你租了一年的船,现在你又想干嘛。”
张子河起身在掌柜身旁转了转:“不久我的远房侄子就要回来了,我让白衡去迎他,并且准备让他带白衡去茅然山的茶会,我那侄子虽年长白衡几岁,但思想却异于常人,我还是不放心,希望你能给几个帮手在暗中保护白衡……”
“……你要物件还好使,你要人……不干不干”掌柜别过脸连连摆手。
张子河乘胜追击道:“我与那茶会的主持者是相识,你应该听过那人的名号吧。”
掌柜漫不经心的听着子河的话心中不以为然:“什么名号,谁说喝茶还有名号的……”突然掌柜骨瘦如柴的身躯猛的一怔,下一刻掌柜几乎要跳起,结果被张子河提前按了下去,掌柜转过身看着张子河哆哆嗦嗦的言道:“莫……莫非是……陆……陆皎?”
“没错,就是那个专心研茶的陆皎,就是那个众所周知被上赞其茶艺‘千载妙手谁堪赞,世无二品唯骨清(陆皎自号骨清雅士)’的陆皎。”张子河每说一个字掌柜的心便悸动一分。
待掌柜心中平复,张子河便拿开了按在他肩头的手掌。
“那……那为什么你不亲自去……”掌柜拭了拭冷汗。
“这是天赐的时机,如果白衡能领悟到茶会真正的意义,那将是他一生最大的财富,我已半朽之躯,不久终会成为一抔黄土,白衡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我希望他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我更希望他能看到我所希望的时代”张子河的语重心长也许只有他自己能理解。
“虽然……我不懂,但……忙我一定帮,只是那茶会上的茶……”掌柜喏喏道。
“放心!给你带来!”张子河笑着回答。
两人的洽谈声渐渐融在青山绿水间,天边飞来几只鸿雁,落入了山林之中,集市的喧嚣一直持续到傍晚……
三天后……
夜色沉沉,伴着几许微凉落在林间,在一木屋前,一老一少躺在卧椅(可以仰躺乘凉的椅子)上,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灯笼与茶具,不知为何白衡感觉今夜格外安静。
就这样,两人安静的享受着林间的宁静,任风拂面,任天暗沉,灯笼里的蜡烛微微闪烁,树叶的婆娑声也越来越大,张子河率先开口了。
“你知道今晚为什么这么安静吗?”
白衡闭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因为夏生又回到了土中,等待着下一年的夏季的到来。”
白衡喃喃道:“夏生……和我们那叫‘蝉’的生物差不多”
张子河摆过头看着白衡,在张子河眼中,白衡是拥有一颗澄澈的文人之心的孩童,但现在的他太过稚嫩,不知道未来能否经过这尘世的洗礼,想到这张子河摆回头继续问道:“你认为夏生在土中蛰伏只为夏季而鸣叫,是否值得呢?”
白衡微微皱眉,实在想不通张叔为什么问这样深刻的问题。
张子河又继续问道:“人们只在夏季听到它们鸣叫的时候才会注意到夏生,一旦它们潜入地中,如果不是喜爱它们的,就无法去知道它,这样的蛰伏如果不是夏生又难做到,倘若你是夏生你能忍受这些吗?”
白衡想了想缓缓吐出两字:“不能”
张子河又问:“如果你经历了夏生之前的蛰伏,到了夏季你能忍着不鸣叫吗?”
白衡随即便答:“我宁愿不鸣叫,也不愿让人们觉得我吵闹。”
“那如果世上没有半点声音了,你会一直不鸣叫吗?”
“如果我有发声的能力,我不会让这世界没有一点声音。”
张子河笑了笑:“我经历了许多个夏天,当第一次听到夏生的鸣叫时,我觉得吵闹,过了一年后再听依旧如此,但过了几十年便习以为常,听到夏生鸣叫就感觉夏天似乎就该是这般,它不叫了的时候,反而却厌恶这夏天宁静的过分,和你说的一样,它们不会一直鸣叫也不会一直不鸣叫,正因它们适时而鸣才能长久的生存下去,世事也应该如此。”
白衡睁开眼望着黑黝的天空若有所思。
“夏生眠,秋虎醒,秋季的肃杀之气如同猛虎,之后要注意保温,不要让自己的身子沾上寒气,否则容易落下病根,把椅子收收吧,要等待来年夏生出来时才能在夜间乘凉了”张子河大喝一声,唤来了半睡半醒的樵青渔童,子河与白衡扛着卧椅,渔童夫妇抬着茶桌步入了木屋中,收拾片刻,四人便回屋内休息。
“张叔,我钱攒的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可以出去了。”白衡打了个哈欠,这些天弄葛根可费了不少力气。
张子河只是提醒白衡明天注意安全便躺下入眠了。
白衡也未多言回到房内盖上小被子马上就进入了梦乡。
长夜漫漫,张子河的忧心直到半夜才得以释然。
张子河所居之山名为丹阳,深耸入云天,山后是一方山脉,山前是万千溪流,丹阳山山顶为禁地,乃是代代丹阳人口口相传。据说那里住着一位神,每每有人想一探究竟,距离数百步时便胸闷头昏,两眼发黑四肢瘫软,轻则滚落至山腰半身不遂,重则立刻躺地久之化为白骨,所以山顶周周已是白骨成林,山腰处座落着人家,山脚下往前几百米,便是各处百工,游商汇集之处,再往前就是白萍渡口,大大小小的船只停靠之处,商船渔船交织杂错,总之就是喧嚣一片,在吵杂声中一个身着素衣黑靴,肩挎粗布包裹的小小身影穿梭在人群里。
“卖糖串~,又大又甜的糖串,不甜不收钱~”
“唔唔~我牙齿都甜掉啦。”
“你看我这布帛,丝滑若玉肌,手感一流,用它做被子保证和抱着媳妇一样!”
“瞧不起谁呢?俺有媳妇,而且她天天和俺睡,不需要,去去去。”
“我家茶饼可是茅然山的,绝对精品,你应该听说不久后茅然山要举办茶会吧,我就是从那来推广的,另外告诉你们,举办人可是陆……”
“那可得尝尝。”
“咱家打造的铁具耐磨性能好,不像别处铁具没用几下就弯断,认准大力品牌,世上只此一家,今天十九套农具免费送,先到先得!”
“给俺一套!”
“俺也要!”
“且看那丹阳勇士气壮如牛,身型似虎,额上青筋暴凸,眼瞪如银铃,背弯如弓,双腿蜷曲似螳螂,蓄势待发,只听大喝一声!”
众人:“何了?”
“那喝声震天动地,勇士脚踏山峰咚——咚——咚,向崖边冲过去,只见他一跃数百尺,若腾蛇奔天慧星袭日,丹阳峰上的百姓每人都惊的合不拢嘴,眼看就要碰到青女峰顶结果咻——咻——咻,由于体型庞大一下子滑落下去砸在石上一命呜呼落下深涧~”
众人:“惜哉!”
白衡挤了半天总算是从闹市中出来,白萍渡口就在眼前,白衡攥紧了包裹,今天的天空格外朗阔,阳光也很温柔,一只白鹭轻灵的停在船的桅杆上,用嘴清理着羽毛间的杂物。
渡口前人影两三,但服饰华丽,饰戴金玉,想必是海外商人。
白衡左看右看终在大船空隙处瞧见了一位身材枯干,骨瘦嶙峋的客船船夫。
“爷爷您好,我要去柳烟村,烦您捎一段。”白衡递给船夫一些“杫”(钱币)
“上船吧,孩子”老船夫和蔼的笑着,不问人何来,只送人应去,随性自然。
渡口边的白萍花依然夺目,它们洁白无瑕,随波轻曳,舞动着身子目送少年离去。
而少年身后几个人影的目光同时望向了白衡的背影。
离汶水县不远的一座山丘上……
“听好了,以后我给你吃的你才能吃,懂了没?”孙尺山手抵着浮灵的小脑袋满眼嫌弃。
“嗯嗯……”浮灵点了点头,又兴奋的围在孙尺山旁蹦蹦跳跳。
孙尺山神情凝重的看向前方,千条溪流蜿蜒曲折,环抱着一块又一块山丘与陆路,它们的尾端汇聚在一处,那便是汶水地界,传说中两大山峰交合之处,也是自己祖辈曾生活的地方。
浮灵的无忧无虑倒让孙尺山羡慕不已,他痴痴的看着浮灵,那孩童般无邪的笑容总能让自己充满希望,他整理了下行囊随后与浮灵共同步向汶水。
汶水县内
张子河正在书房写信。
“阔别十载,吾如柔絮飘泊江湖半生,不知君可如意,今忽闻君之名姓,乃知君茶道大成,特书信一封以表喜悦之情。与君朝堂一面之交,茶欢畅谈,曾共许以知己,叹官场暗潮汹涌,吾独身暗退,寄情山河湖泊,只待天下清明。今君茶道已成,吾喜为天下良引,然悲乎,吾已朽木之躯且《玄真》未毕,劳神伤感,恐不见茶道大行,心犹甚痛。虽冥冥终日,而有一事可喜,前日吾得一子,名曰白衡,年方八岁,其文心澄澈,识事物,明其理,吾爱之,生栽培之意,吾念其年幼,需仁兄循循善诱之,故月余后此子携请柬与吾侄尺山代我向茅然拜会,还望仁兄不啬赐教。子河手书。”
写罢张子河将竹简放入布囊,外面挂上木条,写上“茅然山山巅凤仙台茶痴收”
“渔童”张子河一声传唤,渔童放下柴火赶到张子河身旁。
“将此信送往山脚下老陈头大儿子的野客(送信或货物的驿站)那”张子河才递过书简,渔童便跑没影了。
张子河看着窗外的竹林喃喃喃自语:“叶抵不住风的长情,这世间啊也抵不住道的盛行。”
天边鸿雁渐落,栖入山林。
“山的那边红花开~我游河去将那花儿采~瞧见妹妹她坐舟上,手捧红花悦君来~悦君来~”老船夫的声音在青山中回荡,船上的白衡原本安安静静的在看本地的《山水志》不料被老船夫这一嗓子逗笑了。
“爷爷,这歌好年轻啊!”
“咋个,是谁说老了不能唱情歌,有人还未老先衰呢,小娃娃你可别做这样的人。”老船夫率真的回答反而让因为歌与人的不搭而笑的白衡陷入了尴尬。
白衡又一想,自己刚才好像和元叔一样爱管闲事,想到这,白衡脑海里马上浮现元叔那苍桑的面容,和走马灯一样不停的转啊转,随及抿嘴一笑继续低头看书。
老船夫继续吟唱:“山上红花水中开~娇羞妹妹把头摆~直呼我是山中兽,偏要学人把花采~把花采~”
白衡在舟上尴尬的书都要翻烂了,谁知一瞥便看到了《山水志》中记载了这首歌,下面还有几句是“莫道渔樵山中兽,青山难锁烟波人。玉颜向阳怜人采,故携红日踏河来。”
白衡疑惑的问船夫:“爷爷,我在书上看到这歌还有四句为什么不唱呢?”
“那四句啊,是别个添上去的,文邹邹的,我们不唱,也唱不出来。”
“那爷爷,您知道是谁添上去的吗?”
老船夫仔细的回想:“记不清,十几年前的东西了,好像是一个姓张的文人写的”
“哦~谢谢爷爷”白衡轻声应道,心中早已认定这就是张叔写的,没想到被歌中女子嫌弃,还要写诗怼回去,真是小孩子脾气。
白衡看着周周白茫茫一片,不禁想起胡子长毛他们,所幸自己在这个世界找到了依靠,不至于时时刻刻想念,以前与张叔在夜间乘凉时脑中总是浮现胡子与自己分开时的面容,不过胡子叔叔见多识广,自己都能在这个世界存活何况他呢,想到这,白衡便不再回忆了,而是着手眼前的任务。
白衡看着《山河志》上记载的人口寻找起来
“牛大力,祖籍丹阳
牛小力,祖籍丹阳
袁客峰,祖籍丹阳
于秋娘,祖籍青女
张子河,祖籍金桦
孙尺山,祖籍青女,孙乾之后”
“这个孙尺山,偏偏有个孙乾之后的标签,那孙乾又是谁呢?”白衡开始往后翻,一直翻到最后一面。
“阳,祖籍丹阳,丹阳二代君王
枫,祖籍丹阳,丹阳三代君王
槿,祖籍丹阳,丹阳四代君王
金烠臣,祖籍丹阳,丹阳大臣
步失涧,祖籍青女,青女五代君王
孙乾,祖籍丹阳,善机巧,通术法,为丹阳不容,后投奔青女”
白衡白了书一眼,这么写和没写有什么区别,白衡左翻右看才发现有两页粘在一起,便烦躁的将书扔向一边,躺在船上深吸一口气看着天空:“你就不能给我点启示嘛。”白衡闭了眼想小憩一会。感受着江面的凉意与山的清幽,甚至脸上都有些湿润了。
过了一会,白衡猛直起身来抬头看天:“这就是启示吗???”
一时间风枪雨箭夹杂洪涛之势齐刷刷的从天而降,老船夫早已换上蓑衣,白衡则狼狈的拣好书籍,躲进小舱内避雨。
“离我远点行么。”孙尺山半蹲的撑着还未搭完的帐篷,浮灵则一个劲往孙尺山怀里钻。
“怕……”浮灵在孙尺山怀里哽咽的说道。
“……”
两人就这样在帐篷里依靠着,直至雨声渐渐消逝。
茅然山凤仙台台前
“咚咚咚……咚咚咚”在淅沥沥的细雨声中传来一阵扣门声。
只听“吱呀”一声,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位斗顶竹笠,身着紫裳腰佩缨红流苏的男子与来人打了个照面。
“茶痴信到,请交予信物。”粗衣布履的人向白裳男子递过一布囊。
紫裳男子接过后,端详片刻后言道:“稍侯”便转身在袖中摸索。
被青色毛竹包裹住的风仙台处于茅然山山巅,此时细雨绵绵,绿意与禅意则更加显著,雨打青叶,叶纷飞飘转而落,如同一个飘泊一生的剑客,在骤雨里迎来自己最终的归宿。
“给”紫裳男子递给来人一个锦囊,来人接过后便迅速没入了竹林间,沉闷声之后朱红色的观门也紧紧的关闭,一切又回归自然之中。
野客内……
“小六,把碗洗了,哥几个去送信,回来给你带烤鸭!”几个中年男子向门内的少年挥挥手。
少年未应,只是自顾自的收拾着餐具,少年头发如同枯死的树根盘绕在头上,眼神被头发遮住黯淡无光,下颌胡子拉碴,手上腿上都是干重活留下的於青,少年将餐具收拾好后便往厨房走去只给中年男子们留下一个背影。
中年男子中一个瘦瘦高高满脸麻子的人对一个壮实的兄弟耳语道:“云哥,这小六指定是脑袋有毛病才会在这待下去。”
被称作云哥的男子,一身横练的肌肉突然紧绷拎住瘦瘦高高的人的衣领:“麻子,以后再说小六的坏话,我让你全身都是麻子。”
“……云哥,至于吗?小六只不过是我们在山上捡到的孤儿,况且他十六七八的,有手有脚的何必来这受气。”麻子不服气的争辩。
“行了行了,孤儿怎么了,云哥和我们哪个不是孤儿,云哥救了他还把他推荐给老板才让他有了活路,这点活都干不了,还怎么活?”一个子小小脸颊两旁边挂着两团肉肉的男子劝解道。
麻子意识到自己说了气话,眉眼向旁瞥去,云哥也松开麻子的衣领,平静了一会:“对不起麻子,刚才是我过激了,只是小六和我小时候很像……”
麻子努力想憋出一个微笑,结果弄的一个皮笑肉不笑:“没事,云哥,肉团说的对,我们都是孤儿,我也不应该这么说小六,我只是觉得老板的任务太过沉重,担心小六会承受不住……”
“这不就行了嘛,都是为了小六好,以后我们对小六好不就行了”肉团傻呵呵笑道。
“对,今天给小六买个大烤鸭!”
“哎,我听说那个叫李德什么的烤鸭不错,又香又嫩,那皮层层剥开才叫一个绝”
“行了,你别说了,肉团都流口水了,至少得送完信不是?”
“听云哥的”两人异口同声回应。
三人的背影缓缓的消逝在雨声中。
离汶水县千里之外的一座繁华城镇里,两个人影一前一后的走着。
“胡头儿,天这么热,咱们歇歇吧”走在后面的人呼吸急促,说话也显得有些吃力。
走在前面的人忽然跓足,抬头看了看周围:“那有个小酒馆,去解解渴吧。”
虽已入秋,但这座名叫“夜枫”的城镇,白天总是被阳光温暖,没有丝毫凉意。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奇妙的是人们眼中从未有过他人的影子,都是独自穿梭于人群之中。
“得令!”
巷间总是飘着香味,而这城镇就如同不会凋零的花,而决定着花期的,便是大街小巷形形色色的人们。
看着人们不停歇的行走,胡子不止一次感到生命的脉动,那种感觉一次又一次敲打着自己那颗未曾被甘霖滋润的枯寂的心,让他去向往“生”的力量。
“胡头儿,你想啥呢”一身材矮小,两鱼目凸出,口中鲍牙外翻出唇的男子询问。
“嗯……”胡子并未回答,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而他心中的思量又如何与外人说道。
“二位,酒来了,还有这是本店特赠的牛肉干,望二位‘四方’大人多多照着咱们小店,祝二位大人,龙马精神,万事吉祥!”小二说罢又笑呵呵的进了店里。
毛松(胡子手下)看了看小二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上司”无奈的叹了叹气,随后闷下一碗酒。
在毛松看来,这个两月前刚来的新人变成自己的上司,完全就是天方夜潭,两月前自己和同伴还取笑他是一个外乡人,要在这混得跟着自己,可没想到这人头脑灵光,身手也不错,夜枫城半年积累下来的案子,他愣是几十天就全干完了,个人能力出众自己也就认了,但这货还特有神秘感,到现在自己也只知道他姓胡,其它的一概不知,弄得全城都知道我们“四方门(类似于衙门)”里有这么一号风云人物,倒处都是一些迷弟迷妹,连自己平时仗身份保护的小春妹妹也被圈粉,现在都很少理他了。毛松双手托着头,脸上写满了郁闷。
而胡子则在思考接下来的计划:“如果白衡没听闻我,那他离我应该很远,因为这里是这个世界的首城,传播消息很快,如果白衡听闻到我做的事,一定会来一探究竟,可他……算了,排除最坏的因素,我已经做了最快最广的传播消息的方式……也许……也不是……”胡子视线离开桌上的酒水,看到了毛松身后卖书的少年郎,心生一计,提起佩剑匆匆离开。
“诶?诶诶??胡头儿你还没付钱呢!”毛松看着胡子离去的背影,咬咬牙,从兜里扣出两枚杫,眼中饱含泪光失声吼着:“店家,结账!”
微风曛曛,拍打在人们身上,暖意洋洋。柔倦的气息久久地笼罩着这座城,使人不禁想大梦一场。
“谢谢爷爷”白衡上岸后躬身谢过,老船夫微笑应礼,随后用那如枯藤的臂膀拿起船杆,将船弹开岸边,在水中缓缓挥舞,留下一道道水波。
白衡目送船夫远去,转身踏上了旅途,雨后,这一路上白衡见到了很多很多稀奇古怪的虫子,长(chang)尾的,背甲的,带螯的,说不出名姓,还有各和奇花异草,似绒球的,似人舌的,似焰火的,这里充满着未知,白衡小心翼翼避让这些生物,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充满欣喜,这自然是只属于孩童的乐园,白衡沉醉其间,差点忘记了正事,自己早上出发,现在都接近傍晚了,得快点去村里找个客店。
白衡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不远的泥洼中立着一块牌子,白衡好奇的前去瞅,上面写着“宁将军山”,疑惑间林间埋伏的两个大汉提刀冲了出来。
因为下雨后道路比较滑,这两个大汉相继摔了个狗啃泥。
白衡看着这两人犹豫了一会儿,撒开腿就跑,任泥土飞溅。
“站住小子!!!”后面的大汉穷追不舍,白衡体力哪里是大人的对手,不一会便被追上。
“小子,你再跑啊!”其中一个大汉扯过白衡挎着的包裹,把白衡狠狠的摔在泥泞地上。
“快打开看看有什么物件。”另一个大汉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裹,两人毛手毛脚间一些钱财散落,还落下一个圆筒状的容器。
“嗯?”大汉捡起了容器疑惑的打量着。
“管它什么呢,指不定是什么宝贝,带回山头给老大看看。”两个大汉刚要走,白衡却站起来扯着大汉的衣服。
“小子,别找死!”大汉回头举起刀威胁着白衡。
白衡紧紧的抱住大汉的腿,不让他离去。
“我说你怎么这么磨蹭,把他胳膊砍下来不就行了?”
“也是。”大汉的大刀正要挥下,白衡身后突然窜出一黄一红两道身影,身着黄裳的人丢出绳链将白衡拉到身边,着红裳的人只用了三拳两脚便将两个大汉打翻在地。
白衡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在他身后的人开口说道:“我们是袁掌柜派来保护你的,白衡。”
白衡回过头只见一颜如白雪,唇如红樱的女子半蹲着身子向自己微笑。
“还好来的及时,白衡,别怕,有我们在,谁也伤害不了你,哎呦呦,疼”额上有道疤痕的红衣男子大话刚说完黄裳女子便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你呀,要不是嘴馋路边卖的糖葫芦,耽误了时间,哪会有刚才这么危险的情况。”黄裳女子训斥道。
“嘿嘿,玥儿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会了”红衣男子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的陪笑。
白衡倒没空关心他们,只是眼睛直巴巴的盯着红衣男子手上的物件。
红衣男子注意到白衡的目光,伸手递过圆筒容器,白衡立马接过紧紧的抱在怀里。
男子与女子对望一眼默契一笑,他们心中都想着这东西对这孩子很重要,因为孩子总会想将重要的东西抱住,可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他从未谋面的人的东西。
“我叫韩玥,他叫周玖,你可以叫我玥儿姐姐,至于他嘛……”
“叫俺玖哥!”
“叫大笨玖”朝玥捂笑着牵着白衡上路,扔下周玖孤零零的站在泥地中。
白衡一路上都还心有余悸,心中不免想着:“原来,在危险的时候,自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白衡走一步想一步,思绪又飘回和小鹭在学院的时候。
阳光洒落桂树,树荫下,在布满苔藓大青石旁有一根倒下的枯树干,树干上传来两个孩童的声音。
“小衡,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呀?”小鹭疑惑的问。
小白衡低着头支支唔唔说道:“因为……因为先生让他们回答问题,他们回答……回答不上来,但……但我回答上来了,他们就被先生教训了几番,然后他们就……就怨我……”
“哈?这也不能怪你啊!气死我了,下次一定狠狠的教训他们”小鹭撸起红袖,攥紧了小拳头,在空中挥打几下出气。
小白衡抬头看着小鹭,眼中充满了感激:“不过……不过现在有老大你,我就不怕了。”
“哼,那是,本女侠能一个打十个!”小鹭起身站在树干上挥拳踢腿,结果树干太滑身子向后倒去,小白衡想接住她,结果自己也倒了下去,咚的一声,小白衡头撞在泥地上,而小鹭的头则压着小白衡的手掌,两人看着对方都不由笑出了声,这一刻,他们彼此的眼中都印着彼此的样貌,树上知更鸟鸣叫着,贺喜两个为彼此着想的人的相遇。
“小鹭,我好想你啊……”
在韩玥,周玖的保护下,白衡在三天后在浮月桥头见到了孙尺山。
斜阳残照,昏鸦栖枝,月已露白,白衡坐在村口的柳树下静静地等待,一红一黄的身影在周周徘徊,白衡一直注视着桥的尽头,忽然两个白点跃入白衡眼中,渐渐的白点变成模糊的身影,身影离白衡越来越近,直到白衡见到了清晰的人脸。
柳条扬风,尘土卷卷,白衡干枯的声音略带着喜悦呼喊着:“浮灵公主!”
三人久久对立,在晚风涌涌下,故事拉开了序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