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唐代宗暗杀臣下保皇权

宝应元年（762年）四月十八日，唐肃宗刚死，唐代宗李豫（762年一779年在位）即位，他在九仙门接见了群臣。他望着文武百官焦急而又疑虑的面容，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了一个问题：在这动乱的年月中，怎样才能驾驭这些人呢？

唐代宗想起这个问题并不是没有根据的。从国家的现实情况来讲，安史之乱余波尚存，叛兵们还在到处杀人放火，吐蕃和回纥的贵族又常常乘机勒索。局势动荡，民心不稳。有多少大臣可以完全信赖，他心里还不清楚。此外，唐代宗自己继承帝业，就经受了一场险恶的搏斗。

唐代宗是肃宗的长子，安禄山叛乱发生后，李豫在进讨安禄山、联系回纥贵族率兵入助等方面，建立过功绩。因此，当两京恢复，玄肃二宗相继回到长安，他便被立为皇太子，由楚王改封为成王。从上元末年（761年）起，玄宗身体日益变坏，肃宗接着也感到不适。于是，代宗往来奔波，轮番侍候二位先帝，亲自煎药，常常夜不解衣，食不知味。不久，玄宗病故，肃宗也奄奄一息。按照常理，在这种情况下，代宗即位是顺理成章的事。但事情却不那么简单。

原来肃宗宠幸的张皇后自己没有儿子，对代宗的成见又很深，想方设法不让代宗即位。她私下里把肃宗的次子、越王李系接进宫中，准备伺机废掉太子。张皇后又派内宫官员段恒俊帮助李系出谋策划，还挑选了二百多名精兵武士埋伏在长生殿中。一切布置就绪，张皇后便假传肃宗旨意，宣召皇太子李豫进宫。宦官程元振将其阴谋秘报统领禁卫军的行军司马李辅国。李辅国向来和张皇后不和。为了挫败张皇后的阴谋，李辅国和程元振事先准备好兵马，在凌霄门等待救驾李豫。太子李豫一到，程元振和李辅国赶紧告诉张皇后的阴谋，并立即保护他先躲进飞龙厩（皇宫中的马棚）中暂时躲过埋伏。这一天的半夜时分，一牙弯月高挂空中，天空黑蒙蒙，皇宫中也格外寂静。程元振、李辅国带兵冲入三殿，逮捕了越王李系及其同党内侍朱光辉、段恒俊等一百多人，张皇后也被幽禁到一个庭院中。天亮以前，李辅国把张皇后、越王李系等人全部杀死，一夜之间一场血腥的宫廷政变，便秘密地结束了。朝中大臣一概不知。不久，肃宗一命呜呼。代宗就这样在程元振、李辅国帮助下，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唐代宗回忆起自己的即位过程，不免有些不寒而栗。怎样驾驭朝中的文武臣僚呢？在宫廷政变的惨杀中他找到了答案。

代宗首先想到的是李辅国。李辅国本名李静忠，四十多岁，面貌丑陋，粗通文墨。安禄山叛乱时，唐玄宗外出四川，李辅国当时侍奉太子李亨。在马嵬驿杨国忠被杀之后，李辅国曾为李亨即位平叛等出谋划策，深得李亨器重。李亨当了皇帝后，是为唐肃宗。李辅国被提升为太子家令、元帅府行军司马。从此以后，肃宗就把许多机密大事委托给李辅国办理，甚至四方奏事，也让李辅国掌管。李辅国平时吃素，又常学僧人的样子，手持念珠，很多人都以为他生性良善。后来，肃宗回到京城，李辅国被委以重任，直到当了判元帅行军司马和兵部尚书，掌握了朝廷以及护卫皇宫禁军的大权。

代宗即位，李辅国自认为有功，越来越骄横无忌。他曾经私下里对代宗说：“你们大家都在皇宫中坐着吧，外面的事由我去处理。”代宗认为他说话太狂妄，非常恼怒。但是考虑到自己刚刚即位，李辅国又掌握禁军，不好公开斥责，就没有发作。相反为暂时稳住李辅国，便想方设法刺激程元振与李辅国相争。因此，代宗还尊李辅国为尚父，许多政务，不论大小，都委托他去办理。不久，代宗又让李辅国当司空、中书令。李辅国一时位高权重，朝中许多人甚至不敢称呼他名姓，只叫他“五郎”。李辅国日益高升果然引起了程元振的强烈不满。程元振想夺李辅国的权，就在代宗面前说他的坏话，并请代宗对他严加限制。于是，代宗利用程元振，捏造李辅国的罪名，罢免了李辅国的判元帅行军司马职务，还把他移居到皇宫外居住，夺了他的禁军权。这时李辅国有所醒悟，感到有些害怕。不久，李辅国又被罢免中书令，晋封为博陆王爵，代宗用明升暗降的办法，将李辅国的实权剥夺。一次，李辅国想入内阁修谢表，被守门人拦住了。守门人对他说：“您已经被罢免了职务，不应当再走这个门。”李辅国听后，非常愤慨，就大声叫嚷：“老奴死罪，侍奉不了郎君了，就请到地下去侍奉先帝吧！”话传到了代宗那里，代宗听后并不生气，反而颁布诏旨对他好言相慰。同时却暗中派人刺杀他。一天深夜，几名强盗闯入了李辅国家中，杀死了李辅国，还砍下了他的头和上臂。事后，代宗追赠李辅国为太傅，以掩盖事实真相。就这样，代宗除掉了李辅国。

除掉李辅国后代宗对程元振也不放心。程元振和李辅国一样，都是宦官出身。代宗即位后以程元振有功，拜他为飞龙副使、右监门将军、上柱国。不久，又替代李辅国任判元帅行军司马，专管皇宫禁军事务，还加封为镇军大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这样，程元振的地位和权力很快就超过了李辅国。于是朝中许多人也不敢再称呼程元振的名姓，而只叫他“十郎”。程元振越来越骄奢，对朝中大臣横加诬陷，这引起了许多人的强烈不满。太常博士柳伉上书代宗，请求斩程元振以谢天下。代宗乘机颁布诏令，罢免子程元振的各项官职，发放他回老家闲居。程元振不服。一天，他穿戴妇人的衣服来到京城长安，在朱雀街上大喊大叫，还到皇宫北门想见代宗。结果，负责京城守卫的官员把他捉住，送往御史台审问，后来，代宗下诏将他流放到遥远的溱州（今四川綦江南），程元振以后就死在了那里。就这样，代宗又除掉了程元振。

当时朝中还有一个宦官叫鱼朝恩。他也为代宗继位立过功。鱼朝恩生性狡黠，善于辞令，粗通文墨。广德元年（763年），吐蕃入犯京师，代宗出逃在外。当时，朝廷禁军未能集中，各自离散，代宗处境十分危险。到达华阴（今陕西华阴县）时，代宗更是走投无路。就在这时，鱼朝恩率领援军赶到，不仅使代宗脱离了危险，而且全军也由此振奋，打了胜仗。代宗便命鱼朝恩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专门负责神策军，自由出入宫廷。鱼朝恩生性恶劣，依恃自己有功和代宗的封赐，越来越肆无忌惮。他常常招引一些轻薄儒生聚集在他家中，或讲授经籍，或撰写文章，以在朝廷大臣中炫耀自己是文武全才。一次，在章敬太后（代宗母亲）的忌日，代宗与百官到兴唐寺行香，鱼朝恩当着百官的面，夸夸其谈，引起许多人不满。又有一次，在国子监祭祀结束后，鱼朝恩又大谈《易经》，借机讽刺朝中大臣元载。元载很不高兴。代宗也认为鱼朝恩的做法太过分，对其非常厌恶。不久，元载派人罗列鱼朝恩的大量罪恶，上奏代宗，代宗看后非常生气。但代宗不露声色，又给鱼朝恩许多赏赐。鱼朝恩不知是计，更加为所欲为。一次，鱼朝恩宠信的一员武将刘希暹犯了些小过失，代宗便借机罢免了鱼朝恩观军容使一职。为此，鱼朝恩开始有所警惕，不过，每次朝见，代宗还像往常一样对待鱼朝恩。寒食节到了，代宗宴请近臣，鱼朝恩也应邀参加。以前每次筵宴结束，鱼朝恩都要回禁军营地，代宗从不挽留。这一次，代宗却破例下诏把他留下了。鱼朝恩心里很害怕，但言谈话语中仍然表现傲慢。谁知代宗对他并没有任何的责备。就在这天夜里，鱼朝恩在家中，被代宗派去的刺客用绳子勒死。刘希暹也被关进狱中赐死。就这样，代宗用暗杀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了曾经帮助他即位的三个宦官。

唐代宗对宫廷显宦如此，那么，他对朝廷大臣又是怎样管制的呢？

有个武将叫来瑱，代宗即位后被任命为刺史，出镇襄州（今湖北襄樊）。来瑱手下有个行军司马叫裴茂，由于来瑱迟延不进，代宗以来瑱掌管重兵迟延军务为由，密诏裴茂代替来瑱为襄州刺史，并充任防御史。裴茂本来镇守谷城（今湖北谷城），他接到代宗密诏后，就率领帐下两千兵士赶赴襄阳。谁知，代宗同时也颁布诏书，令来瑱依然官居原职，驻守旧地。这样，当裴茂带兵前往取代来瑱的时候，来瑱早已做好准备，并声言是奉命驻守，还拿出了诏书给裴茂看。裴茂不知其中的究竟，感到害怕，在交战中被来瑱打败擒获。不久，代宗颁布敕谕，指斥裴茂是妄兴兵甲，轻图异端，诬陷忠良，犯了欺君罔上之罪，被流放到黄州（今湖北新州）。当裴茂走到蓝田驿时，又被赐身死。代宗以牺牲裴茂，安抚来瑱，加强了襄阳一带的防务。此后不久，来瑱也被流放到播州（今贵州遵义），被赐死在路途之中。

郭子仪是三朝重臣，统兵将帅，曾经很受玄宗、肃宗的信任。代宗即位后，对他一方面器重，另一方面戒备。为了便于控制，把自己的四女儿升平公主嫁给郭子仪的四子郭瑷为妻。据说，有一天，郭瑷和升平公主吵架，郭瑷气愤之余信口便说：“你以为你父亲是皇帝，就这样神气吗？我的父亲还不愿意当那个皇帝呢！”公主听了大怒，进宫把这句话告诉了代宗。代宗却对女儿说：“你真不懂事，如果他的父亲真要当了皇帝，那天下还会是咱家的吗？”郭子仪是个极为谨慎小心的人，后来知道了这件事，认为儿子闯了大祸，就赶忙进宫向代宗请罪，代宗却笑嘻嘻地对他说：“这有什么！俗话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嘛！儿女们说的话，何必当真呢！”代宗虽然这么轻描淡写，但是郭子仪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代宗在位时，不明不白被“强盗”杀死或“自尽”的人，还有同华节度使李怀让；卫州（今河南汲县）刺史薛雄；中书侍郎元载等人。唐代宗从秘密的宫廷政变中“悟出”了用暗杀手段驾驭臣属的办法，维持了自己将近十七年的统治。大历十四年（779年）五月二十一日，代宗在皇宫中紫宸内殿病死。一个阴险的帝王终于离开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