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十二条军规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离意大利厄尔巴岛以南8英里的地中海皮亚诺扎岛上驻扎着美国第256空军中队。
战争激烈进行着。完成飞行任务后，有的飞行员驾机低飞海面，从裸体游泳的男女头上飞过；有的到罗马休假，趁休假机会同妓女鬼混；有的在军官俱乐部掷骰，打乒乓；有的待在帐篷内吹牛谈天；有的干脆装病住着医院。有人不断牺牲，也有人被授予勋章，但没有人在意“祖国到底代表什么”。
领队轰炸手尤索林上尉认为“谁打赢这场战争都他妈的一样”，而“谁让你送死，谁就是敌人”。他只希望能活着回家，他的精神已近乎崩溃。他总觉得人人都想杀害他，每当飞上天空丢炸弹时，总怀疑有不相识的陌生人用机枪向他射击；回到中队，又怀疑有人在他的食物里放毒，见到谁都要留心端详一番。为了使轰炸任务延期执行，他让大伙儿腹泻，可投弹时，炸弹是否命中目标他却满不在乎。有一次，他假说自己患了肝病，进了医院。他总是千方百计想从医生那儿搞到患病证明，以便逃避飞行。最使他烦恼的是，他总觉得中队司令官卡思卡特上校在同他作对。第二十二条军规规定，飞满32架次的人可以不再执行任务。当尤索林飞满32架次时，卡思卡特上校又把规定任务增加到40次、50次……这样，尤索林尽管一次又一次完成了飞行任务，但还是不能停止飞行。第二十二条军规还规定：“必须让任何一个疯子停止飞行。”可这得由本人提出申请，而一旦提出申请，却又证明他是一个正常人，因为凡是想逃避战斗的人，不会真是疯子。有一次，在彼洛尼亚上空执行任务时，飞机受到敌人火力包围，尤索林好不容易才冲破敌人的封锁。返程后，他到罗马找意大利妓女荷西安娜，可这妓女只同他敷衍，使他非常失望。后来妓女投入了他的怀抱，他发现她身上有一块美国人打伤的疤痕，便动了感情，要娶她为妻，可荷西安娜不愿意，说她已不是处女，尤索林说他不介意，而荷西安娜却说，不嫁他是因为“他疯了，因为他居然要娶她”。这使尤索林感到非常意外和难堪。
一次，尤索林在阿维尼翁上空执行任务时，同机飞行员被枪弹打死，溅了他一身血。从此，他发誓不再穿衣服，在领取飞行十字勋章时，果然光着身子，使得长官非常尴尬。后来他没有请假便和伙食管理员迈格驾机到罗马。到了罗马，发现这儿已是一片废墟，妓女的寓所已被炸毁。由于没有通行证，尤索林在罗马被宪兵逮捕，被送回了皮亚诺扎岛。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不但没有受处分，而且科尔中校还对他说：“我们打算送你回国啦。”原来长官把士气低落完全归咎于尤索林的自由主义上。他们认为，让他离开，可能会鼓励其他飞行员去执行更多的任务。此外，他不在岛上，士兵不会找长官的麻烦，科尔中校可以晋升上校，卡思卡特上校可以升为将军。不过，他们要尤索林接受一笔小交易，不然就要将他送交军事法庭。这笔交易用长官的话来说就是要尤索林“喜欢我们”。只要同意这样，他们就把他作为英雄送回国，还要发给勋章，在国内广播、电视和报刊上宣传他的英雄事迹。科尔中校说：“这样，人人都会捧你，把你当个大人物看待。”尤索林欣然同意，但走出楼梯时，突然被一个妓女杀伤，送进了医院。官方却宣传说，尤索林因拦阻一名纳粹刺客暗杀长官而受伤。在医院里，尤索林由于良心发现，向牧师坦白了这笔交易的内容，并且不打算从命。最后在牧师和丹比少校的帮助下，他通过罗马逃到瑞典去了。
卡思卡特上校是中队司令官，为人老练圆滑，但非常自负。尽管不到36岁已升为上校军官，可他仍不满足。他对同事很有疑心，没有人特别喜欢他，尽管27空军司令佩克姆将军还算看重他，可由于佩克姆将军同联队司令德里德尔将军的相互倾轧，德里德尔将军很忌恨他。为了想当将军，卡思卡特强迫自己手下的人执行比别的大队更为复杂的飞行任务，以便突出他独一无二的领导才能。他听说在一次战斗中丹尼卡医生战死了，便把飞行任务增加到71架次。其实，这与飞行架次的多少没有关系，而且医生根本不在飞机上，也并没有战死。有关部门还是给医生妻子发去阵亡电报，使医生从此成为一个没有食品供应没有军籍而靠其他军官施舍为生的“活死人”。卡思卡特上校拒绝见丹尼卡医生，理由是医生死了。与此同时，大队的科恩中校还宣布，如果医生在大队露面，要当场将他火化。随军牧师只好向医生妻子求救，要她说明情况，只有她才能证实医生活着。医生妻子很想这样做。但第二天，她却收到卡思卡特上校的信，再次向她表示对她死去的丈夫的哀悼。她只好带着孩子转移，连转送信件的地方都没留下。公开反对他的尤索林最使卡思卡特上校气恼，他在备忘录上尤索林的名字处打上！！！（？），甚至怀疑他是共产党颠覆分子。他最信任的是伙食管理员迈洛，认为迈洛是他的一大荣誉。27岁的迈洛有一副表面看起来单纯、老实巴交的面孔，但实际却很狡猾，善于钻营，深得长官赏识。卡思卡特上校让他管理大队食堂，并命令每个中队派一架飞机和一名驾驶员，帮他替长官采购新鲜鸡蛋、黄油、水果和香肠。因此，迈洛便滥用职权，凭借上司庇护，利用战争大做投机生意，成立了由他掌握的“迈——明水果土产联营公司”，声称联营机构里，人人都有股份，以便笼络人心，还让卡思卡特上校当上了伙食联营机构的副总经理。迈洛有恃无恐，不但将石油和滚珠轴承高价卖给敌方德国，还同德方订立合同，规定用高射炮击落每一架美军飞机，德方须给他1000美元；与此同时又同美军订立合同，如何炸掉德军防守的桥梁，让交战双方保持均势，以便从中渔利。此事被查获后，他没有受到丝毫处罚，反而大言不惭地说：“我不过是看到这次任务是难得的好机会，就趁机捞了一把，干吗这么大惊小怪？”他甚至把德国纳粹字徽的飞机上印上了他的公司字样，以便他能自由来往于欧洲各国及世界各地。迈洛的身价越来越高，他成了西西里巴勒莫城的市长，因为他把苏格兰威士忌运到西西里，使西西里成为世界上三个最大的苏格兰威土忌输出地之一；他还当上了马尔它岛的州总督，一路上都受到热烈欢迎。迈洛的道德准则是：只要生意还能维持，要价再高也算公正；只要能获取最大利润，冒最大的风险也在所不辞。
随军牧师希普曼上尉瘦削、多病，每天都想回家同妻子团聚，空军大队所发生的一切使他非常困惑，他开始怀疑：有没有一位上帝！有没有真正的信仰，死后有没有灵魂。为了鼓舞士气，卡思卡特上校不断命令增加飞行任务时，曾要他在每个飞行员执行任务前为他们念祈祷文。可他发现，每篇祈祷文的调子都很低沉，而且难免不提到上帝。他对上校说，尤索林等飞行员不愿飞行，是因为实在忍受不住了，上校最后只好放弃己见。希普曼面对极为复杂的本体论问题一筹莫展，总觉得自己不胜任牧师工作。他感到最虚伪不过的是主持葬礼，因为在面临死亡这样一种可怕而神秘的情况下，却偏要假装严肃，故作悲痛，冒充懂得人死后上帝会显灵，在他看来，是莫大的罪过。正由于他有这样的思想和不检的行为，德里德尔将军说要枪毙他。他还曾经劝告卡思卡特上校取消飞行60次的命令，但却遭到拒绝，使他非常失望。他对一切丧失了信心和希望，甚至想到了放弃军官职位，去当一名伞兵。最后，他帮助尤索林逃走。在希普曼看来，信仰全完啦。
飞行大队的怪事层出不穷，令人啼笑皆非，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小世界里一切危险都源于一个永远摆脱不了的圈套，即那个可以任意解释的第二十二条军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