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著中小学教科书五种(全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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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册

第一 原國(三)

社會相羣而成國,家爲社會之起點,亦即國之起點也。有家則有子孫,子孫繁衍,則成爲族。族大人衆,則分爲部落。部落者,未完全之國也。部落既盛,其鄰近部落,或自願歸附,或以兵力兼并之,則成爲國矣。

今日地球之大國,其立國之始,本皆甚小,不過一族之結合耳。迨勢力漸盛,歸附日衆,兼并日多,則國亦漸大。然國人之語言、風俗,遂有因之而大異者,結合之,同化之,是則有國者之責也。

既能統一於内,必求發展於外。往古諸國,所以兼弱攻昧,取亂侮亡,皆是道也。今世界大通,競争益烈。强盛之國,又遠出覓地而經營之,謂之殖民地。殖民地之土民,其性情風俗,相隔太遠,大抵不能與本國之民,享同等之權利也。

第二 達爾文(二)

達爾文,英國人也。著《種源論》考證人類及諸生物,皆由下等動植物,次第進化而至。乃立公例,曰: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大旨謂物之孳生無窮,而地之容積有限。任何生物,有生而無滅,轉瞬間可占盡全球。故凡物皆不能無競。類愈近則争愈劇,争愈劇則優劣愈顯,勝敗亦愈相懸,而適者出焉。凡諸不適者,自然歸於消滅,謂之天然淘汰。以人力爲之别擇,爲之改變,謂之人爲淘汰。淘汰不已,種乃日進。

自達氏之論定,一切邦國,種族、宗教、學術,未有能出此公例外者。不優則劣,不勝則敗,不適則不能生存。其機間不容髮。人生於世,當戰兢惕厲,求所以適存之道,則達氏之志也。

第三 動物之保護色(四)

芸芸萬彙,各争自存,適焉者昌,不適焉者亡。而適與不適,其機至微,往往有爲人所不及察者。若動物之保護色,其最著者也。

保護色,視所居之地而異,所以防侵害,便攻擊也。草木間之昆蟲,止於葉者多緑色,或似鳥糞。居於幹者多褐色,似木皮。處沙漠中者,則色類沙。

蝙蝠、鼷鼠,晝伏夜出,則黑色。浮游動物,常在水中,則多透明。寒帶動物,居冰雪中,則色多白。熱帶草木,四時不凋,則鳥類每作緑色。

琉球、印度,及馬來羣島,有紺蝶焉。翅之表面極美,而裏面則無異枯葉。棲於樹,戢其翅,人莫知其爲蝶屬也。尺蠖棲於桑,後部四足,附著枝上。首懸於空間,吐細絲絡於樹,以支柱其體。若桑之幼枝。人莫知其爲蟲類也。凡此皆所以防侵害也。

非洲有避役,善捕蠅。其色時黄時白,時緑時褐,視所止之樹而易。爪哇有蜘蛛,結網樹枝,踞其上,形似鳥遺。有嗜鳥遺之蟲類,誤止焉,則捕之。此皆所以便攻擊也。

又有所謂警戒色者,如虎之斑斕,熊之黑質,豹之錢紋,兕之蒼革,鷲之金目,蛇之赤斑是已。蓋保護色者,所以避他動物之目,使不及覺。警戒色者,所以觸他動物之目,使不來犯。一欲其隱匿,一欲其顯著,雖相反,適相成也。

生物之妙,可謂無奇不有矣。而夷考其故,曰争生存。嗚呼!競存之義大矣哉。

第四 羅馬武士(三)

昔羅馬之都城,依鐵波爾河爲固。會有寇至,羅馬人少,不能迎敵,憑河待之而已。敵大至,將渡河而南。父老憂之。募能毁河上之橋,以阻敵騎者。敵亦出死力争之,呼聲動地。

有霍律低者,方要敵河上。見敵將據橋而渡,號於同儕曰:“事急矣。若盡退,留二人助我,壞此橋,無爲敵人有也。”橋將圮,復令其二人速退。既渡而橋斷。霍律低瀕河而戰,流矢中其目,氣不稍衰。望羅馬而歌曰:“浩浩鐵波爾,鬱鬱羅馬城。城能衛我家,河能障敵兵。矧我爲國民,不及河與城。一夫苟敢死,敵騎敢縱横?”

歌畢,聳身入河。倏忽間,已鳧近彼岸,國人見者,皆呼萬歲。時敵人數千,隔河而觀,亦深以爲忠勇,則亦大呼,爲霍律低賀。

第五 塞木披來之戰(四)

西洋史上,以勇敢善戰著聞者,無過斯巴達人。當波斯之大發兵擊希臘也,希人以斯巴達君留尼達禦之。波軍勢甚盛。留尼達所部,僅三百人。益以他邦軍士,亦不過數千人。衆寡之勢,蓋懸絶也。

希臘戰士

有要隘焉,曰塞木披來。左濱大海,右扼崇山,形勢至險。留尼達屯兵隘上,誓以死守。波軍至,急攻。留尼達堅拒之,斬獲無算。相持數日,波軍困甚,乃以重金募破隘之策。

會希人有賣國者,知有間道,可繞出要隘後,逃入敵營,爲之畫策。波人喜,潛師以入。留尼達徇於軍中曰:“事急矣。有願歸者,請速去。”衆皆散。獨三百健兒,願與共死。

斯時也,波軍如潮湧,而三百人陽陽無懼色,趨前殺敵,當者輒靡。轉戰既久,矛斷不可用,則抽佩刀繼之。正酣戰間,留尼達殁於陳。波人氣益壯,直前奮擊。而此零落不完之三百人,猶能力禦波軍,取勝者四。

波軍憤甚,濟師合圍之。斯巴達人知糧盡援絶,萬無僥倖理。乃登小山列陣,相背而立,以面臨敵。佩刀斷,繼以匕首。匕首缺,繼以徒搏。力竭而殲,無一人降者。嗚呼!烈矣。

第六 吴士方孝孺(二)

吴士好夸言。自高其能,謂舉世莫及。尤喜談兵,談必推孫吴。

遇元季亂,張士誠稱王姑蘇,與國朝争雄。兵未決。士謁士誠曰:“吾觀今天下,形勢莫便於姑蘇,粟帛莫富於姑蘇,兵甲莫利於姑蘇。然而不霸者,將劣也。今大王之將,皆任賤丈夫,戰而不知兵,此鼠鬭耳。王果能將吾,中原可得,於勝小敵何有。”士誠以爲然。俾爲將,聽自募兵。戒司粟吏,勿與較贏縮。士嘗游錢塘,與無賴懦人交。遂募兵於錢塘,無賴士皆起從之。得官數十人,月糜粟萬計。日相與講擊刺坐作之法,暇則斬牲具酒,燕飲其所募士。實未嘗能將兵也。

李曹公破錢塘。士及麾下遁去,不敢少格。蒐得,縛至轅門誅之。垂死,猶曰:“吾善孫吴法。”

第七 國貨(四)

生利之事,分功協力而已。分之愈精,斯合之愈廣。合之愈廣,則其所生之利愈多。此通功易事之原理也。推之國際,何獨不然。

雖然,因世界之大通,出吾之所有以與人易,而吾因得益專力於所長,可也。若如吾國今日,外貨一入,國貨立即衰頽。國民日用所需,幾盡仰給於外國,則不可。何則?是非貿易,而負債也。

今國人競言提倡國貨矣,然其效卒鮮。何哉?不知改良製造,以從事於其本。徒欲激厲國民之愛國心,以抵制外貨也。夫人之購物,必以自利爲動機。豈能盡律以愛國之義。且苟物美價廉,則於購者爲有利。今以愛國故,而勉購不廉不美之物,則其所損,亦仍在我國民耳。何益焉?

惟是國貨之振興,亦恃乎國民之奬勸。我國今日,新工業方在萌芽,自不能與外國工業之久經發達者比。若以國貨稍有未善,而即去之不顧焉,則此方始萌蘖之新工業,將永無發達之期矣。況國貨之價本廉,物本美者,而亦炫尚新奇,惟外貨是趨乎?《書》曰:“惟土物愛,厥心臧。”我國民其深念之哉。

第八 工業(四)

今世富强之國,農商之業,固甚注重。然其所恃以吸收異國之財富者,實尤在於工業。蓋其工業常利用機械,成物之精,出貨之速,均遠非人力所及。且人力所不能造之物,機械多能造之。而又藉商業爲之先驅,以農業爲之後勁。他國民固有之生業,遂不免爲其所奪矣。生計既蹙,則知識因之而卑。財政既窘,則兵力緣之而弱。今日未開化及半開化諸國,所以日貧日蹙,馴致於亡者,皆此之由。可不懼哉!

或謂歐美以工業勃興故,財産之分配,乃愈不平均。全國之資本,爲少數富豪所掌握。貧困之人,無尺地可以自立。此實最爲不幸之事,抑未始非隱憂所伏也。不知此亦惟前無所鑒,未能預爲之防者則然耳。苟能以去泰去甚之計,爲防微杜漸之謀,亦豈至此。且彼國之貧富,雖不平均。然貧者富者,皆在國内。總計其國富,夫固日有所增殖也。我國今日,苟不能急起以與之競,將舉國之財富,盡爲他人所吸收。人爲雇主,我爲勞傭矣。可不懼哉!

第九 漢冶萍公司(三)

客有游贛、鄂歸者,謂予曰:“子亦知漢冶萍煤鐵公司之情形乎?”

予曰:“不知也,請聞其略。”

客曰:“吾國自煉鋼鐵之議,始於前清光緒十六年。嗣得大冶鐵鑛,乃設廠於漢陽。又苦無煤焦,而官款已罄,乃改爲商辦。求得煤鑛於萍鄉。又以所用機爐不合,出品不精,不能行銷。卒乃派員出洋考察,别購機爐,而後所煉鋼鐵,得以合用焉。蓋創辦一種實業,蘄其有效,若斯之難也。今漢廠出品,既以精良見稱。而萍鄉之煤,大冶之鐵,亦經工師化驗,推爲上選。其藴藏之富,以年采百萬噸計,亦足供數百年之用。苟能盡力經營,必成東方最良之鑛,可無疑已。顧今世富國,首重煤、鐵。以我國之大,地力蓄積之厚,而煤鐵鑛廠,著有成效者,僅僅若此。校之工藝興盛之國,誠不能無媿已。”

客退。予念其言頗有關係,爰援筆而記之。

第十 少年行孫枝蔚(二)

少年不讀書,父兄佩金印,子弟乘高車。少年不學賈,朝出烏衣巷,暮飲青樓下。豈知樹上花,委地不如蓬與麻。又如樓中梯,枯爛誰論高與低。爾父爾兄歸黄土,爾今獨自立門户。爾亦不辨畝東西,爾亦不能學商賈。時衰運去繁華歇,年年大水傷禾黍。舊時諸青衣,散去知何所。府吏昨升堂,催租聲最怒。相傳新使君,憐才頗重文。爾曹不識字,張口無所云。粥田田不售,哭上城東墳。昔日少年今如此,地下貴人聞不聞。

第十一 鬭獅(三)

獅,猛獸也,乃有與之鬭者。其人爲英孫唐。當其客於美洲,有大動物園,張一廣告。謂某日,將令獅與熊鬭。孫唐見之,請於主人,願自與獅角。主人知其能,許之。

及期,廣幕大張,座客踰二萬。孫唐至,不持寸鐵,縱身入獅檻。獅見孫唐,蹲踞檻隅,目光炯炯,將撲之。孫唐窺之審,急趨獅側,以右手捉其頸,左手抱其腹,擎舉至頂而奮投之。獅怒甚,反身來撲。孫唐側首避之,突進胯下,仰首挺身,盡力抱獅,附身獅胸。獅乃以前足蹴孫唐。蓋至是始角力矣。

初,主人以獅之爪牙犀利也,加手囊口網以阻之。及孫唐努力傾獅,囊破而爪露。獅奮爪爪孫唐,衣襦迎爪而裂。孫唐益緊束兩手。獅如置於鉗鋏間,轉側延引,終不得脱。孫唐乘其憊,再投之於數丈外。獅又自後來撲。孫唐覷其將及,奮兩腕,攫獅頸而直投之。獅乃頽然委頓,伏地不動。久之,獅挺身起,向檻外狂逸。孫唐瞋目叱之。獅震栗,如喪魂魄,蒲伏於地。百計誘之,不敢復起。捉其尾撚之,始欠伸而立,向之跳舞,馴服無異羊豕。觀者歎服,鼓掌如雷。

第十二 捕虎(三)

明代有徽人唐某,甫新婚,而戕於虎。其婦後生一子。戒之曰:“爾不能殺虎,非我子也。後世子孫,如不能殺虎,亦非我子孫也。”故唐氏世世能捕虎。

旌德近城處有虎,暴傷獵户數人,不能捕。邑人謀曰:“非聘徽州唐某,不能除此患也。”乃遣人持幣往。歸報:“唐氏選藝至精者二人行,且至。”至則一老翁,鬢髮皓然,時咯咯作嗽;一童子,十六七耳。縣人見之,大失望。姑命具食。老翁察衆意輕之,語衆曰:“聞此虎距城不五里。先往捕之,再食,未晚也。”遂命人導往。導者至谷口,不敢行。老翁哂曰:“我在,爾尚畏耶?”入谷將半。老翁顧童子曰:“此畜似尚睡,汝呼之醒。”童子作虎嘯聲,虎果自林中出,徑搏老翁。老翁手一短柄斧,縱八九寸,横半之。奮臂屹立,虎撲至前,側首讓之。虎自頂上躍過,已血流仆地。視之,自首至尾,皆觸斧裂矣。

老翁自言:“煉臂十年,煉目十年。其目,以毛帚掃之,不瞬。其臂,使壯夫攀之,懸身下縋,不能動。”諺云:“伏習象神,巧者不過習者之門。”信夫。

第十三 無怒軒記李紱(二)

怒爲七情之一,人所不能無。事故有宜怒者,《詩》曰:“君子如怒,亂庶遄已。”是也。顧情之發也,中節爲難,而怒爲甚。血氣蔽之,克伐怨欲之私乘之。如川決防,如火燎原,其爲禍也烈矣。

吾年踰四十,無涵養性情之學,無變化氣質之功。因怒得過,旋悔旋犯。懼終於忿戾而已,因以無怒名軒。

不必果無怒也。有怒之心,無怒之色。有怒之事,無怒之言。蓋所怒未必中節也。心藏於中,可以徐悟,色則見於面矣。事未即行,猶可中止,言則不可追矣。怒不可無,而曰無怒者,矯枉者必過其正,無怒猶恐其過怒也。

軒無定在,吾所恒止之地,即以是牓之。

第十四 幣制(三)

以金爲幣,由來舊矣。而金品之中,尤以金銀爲勝。物少值重,輸運便利。一也。銅鐵易蝕,金銀之性不易改變。二也。所産不多,無暴漲暴落之弊。三也。今世各國,或金銀並用,或銀銅並用,無用鐵者矣。

古無鑄造之制也。然以生金交易,出入必衡,雜僞難驗,防奸疑欺,諸多不便。於是幣制起焉。幣制完善之國,於各種錢幣,總重幾何,純量幾何,皆爲詳析規定,流通全國,是曰法幣。花紋巧緻,以防雜僞。價格確定,計數以枚。衡驗之煩,舉無事焉。

又慮各種貨幣,價格比例,不能一定也。於是專擇其一,以爲餘品之程,是曰主幣。歐、美、日本之主幣,先皆用銀,其後漸改用金。我國在昔,亦用金銀,惟銅始鑄爲錢。前清之季,雖鑄銀圓,然銀幣大者一枚,當銀角若干,銅圓若干,皆隨市場用值,初無一定,不能謂爲銀本位也。尤可異者,通商以來,墨西哥諸國銀圓輸入,通用無阻。我國自鑄之幣,反有阻抑之累。妨害交通,滯塞經濟,莫此爲甚。故整理幣制,實我國切要之圖也。

第十五 紙幣(三)

易事通功之始,貨以易貨而已,降而後有易中。易中由粗而精,於是有金銀等法幣。然治化日進,懋遷日廣,專用金銀等幣,猶苦其運輸滯重,計數煩瑣也,於是有紙幣以爲之代。其爲物也,數雖大而質仍輕,經商攜帶,閭里藏儲,無所往而不便也。

然紙幣可以代金銀之用,而非可遂視爲金銀者也。有金銀之實幣,與紙幣相輔而行,則便於民。無金銀之實幣,憑虚而造,漫無限制,則立見其害矣。蓋紙本無值,所以有值,由其能易金銀。苟濫發焉,民之得是幣者,必反之銀行。銀行既無充實之預備,必不足以應支付。支付止而商賈騷然,全社會胥受其病矣。宋、金、元、明之季,皆苦鈔值之落,無法維持。法、美二國,亦曾以紙幣發行過鉅,公私交困。後雖補救,損失已多。故行用紙幣,事誠便利,而濫發之失,又當引以爲鑒也。

第十六 蘇彝士運河(四)

蘇彝士河,以人工鑿成,在紅海、地中海之間,爲世界鉅工之一。

方蘇彝士河之未鑿也,歐人之東來者,必航大西洋、掠好望角而東。風濤險惡,程途遼遠,累月不得達。自有此河,東來可近二萬餘里。

初,法人雷賽使埃及時,上書埃君,請開運河。埃君許其請,列國亦多贊助者。獨英人忌之,百計阻撓,事幾僨。雷賽竭力經營,不爲所挫。溯自工事之始,迄於全河通航,時踰十年,費金二千四百萬磅。河長三百里,最寬之處爲三百尺,最狹之處爲百七十餘尺,深二十四尺。屢加疏濬。今益深廣矣。

埃及本爲地主,而規畫河工者爲法人。故運河之權,法與埃及共之。英人以東亞爲貿易市場,而交通機關爲法人所操,於己頗不利。乃乘埃及之急,盡購其股票。於是管理之權,移入英人掌握,商船之經此河者,皆須計噸納税。英人坐獲大利,而又操東西兩洋交通之樞紐。英以商業横絶歐、亞,豈無故哉。

第十七 巴拿馬運河(四)

蘇彝士河,溝地中海、紅海之間,爲歐、亞交通樞紐。巴拿馬河,則溝大西洋、太平洋之間,爲全世界交通樞紐。

巴拿馬本爲地峽,東臨大西洋,西望太平洋,其間相距凡百五十里,而介於南北美洲間,如連鎖焉。四百年前,西班牙人首議開鑿。時阻抗者衆,事卒不成。蘇彝士河既通,雷賽更糾合公司,從事於此。然施工七年,程功未半,而資産已告罄矣。

二十年前,美西戰事起。美之艦隊,欲由舊金山赴大西洋者,必繞行麥哲倫海峽。費時失機,大不便之。故戰役告終,而運河之説大盛。始也出巨資,購法公司之産。繼也助巴拿馬政府獨立,得開鑿運河全權。於是河工復舉。畫全部爲三區,曰大西洋區,曰中央區,曰太平洋區。區有工師爲之長,各役其役,各董其事。浚渫開鑿,建築運輸,同時並舉。日役三萬人,費美金四百兆。千九百十五年二月,遂開落成紀念會,我國亦與焉。自施工迄竣事,凡十有二年。

夫商貨之運輸,避重税,尤趨捷徑。是河既闢,非特美洲貿易,將由太平洋直達亞東。即歐陸各商,亦必因西伯利鐵道運費較昂,蘇彝士運河行程較曲,紛然争出於是途。吾國適當其衝,固宜乘此時機,擴張營業矣。乃各國皆籌設行棧,增置船舶,於巴拿馬通航,籌備恐後。我獨寂然無聞,瞠居人後,不亦有愧耶?

第十八 埃及(四)

埃及者,開化最早之國也,然以借外債而亡其國。

當其時,歐洲諸國正值物産過度,金融停滯,資本家懷金而無所用。乃恃己國之强,利埃及之弱,以重利行借貸之術。一千八百六十二年,借三千七百萬圓。越二年,又借五千七百餘萬圓。皆有所謂經手周旋費者,埃及政府所得實額,僅十之七耳。驟進多金,外觀忽增繁盛。心醉外債之利,復大事稱貸。土耳其者,埃及之上國也。雖慮其有後患,然無從禁之。卒借外債踰十萬萬圓。

曾幾何時,財政大紊,不可收拾。債主愈迫,國帑全空。英國領事遂迫埃君延聘英人爲顧問,募民債,加租税,絲毫無所補。又迫埃君立財政局,以英法兩國人爲局長,延用外人至一千二百餘人,給外俸至三百八十餘萬金。

及至羅掘俱窮,乃裁兵士之餉,使軍隊無力,不能相抗。增貴族之税,使豪强盡鋤,無以自立。清查通國之田畝,使耰鋤之農民,騷動不寧。又欺小民之無識,利誘威迫,使全國土地,大半歸歐人管業。民無所得食,餓莩載道,囹圄充闐。埃及國民,於是忍無可忍,望無可望,不得不羣起而與之爲難。英人以數萬雄師壓境上,挾埃君以伐其民。石卵不敵,義旗遂靡,而埃及之生機絶矣。

第十九 福澤諭吉(四)

日本福澤諭吉,家世仕藩侯。諭吉幼習漢學,既冠,遊長崎,習荷蘭語。明年,遊大阪,從緒方洪菴遊,研究泰西學術。越數年,詣東京。某藩邸延居其家,一藩子弟皆從學。時日本新與歐美諸國訂約通商,英人列肆横濱,語言不通,多齮齕。諭吉見之,因大發憤,專習英語,以求實用。未幾,從使臣遊美。既至,留心考察國情民俗。後又隨使赴歐洲,歷遊英、法、荷、德、俄、葡諸國。

諭吉既歷歐美,知教育爲立國之本。迨歸國,乃立慶應義塾於東京,召諸生講習。既而明治維新,人人知嚮學之益,四方來學者愈衆。諭吉教人,以獨立自營爲要旨。學風廣被,國人修己治事之精神,爲之振起。其所著書,記事説理,語尚平易,使人人能解。日本國民,得早開發知識者,多賴於此。

明治三十六年,卒於家。年六十有八。國中聞之,莫不嗟悼,惜教育界之失山斗云。

第二十 武訓(三)

武訓,山東堂邑人。三歲喪父。家貧,行乞度日。飲食必先奉母,人稱曰孝丐。七歲,復喪母。晝行乞,夜績麻。得一錢,即儲之。日惟以兩錢市麤饅自養。

數歲,得錢六千。邑有富家某,頗自好。訓踵門長跪乞見。閽者揮之,不去。予以錢,不受。主人畏其丐,不敢見。訓乃於門外長跪不去。不得已,見之。見則長跪請曰:“丐者有所求於貴人,貴人必許我。”主人曰:“若欲乞錢耶?”對曰:“丐者非就貴人取錢,乃以錢與貴人。丐者有錢六千。願藏之貴人家,取其息。一年之後,以子爲母。貴人其許我。”主人畏其丐,又以其數無多也,許之。拜謝而去。此後丐所獲盈一千,則持往富家。如是者十年,子母相權,幾及百千。曰:“今乃可以少行吾志矣。”

於是僦廟爲學舍,招窶人子學焉。聘宿學主教授,奉脩脯豐有加。或鄙不就,則長跪不起,必得請乃已。每開校,必盛饌饗教師。不自爲主人,請邑之有聲望者陪讌焉。或不願往,則長跪不起,必得請乃已。朔望,輒詣校省視。教授勤者,則跪拜之。有惰者,則長跪,垂涕泣不起。教師咸敬畏之,靡敢惰。學生有輟業嬉者,亦長跪以哀之。學生亦相戒不敢怠。行之數十年,弟子卒業而去者,不可勝數。訓仍日以兩錢市麤饅自養,終其身。

訓爲人,身肥短,貌寢陋。行乞至八十歲,未嘗妄費一錢。而所創學校,至三十餘所。或勸之娶,執不可。銖積寸累,惟以興學爲事。殆所謂奇節瑰行,得天獨厚者歟。

第二十一 自鄉間與友人書(三)

别來旬日,思子爲勞。詩人云:“一日不見,如三秋兮。”昔嘗疑之,今乃知其信然也。自到鄉間,耳目觸接,都異疇曩。相距不百里耳,儼若别有一天地者。人事愈進,則其去天然之境愈遠,豈不信哉?今之鄉居者,多羨城市;居城市者,亦羨鄉閭。弟以爲皆非也。孔子云:“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所居之善否,則亦視乎其人耳。交通之捷,求取之便,師友之多,此居城市者之勝也。而其弊或入於浮華。風景之美,人情之厚,攝養之宜,此居鄉園者之勝也。而其弊或流爲樸塞。苟使鄉居者能潛心問學,以補其見聞之隘,而因以啓發其鄉人;居城市者,能自甘淡泊,卓立於繁擾之中,而因以静鎮夫末俗,則居城、居鄉,兩得之矣。否則可謂兩失之也。吾兄以爲何如?

第二十二 桃花源記陶潛(四)

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爲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中無雜樹。芳草鮮美,落英繽紛。漁人甚異之。復前行,欲窮其林。

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初極狹,纔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鷄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黄髮垂髫,並怡然自樂。

見漁人,乃大驚,問所從來,俱答之。便要還家,設酒殺鷄作食。村中聞有此人,咸來問訊。自云:“先世避秦時亂,率妻子邑人,來此絶境,不復出焉。遂與外人間隔。”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此人一一爲具言所聞,皆嘆惋。餘人各復延至其家,皆出酒食。停數日,辭去。此中人語云:“不足爲外人道也。”

既出,得其船。便扶向路,處處誌之。及郡下,詣太守説如此。太守即遣人隨之往,遂迷不復得路。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聞之,欣然親往,未果,尋病終。後遂無問津者。

第二十三 座右銘崔瑗(一)

無道人之短,無説己之長。施人慎勿念,受施慎勿忘。世譽不足慕,惟仁爲紀綱。隱心而後動,謗議庸何傷。無使名過實,守愚聖所臧。在涅貴不緇,曖曖内含光。慎言節飲食,知足勝不祥。行之苟有恒,久久自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