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亡军的将领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20年了。战败国意大利政府与阿尔巴尼亚政府达成协议：一个由阿里奥特将军率领的小组，将到阿尔巴尼亚搜寻战争期间在该国阵亡的军人的遗骨；阿尔巴尼亚政府派专家泽奈里与他们一道工作。担负挖掘遗骨任务的是公用局的工人。阿里奥特将军出发去阿尔巴尼亚之前，终日被来访者包围着。一天，应泽塔伯爵夫人之邀，他亲自登门拜访了这户有特殊要求的人家。伯爵夫人向将军恳求：“整个战争期间，我们一直寻找他。我们三次派人去找，可是三次都空手回来了。第四个人骗了我们，拿了钱，人就不见了。可现在我们把希望寄托在您身上了。”对这位不寻常的泽塔上校，作战部也有命令：要不惜任何代价找到他的遗骨。泽塔上校的遗孀蓓帝，也向阿里奥特将军以及陪同他一起刭阿尔巴尼亚工作的神甫提出了同样的请求。阿里奥特将军对此十分重视，在动身赴阿尔巴尼亚之前，特意找到当年泽塔上校的传令兵，问询上校的死情。传令兵向将军报告：“我把一切都向伯爵夫人讲述，面对上校的遗孀只讲了一部分。上校到乡村姑娘家里去了，这时候我应当保卫他。一天以前，他曾强迫那个姑娘到了他的帐篷里。我一直等到清晨。我到屋里查了一下，可那里没有人。后来我想他是领姑娘从后门走了，在他的帐篷里会找到他。但是，那里也没有。于是我报告了。我们四处寻找，然而，泽塔上校依然不知下落。那天我们营出发了。”阿里奥特将军心里缠结着种种疑团，与神甫一起来到秋雨绵绵的阿尔巴尼亚，开始了为期一年的搜寻阵亡者遗骨的工作。每挖到一个军人的遗骨，都会引出一个故事。因篇幅所限，这里只讲其中三个。在挖到的遗骨中，发现了一具女人的尸骨。原来这是一具军妓的遗骸，她是怎么死的？战争开始了，意大利法西斯不仅用铁蹄践踏了阿尔巴尼亚神圣的土地，而且还以腐朽的生活方式，毒化了阿尔巴尼亚社会的空气。在一座城市里，与阿尔巴尼亚人民的传统道德和民族风尚水火不相容的妓院出现了，引起人们强烈不满和愤怒的抗议。但是，个别意志不坚强的人、道德沦丧者，总还是有的。一个小伙子竟然抛弃了未婚妻，坠入妓院的泥潭。小伙子的父亲闻讯后怒发冲冠，提枪闯入妓院，当场击毙一名妓女，然后仓皇逃去。然而，他自已却为此付出了生命。被打死的军妓受到意大利军方的赏识，像一名真正的军人一样被埋葬了。将军和神甫在泽奈里专家的陪同下，继续为寻找遗骨奔波，从山地到平原；从海滨到谷地，一直不停地忙碌着。一天，他们驱车在公路上匆匆地朝前奔驰。突然一个老农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原来，离他们不远停放着一口棺材。将军和神甫不懂老人是何用心。老汉说，棺材里装的是一位意大利军人的遗骨。这个死者原来是“蓝色营”里的普通一兵。他不愿为法西斯卖命，开小差当了逃兵。老农是个磨坊主，收留他当了自己的雇工。后来，“蓝色营”开来了，将他捉拿处死。老人把他像亲人一样安葬了。当他听说意大利人来阿尔巴尼亚搜寻军人的遗骨时，便主动将这个逃兵的残骸挖出来，还为他做了一口棺材。老农还把逃兵遗留下来的一块手表交给了将军。将军、神甫对老农的义举很不理解，要对他予以报偿。老农坦然无私地告诉将军和神甫，他什么也不要。将军和神甫上了车正要离去，老农又把他们喊住。将军一口断定，这位老农是不会什么报酬也不要的。然而，将军完全错了，原来老农并不是向他要什么报酬，而是再交给他一个死者生前的日记本。在慷慨无私的阿尔巴尼亚农民面前，趾高气扬的将军现出一副狼狈相。将军回到旅馆，打开日记本，一页一页地读下去，了解了这位逃兵的全部经历。他不愿意打仗，逃到阿尔巴尼亚磨坊主的家里，为糊口活命当了雇工。他偷偷地爱上了磨坊主的女儿科蕾斯蒂娜。他爱得发疯，甚至在梦中还与她甜甜蜜蜜地在一起……不过，这只是他的单相思。不久，科蕾斯蒂娜出嫁了，他陷入极大的痛苦之中。他在日记里还写了他与同伴们如何急不可待地到纪诺卡斯特城里逛妓院，还猜测被打死的妓女，就是跟他玩过的那个姑娘。逃兵的日记写得有声有色，可是突然中断了，原来是“蓝色营”追到了磨坊主那里，结果了他的性命。将军和神甫觉得不是在搜寻尸骨，而是陷入了恐怖之中。一天，在海滨的一块空地上，发现一批坟墓被人挖过了。原来是另外一个国家的上将率领挖掘小组偷偷地将遗骨盗走了。经过一年多的努力，绝大多数的遗骨都被找到了。将军和神甫从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上下来，要找个开心的地方休息一下，娱乐一番，庆贺胜利。恰巧碰上一个村子里举行婚礼，将军和神甫在泽奈力陪同下，走进正在举行婚礼的俱乐部里。将军心血来潮，得意忘形地站起来，要与新娘一起跳舞。神甫劝他，他不仅不听，反而凭着将军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要受到尊敬的信条，固执地坚持非跳舞不可。正当他要去挽新娘，握她的手时，人群里突然传出撕心裂胆的喊声；“不许动姑娘的手！”这是一位叫妮澈的老妈妈，冲出人群，朝他喊出的声音。将军目瞪口呆，全然不知所措。原来，这位叫妮澈的老妇，正是20年前被泽塔上校杀死了丈夫、奸污了女儿的受难者。她一见意大利将军，心里就燃起了怒火。将一个尼龙袋子和一把镐头扔到意大利人面前，并告诉他们，泽塔上校就是她亲自杀死的。杀死之后，把他埋在了自家门口。现在让他们挖出来拿走。因为未寻找到上校泽塔的遗骨而发火的将军和神甫，立刻转悲为喜，这回对作战部总可以作出交待了。不过，老妇的发怒使他无法忍受；想与新娘跳舞遭到拒绝和抗议这件事，又大大地刺伤了他的自尊心。愤怒、悲衷、绝望使他一时失去了理智，居然把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泽塔上校的遗骨扔到大河里去了。地拉那沉浸在节日欢乐的气氛中。战败的阿里奥特将军和另一个异国的上将（就是那个偷窃别国的军人遗骨，用死人骨头作买卖，为漂亮的阿尔巴尼亚姑娘而神魂颠倒的将军）心里非常阴暗，躲在旅馆里酗酒，歇斯底里大发作。饿狗，随你们怎么叫吧，骆驼队照样前进！蒸蒸日上的阿尔巴尼亚，到处是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