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秋蝉剑
“确定了?”陈仪望着屋外漆黑的夜空瓢泼大雨倾泻,伸出宛如女子一般的皓臂接了一捧雨水,寒彻骨头,“覆水剑法前四式炉火纯青,第五式一直抓不住要领,反而会暴露你的招式破绽,此时动手,击杀吴东兴的几率不到六成,再考虑全身而退,不是易事。”
陈敬紧握“秋蝉剑”,“五成概率不低了,击杀合欢派曾兖时,你曾说我成功的几率不到三成,结果他死了,我依旧逍遥。”
“我们这些朝不保夕之人,命,没那么宝贵,一条烂命,多活了十六年,让仇人逍遥自在,那才是对陈氏剑府的侮辱。”陈敬冷冷说道:“不必再劝,此番功成,我们把酒言欢,若失败,不必未我设灵,陈敬十六年前就死了。”
说完,消失在雨夜中。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
陈仪无奈口气,劝不住啊。
雨夜的巷道,往来之人寥寥无几,许是雨水的嘀嗒不讨喜,几位乞丐在破旧的漏雨的房屋怒骂贼老天,富贵人家大门紧锁,穷苦人家的孩子却嬉笑打闹。
灵动的身法翻入院墙,院中漆黑一片,唯有一间屋子灯光亮着。陈敬直直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句浑厚的声音,“何人?何事?”
陈敬答:“阴间之人,夺命之事。”
里面的人道:“进来吧。”
走进屋子,里面一位壮硕的中年正在擦拭双铁戟,见陈敬进来,说道:“关了房门,周围的邻居不喜吵闹。”
陈敬关门,问:“可有遗言?”
中年摇头,“孤家寡人。”
天空一声惊雷,剑出。
陈敬出手,一招高山流水直取吴东兴咽喉。此招讲究一个“急”字,高山流水,一泻千里,湍急、汹涌,最适合出其不意。
吴东兴双戟一立,剑从月牙划过,火花四起,冷冷狞笑,低喝挥舞沉重的双铁戟,朝陈敬头骨抡来,膂力用至极致,每一戟都有开山断石之势,便是那八百斤的水牛正中此招,也必定头骨碎裂、脑浆迸射、横死当场。
铿!
两人对了一招,双方对对方的力量都摸了个大概,吴东兴就说:“你的剑法,我见过,你的剑,我也见过,可惜和那人比起来,你太稚嫩。秋蝉一动,血溅五步,是口好剑。”
剑是好剑。
言外之意,用剑的人配不上这口剑。
陈敬也不恼怒,“你的铁戟同样不错。”
吴东兴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铁戟,憨厚笑道:“这两口铁戟是我家祖上一位将军使用的兵器,我也仅仅只能使用铁戟,却做不到祖上那般,万军之中,来去自如。”
剑气一荡,陈敬的剑疾风骤雨倾泻,湿寒的真气侵蚀吴东兴的伤口,寒气逼近心脏,导致吴东兴的动作慢了,喘息之间,雾气凝结。
密密麻麻数十道伤口在手脚、胸口罗列,吴东兴却浑然不顾,嘴角充斥着狂热,发了疯似的冲上来怒吼道:“再来。”
疯子!
陈敬心说。
没人能在这般伤痛下仍旧继续保持对武者切磋的尊重,以伤换伤的前提下,完全不顾对手的招式是否致命。
陈敬很讨厌这样的疯子。
因为他也是……疯子。
剑光戟影,森罗万象。
一招一式,已经超越了生和死,他们的往来,只为了诠释什么叫作“武”。
二人气喘如牛,吴东兴身体不下百道伤口,鲜血如注。陈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左胳膊骨折,三根肋骨骨折,一身内伤,战力已去十之五六。
“你的剑法不错,但和陈之问比起来,仍然不值一提。”吴东兴评论:“当年的陈之问,有着天南剑侠之称,他的覆水剑法,在天南四郡中罕有敌手,某自不量力,领教了他的一招鱼游春水,险些当场丧命。”
陈敬抱拳:“多谢指教。”
吴东兴依靠墙根,“秋蝉剑是陈之问的贴身佩剑,此剑在他手中,如鱼得水,如虎归山,听闻他的水天一色,可杀宗师,不知能否有幸一见?”
陈敬说:“我的水天一色无法和父亲比拟,纵使修炼多年,时时刻苦勤勉,也只是初窥门道,学到了皮毛罢了。”
“无妨,能死在水天一色之下,吴某这辈子也不算空活四十载。”
倏!
剑吟。
血溅。
吴东兴含笑倒地。
拖着一身伤回到府邸,“我赢了。”
从昏迷中醒来,已是七天之后。
六扇门赤字旗的两位校尉调动高平县的人马,却对崂山四怪一筹莫展。高平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要从这方城池找两个人,如大海捞针。
“又多了一桩凶杀案。”
冯策心急如焚,手头的案子没捣鼓清楚,六扇门又把其他任务派遣到衙门,这几个月乱糟糟的不像话。
“冯大人,可否多调派些人手追查庞绩、刁无命下落?”陈青青拱手道:“这两人皆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多耽误一刻,只怕又多了一条冤魂。”
冯策忙苦笑着赔罪解释:“陈校尉,不是下官不肯调派人手,只是高平县近来也不太平,一名剑客短短三月连杀十二人,郡守勒令下官尽早破案,实在是闲不出人手了呀。”
袁立邝眉头一皱,却道:“庞绩、刁无命二人来到高平县已有十天,却未曾动手杀人,和他们的行事作风不和。你说有剑客杀人案,莫非那二人不是慌不择路逃到高平县,而是过来联合那名剑客,或者说投奔?”
陈青青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冯大人,可否借你刚才提到的十二桩命案卷宗一览?”
“没问题,我这就是让人送来。”六扇门插手棘手的案子,冯策高兴都来不及,怎会阻止呢。要是以六扇门的办案能力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汇报的时候也有个交待。
不是我不尽心尽力,而是那凶手太狡猾。
瞧瞧,六扇门都办不了的案子,我们衙门能耐再大,还能比六扇门更优秀?
十一份卷宗交给二人,冯策提醒道:“对了,第十二位受害者的资料还未整理出来,今早发现遇难者尸体,两位可要到现场去看一眼?”
袁立邝说:“我去一趟吧。师妹,你理一理案卷里的细节,回头我们对一对。”
“行,没问题。”陈青青迟疑道:“师兄这个状态没问题吗?”
袁立邝拍胸脯道:“不妨事。”
前些天,袁立邝见一名白衣轻功高手疾驰而过,技痒难耐,起了较量的心思,却没想到,堪堪五里地,就没了那人的踪影,搜寻几日,徒劳无功,让他心里很是难受。
倒不是难受输了,而是人影都没见着,他想着和人结识一下,但找不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