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智谋故事总集:治国安邦的故事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章 战国时代的常胜名将:吴起

吴起(约公元前440年~前381年),卫国左氏(山东定陶西)人。曾任鲁国将军、魏国西河郡守及楚国令尹。著有《吴起兵法》。他是我国战国时期著名的政治改革家、军事将领和军事理论家,与孙武齐名。史称“吴有孙武、齐有孙膑,魏有吴起,秦有商鞅,皆禽(擒)敌立胜,垂著篇籍”。郭沫若也誉他为“在中国历史上是永不会磨灭的人物”。

1.辉煌业绩,坎坷一生

吴起出身于没有政治特权的“千金”之家,青年时即怀有在政治上飞黄腾达的强烈愿望,曾破家游仕,但未能达到目的,不仅家资耗尽,且遭乡邻耻笑。二十五岁时离家求学,并向母发誓,不为卿相,决不返家。先就学于曾申,攻读儒学。后因他敢于冲破儒家思想的束缚,不奔母丧,被曾申断绝了师生关系。当时各国之间战争频繁,极需军事人才。吴起遂适应形势要求,改学兵法。在齐国攻鲁时,鲁穆公姬显用吴起为将,命其率军抵御。他大破齐军,初露头角。但战功并未给他带来荣誉与地位,反而遭到贵族们的疑忌与排斥。他们散布流言,说任用吴起,对鲁不利。姬显听信谗言,将吴起辞退,吴起于是离鲁去魏。

魏国当时正进行变法革新运动。魏文侯魏斯(一说名都)曾向臣下了解吴起的为人。大夫李克说:“起贪而好色,然用兵,司马穰苴不能过也”。魏斯是新兴封建势力的代表人物,在人才思想上认为不应以“小恶掩其大美”。吴起既有杰出的军事才干,就可用其所长,遂以吴起为将,命其率军攻秦,经过大约两年的时间,陆续攻占了临晋(陕西大荔东南)、元里(陕西澄城南)、洛阴(陕西大荔西南)、邰阳(陕西合阳东南)等地。秦军退守洛水,黄河以西至洛水的大部地区,为魏所有。据说后来还曾参加了超越赵国攻灭中山的战争,建立了巨大的战功。

由于吴起善于用兵,战功显著,又深得士心,在相国翟璜推荐下,魏斯任命吴起为西河郡(吴起攻占的黄河以西地区)守(军政长官)。西河是与秦国接壤的军事要地,南北狭长而东西纵深甚小,易受秦攻而难于固守,背后又阻于黄河,一旦发生战争,很难及时得到支援,必须独立作战。所以魏斯才在此建郡,并任命吴起为军政长官。

吴起治军以身作则,“卧不设席,行不骑乘,亲裹羸粮,与士卒分劳苦”。野营时,他仅以树枝遮顶,稍避霜露,不搞特殊。据说卒有生疮者,他为其吮脓,卒母得知后大哭。人问其故,她说:“往年我丈夫生疮,吴公曾为其吸脓,不久即英勇战死,今吴公又为我儿吸脓,不知他将死何处!”这段故事,颇具传奇色彩,但不论细节是否属实,吴起带兵能“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因而深得军心,则是可以肯定的。吴起“爱兵”,是他治军的一个侧面;另一侧面,则是严刑峻法。据说在一次对秦作战中,一卒未奉命令就奋勇进击,斩获敌首两级而还,吴起不仅不赏,反而命立即斩首。军法吏劝谏说:“此材士也,不可斩。”吴起说:材士不假,但不遵守我的命令,就必须处死。吴起的“爱兵”和“严法”,其目的都是要士卒“感恩”和“服威”,以为他卖命。

吴起在魏国创建了我国最早的、从应征人员选募常备军的兵役制度,为魏国建立了一支勇敢善战、体质强壮、行军速度及耐力都极好的“武卒”部队。成员全部经过严格的选拔考试,合格的标准是:全副甲胄,携带戈、剑、弩、矢和三日口粮,由拂晓至中午,必须行军百里。录取后按各人特长进行编组,将具有善使兵器、善于疾走、勇于冲锋等特点的人,各编一队。凡入选士卒,享受特殊待遇,不但免去全家赋税,而且另行分配土地房屋。这是我国军事史上,第一支具有职业化和专业化性质的军队。

吴起在西河期间,为了令出必行,曾采用了故意示信给赏的手段。据史载:秦军在与魏接壤处建一哨所(亭),吴起欲将其拔掉,但又恐强攻不下反对附近农民耕种造成危害,而小小哨所,又不便征集军队,遂派人置一车辕于北门外,下令说:“有能徙此南门之外者,赏之上田上宅”。有人照办,吴起立即按令给赏。又置一石柱于东门外,下令“有能徙此于西门之外者赏如初(如上次)”。群众争先搬取。吴起认为士心已可用,遂下令“明日且攻亭,有能先登者,仕之国大夫,赐上田宅”。至进攻时,人人争先,“于是攻亭一朝而拔之”。据《吴子兵法》说,吴起在魏,“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余则钧解(胜负不分),辟土四面,拓地千里”。这可能有所夸大。但《史记》所记:“守西河而秦兵不敢东向”,则为事实。总之,吴起镇守西河郡时,确曾出色地完成了魏斯所赋予他的战守任务,建立了辉煌的战绩,证明他是一位非常卓越的军事将领。他的军事理论,也主要是在魏国的长期战争实践中总结出来的。

魏文侯五十年(公元前396年),魏斯病死,武侯魏击继位。一次吴起随魏击乘船沿黄河视察,魏击说:有如此险要的河山,国家焉得不强。大夫王错随口附和,说这是国家强盛的原因,“若善修之,则霸王之业具矣”。吴起斥责王错不应阿谀奉承,说“河山之险,信不足保也,是霸王之业,不从此也”。接着又用三苗、夏桀和商纣虽有河山之险,但因“为政不善”,终于为大禹、商汤和周武王所灭的事例,说明他们“城非不高也,人民非不众也,然而可得并者,政恶故也”。强调国家强弱“在德(好的政治)不在险,若君不修德则舟中之人皆敌国也”。吴起这段话,反映了他对战争的基本看法。他认为战争是“禁暴救乱”的手段,用以消灭桀纣那样的暴君乱政,并认为战争的胜败,在于为政的善恶(即战争的正义性与政治条件)。这比孙武“兵者国之大事”,“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的战争观,又前进了一步。

正当吴起在西河力图向外发展时,又遭到朝中贵族们的嫉恨与反对。以王错为代表的一些大臣,终日在魏击面前诽谤吴起,终于使魏击产生怀疑,下令召吴起返朝,免去西河守职。吴起回魏都后,魏相公叔与王错等设谋陷害,吴起在为魏的强大尽心竭力地工作了二十多年后,为避祸,不得不逃至楚国。此时大约五十七岁。

楚悼王熊类久闻吴起才名,又正值谋求改革图强之际,遂任命吴起为北部边防要地苑(河南南阳)守。一年后,又升为楚国最高军政长官的令尹,辅佐熊类进行政治、军事改革。吴起改革的中心,是从政治、经济上打击、限制旧贵族势力,加强军队建设,“砥砺甲兵,时争利于天下”。其具体措施,主要有四:其一,针对“大臣太重,封君太众”,以致“贫国弱兵”的弊病,“使封君之子孙三世而收爵禄”。其二,针对楚国地广人稀的特点,变相收回旧贵族现有土地,强迫他们率其所属“往实广虚之地(迁至未垦地区)”。其三,“绝灭百官之禄秩,捐不急之枝官,以奉选练之士”,即裁减官吏,减少俸禄开支,用以建设军队。其四,取缔贵族招引、畜养食客,结党营私,制造反对改革的舆论,使全国思想、舆论统一于改革。在熊类支持下,吴起“罢无能,废无用,捐不急之官,塞私门之请,一楚国之俗”,将节约的大量财力、物力,用于建立一支“战斗之士”、“选练之士”的精锐常备军队。经过吴起的变法革新,楚国很快强盛起来,“南收扬越,北并陈蔡……兵震天下,威服诸侯”,不但击退了魏、赵、韩的进攻,而且于楚悼王二十一年(公元前381年),救赵攻魏,“战于州(河南温县东北)西,出于梁门,军舍林中(河南尉氏西),马饮于大河”,深入到黄河以北的地区。

正当吴起意气风发地为楚国的强大而积极经略之际,全力支持他的楚悼王熊类突然病死。因丧失特权和损害了既得利益的旧贵族们乘机作乱,向进宫治丧的吴起发动袭击。吴起仓促遇变,自知不免,遂一面大呼“群臣乱王”,一面伏身王尸。贵族们箭射吴起,也射中了王尸。楚国法律有“丽兵于王尸者,尽加重罪,逮三族”的规定。楚肃王熊臧即位后,依法“尽诛射吴起而并中王尸者”,结果“夷宗死者七十余家”。战国末期人称赞说:“吴起之智,可谓捷矣”。但吴起的尸体,也终被车裂肢解,吴起死时约六十岁,在楚共约四年。

吴起一生为鲁、魏、楚三国建立了巨大的功勋,但由于他是一个站在变法前列的改革者,所以在三国都遭到旧贵族的强烈反对和迫害,并终于为此而丧生。这正是社会大变革的战国前期,新旧两种势力相互斗争的反映。吴起虽然“身败”而死,但并未因此“名裂”。他在政治、军事上的业绩,一直为后人所景仰。例如他离开魏国后,公孙瘞为魏将,统率吴起训练的部队击败韩、赵联军。魏击欲“赏田百万禄之”,公孙瘞推辞说:“夫使士卒不崩,直而不倚,挠拣而不辟者,此吴起余教也,臣不能为也”。后人称赞吴起统率和训练的军队团结巩固、纪律严明,说:“食人炊骨,士无反北之心,是孙膑、吴起之兵也”。称赞他指挥艺术卓越,说:“有提七万之众,而天下莫当者谁?曰吴起也”。此外,他的军事理论名著《吴起兵法》也和《孙子兵法》一样为历代军事家们所推崇。早在战国末期,就已是“藏孙、吴之书者家有之”;西汉前期,也是“吴起兵法世多有”;汉武帝刘彻对霍去病就“尝欲教之孙、吴兵法”;东汉尚书仆射大将军鲍永,也曾“观孙、吴之策”;南北朝时前汉第一、二代皇帝刘渊和刘聪,都是自幼即诵孙、吴兵法;至宋代,更被编入《武经七书》,定为国家武学(军官学校)必读教材,在国外也有广泛的影响。日本奈良时代(约公元前750年前后)太宰大贰(官职)吉备真备,曾开课讲解《孙子》和《吴子》兵法,并运用书中原则,指挥军队,迅速消灭了惠美押胜的叛军,因而升为中卫大将。在近代,英、法、俄、德等国,都有《吴起兵法》的译本。

2.军事思想,博大精深

《吴起》原名《吴起兵法》,两汉时为四十八篇,后在流传中不断散失。至宋时已大部亡佚,所以南宋学者、礼部尚书王应麟说:“今本三卷六篇,图国至励士,所阙(缺)亡多矣”。当时已有木版印刷本,即是现在通行的《吴子》。

两汉后《吴起兵法》虽不断散失,但始终传世未绝,被改称为《吴子》。三国时魏太尉贾诩曾为之作注,唐时户部侍郎陆希声曾为之编次。北宋时礼部侍郎、武学负责人朱服及中国第一个武学博士何去非为之校正。清代以前,所有学者,从未有人说不是吴起所著。明代学者胡应麟,虽然怀疑为“战国人掇其议论成篇”,但仍认为“非后世伪作”。自清代学者姚鼐等提出伪书之说后,章太炎、梁启超、郭沫若等著名学者,相继指为后人伪托。至今两种说法也未得到统一。我们认为:《吴子》全书内容和基本精神,与其他先秦古籍如《战国策》、《尉缭子》、《韩非子》、《吕氏春秋》等所记吴起事迹及思想符合,是吴起所著兵法的一部分,在流传过程中,曾经后人整理、编次,有所增删和润色,其中也有当代人记录的他的言论,其内容可以代表吴起的军事思想。

(1)“先和而造大事”与“战胜易、守胜难”——基本战争观

吴起对战争的基本看法和态度,最主要的有三点:一是他认为战争有正义与非正义的区别;二是他认为决定战争胜败的主要因素是属于政治范畴的“人和”,只有在内部上下一心,团结一致的基础上,才能获得战争的胜利;三是反对穷兵黩武,过多地依赖战争手段,主张慎战。

吴起试图从社会的政治、经济等现象中,寻求战争产生的根源。他将战争分为“义兵”、“强兵”、“刚兵”、“暴兵”和“逆兵”五种。实际上是初步地将战争区分为正义与非正义性质两种类型。他所谓的“义兵”,就是为“禁暴救(制止)乱”而发动的战争,属于正义性质;其他四种,则属于非正义性质。

吴起继承了春秋时期“师克在和不在众”和孙武“令民与上同意”等的思想,进一步予以发挥和深化,将“人和”置于治国和获取战争胜利的主要地位上。他说:“不和于国(国家内部不能上下一心,意志统一),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军内不能团结一致、和衷共济),不可以出陈(阵);不和于陈(临战各部各行其事),不可以进战;不和于战(上下左右不能密切协同),不可以决胜。是以有道之主,将用其民,必先和而造大事(发动战争)。”吴起把政治看做决定战争胜败的主要因素的思想,正是战国时期战争特点的反映。由于战争规模的扩大和战争时间的延长,武器的发展和兵种、作战样式的增多,人的因素愈来愈突出,所以“人和”也就成了决定战争胜败的主要因素。同时代的许多军事家和思想家,都有与此相同的观点,如稍晚于吴起的孟轲就曾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这和吴起的“在德不在险”,基本精神是完全一致的。

吴起继承了孙吴“兵贵胜,不贵久”的思想,提出了“战胜易,守胜难”的命题。他认为采取必要手段,在战争中获取胜利并不困难,而在胜利后保持胜利的既得成果,使战争不再发生,则颇不容易。因而他强调必须争取以最少次数的战争,来实现自己的战争目的,绝不能穷兵黩武。否则,频繁地使用战争手段,即使每战皆胜,也必将耗尽国力,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祸患。所以他说:“五胜者祸,四胜者弊,三胜者霸,二胜者王,一胜者帝。是以数胜得天下者稀,以亡者众”。这里所说的“五”、“四”……等,并非表示绝对数字,而是表示战争次数的多与少。日本战国时代(公元1467~1591年)的著名军事统帅武田信玄,有一句名言:“十次之中,有六七次取胜,那就等于十次都胜了,如果十战十胜,那么必然带来极大的损失,以后的战争一次也不会取胜了”。其主要精神,与吴起基本相同,但他晚于吴起两千年。

(2)“内修文德,外治武备”——政治、军事密切配合的国防观点

吴起第一次见魏文侯时,就提出了“内修文德,外治武备”的纲领性主张。他以“承桑氏(神农时部落)之君,修德废武,以灭其国;有扈氏(禹时部落)之君,恃众好勇,以丧其社稷的历史教训,来说明“文德”与“武备”不能偏废的道理。文德即政治,武备即军事,吴起的主张就是搞好政治和军事工作,使二者密切结合,以巩固和加强对内的统一和对外的国防。

吴起所谓的政治工作,主要是“先教百姓而亲万民”(百姓,指统治阶级及为其服务的各级官吏;万民,指被统治阶级的各阶层人民),使“百姓皆是(拥护)吾而非(反对)邻国”;“民安其宅,亲其有司(官吏)”,以达到国家、军队都能保持内部上下一心,团结和睦。要使地主阶级和农民阶级真正“和”,当然是极难办到的。但在吴起生活的由奴隶制向封建制过渡的大变革时代里,新兴的地主阶级和新生的农民阶级,在对待奴隶主阶级的问题上,是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做到“和”的。吴起“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分劳苦”等“爱兵”行为,就是他对这一思想的实践。

吴起所谓的军事工作,主要是“要在强兵”和“先戒为宝”。他认为必须拿出相当的财力、物力,以“奉选练之士”,建设一支“其众可合而不离”,虽“食人炊骨,士无反北之心”的精锐常备军。并做好一切战备,才能巩固国防(固国)。

(3)“料敌”、“应变”、“因形用权”——主要战略战术思想

吴起继承了孙武“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等思想,在作战指导上,非常重视敌情判断(料敌),和根据敌情采取灵活多变的战法(应变)。魏武侯魏击问他:魏国处于秦、楚、赵、齐、燕、韩“六国四守(四面包围)”的情况下,形势不利,如果发生战争,应如何进行?吴起首先讲了六国军队的特点:“齐陈(阵)重而不坚,秦陈散而自斗,楚陈整而不久,燕陈守而不走,三晋(指韩、赵)陈治而不用”,再从各国特有的政治措施、地理条件、民众性格以及士兵作战心理等各方面,分析特点形成的原因,最后针对特点,提出相应的基本战法。以秦为例,他说:“秦性强(民众性格),其地险(地理环境),其政严,其赏罚信(政治措施),其人不让,皆有斗心(士兵作战心理),故散而自战(作战特点)”。针对“散而自战”的特点,他提出“击此之道,必先示之以利,而引去之,士贪于得,而离其将,乘乖猎散,设伏投机”的基本战法。

具体战役、战斗的敌情、地形等条件不会相同,而且战场情况不断变化,仅有基本战法不可能对付所有情况,所以吴起在“审敌虚实”的基础上,强调要依据敌情的变化,善于捕捉战机,以乘敌之危。他举出了“击之勿疑”的八种情况和“急击勿疑”的十三种情况。前八种情况,属于敌危之情相对稳定的战机。如敌军因冒酷暑、严寒、狂风等恶劣气候,昼夜兼程急行军,以致士卒饥渴、军队疲惫时;又如敌军兵力不多,所处位置又水源缺乏,地形不利,以致人马染病,或粮尽援绝,军心动摇时等。后十三种情况,属于敌危之情时间短暂的战机。如敌军远来新到,部署未定,设防之前,或过度疲劳、涉水半渡时等。经过一定时间,这些情况很快即会发生变化。这种战机瞬息即逝,所以必须“急击”。吴起将上述两种情况,概括为一条原则:“用兵必审敌虚实,而趋其危”。

吴起不但举出了敌人处于不利的危境时应当“击之”或“急击”的若干情况,而且也举出了当敌处有利地位,我处不利形势时应当“避之勿疑”的六种情况。如敌军在兵力对比上占绝对优势而武器装备精良时,敌人内部团结,纪律严明,将领贤能以及有“四邻之助,大国之援”时。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应尽可能避免交战,保存实力。

依据敌情,采用“击之”或“避之”等不同的战法,吴起概括为“见可而进,知难而退”。这本来是春秋以前的军事专著——《军志》中的一条原则,他不仅继承了这种思想,而且加以发挥,大大丰富和发展了这一思想。“见可而进”的“可”,这里已不是单指力量对比,而主要指的是战机。当时机有利于我而不利于敌人时,坚决发动进攻,必然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知难而退”的难,也不是指在战场上所遇到的困难,而是指即使经过主观努力,暂时也难以获胜的情况,这就应当退避一步,以等待或创造“可进”的战机。这种思想,已近似于“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的思想。

吴起不仅重视对敌军的一般情况判断,而且还十分重视分析敌军指挥官的品质和军事才能,并据之以运用谋略。他说:“凡战之要,必先占其将而察其才,因形用权”。他认为这样才能“不劳而功举”。他举了十一个例子,如“其将愚而信(轻信)人,可诈而诱”;“轻便无谋,可劳而困”;“士轻其将而有归志,塞易开险(阻断大路,开放险路),可邀而取”等等。总之,根据敌将品质和才能,及其指挥军队所造成的各种情况,分别采取欺诈、贿买、离间、疲困、威慑等谋略,和伏击、追击、袭击、火攻、水攻等战法,战胜敌人。当不了解当面敌军将领情况时,吴起还提出了战斗侦察的办法。派遣勇敢而身份较低的军官,“将轻锐以尝(试攻)之,务于北(败退),无务于得”,以观察敌将的反应措施,从而判断敌将的智、愚,再据以决定自己的行动。

吴起在作战指导方面的战略战术思想,总的来说,就是:强调“料敌”、“应变”,根据敌情(包括敌将素质)及地理、天候等条件的不同和变化,采用灵活多变的不同战法去争取胜利。从军事哲学角度看,这种思想,是带有朴素的唯物论与辩证法的因素的。

(4)“戒教为先”,“以治为胜”——军队建设思想

吴起极为重视军队建设,他主张建立一支士气旺盛、训练有素、纪律严明而又勇敢善战的新型军队。他认为兵不在众而在精,精兵三千,则“内出可以决围(突破重围),外入可以屠城(攻破城邑)”。要达到这一目的,必须“戒教为先”,“以治为胜”。也就是要狠抓教育、训练、纪律、组织这四个环节。

吴起认为,军队建设的首要问题,是作好教育工作,特别是思想政治工作。他说:“凡治国、治军,必教之以礼,励之以义,使有耻也。夫人有耻,在大足以战,在小足以守矣。”也就是说,只有先用新兴地主阶级应遵循的道德规范——礼,来教育军民。用符合这个阶级利益的行为准则——义,来激励官兵,使他们懂得光荣与耻辱,才能使他们为争取光荣和避免耻辱而去为统治阶级战斗。吴起对士气在战争中的作用,认识也比较深刻。他认为“严刑明赏”固然重要,但“非所恃也”,不能完全依赖它来获取胜利。必须通过思想教育,充分调动人的积极性,达到“发号布令而人乐闻,兴师动众而人乐战,交兵接刃而人乐死”,才能确保战争胜利。吴起激发士气的办法,是物质鼓励与精神鼓励并用。物质鼓励,就是对立功者赐以官爵田宅;精神鼓励,就是使有功者感到光荣。例如他曾建议魏击,在宗庙召开庆功宴会,座分前、中、后三行,“上功坐前行”,食上等酒菜,用贵重餐具;“次功坐中行”,待遇稍次;“无功坐后行”,一切从简。并将与会人员的家属,也召集到宗庙门外开会,不仅让他们看到自己夫、儿、兄、弟的座次情况,而且也同样按功给奖。毫无疑问,在这种情况下,有功者必感光荣,无功者也会引以为耻,既鼓励了有功者,也激励了无功者。据说:“行之三年,秦人兴师临于西河,魏士闻之,不待吏令,介胄而奋击之者万数”。吴起请求魏击,“试发无功者五万人”由他率领与秦作战,魏击同意了他的请求,授予他“车五百乘,骑三千匹”,结果“破秦五十万众”。人们评论说,“此励士之功也”。由此看来,吴起颇懂得一些军事心理的学问。

吴起在军队建设上,十分重视训练工作。他说:“夫人常死其所不能(不会战斗技术),败其所不便(不熟练战术)”,因而,虽然常备军的士卒都是考选而来的精壮之士,仍需进行严格的训练。吴起提到的训练内容相当全面,既有单兵动作,如跪下、起立、行进、停止以及转法等(“坐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前而后之”),又有队列教练,如解散、集合、列队及队形变换等(“分而合之,结而解之”,“圆而方之”),还有行军、宿营和掌握指挥信号以及保养马匹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训练方法,大有创新。他不用一般的同时集中训练的方法,而采用了一种先训练少数骨干予以提高,再训练多数人员予以普及的办法。他说:“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这在当时,应当说是相当先进的。

吴起虽然认为胜利不能专恃“严刑明赏”,但并非不重视军队纪律,而是极为强调。他说:“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因而,他要求士卒必须“任其上令”,绝对服从,一定要做到“令行禁止,严不可犯”。他处死未奉命而斩敌首级之卒的事例,足以说明他执法之严。他还规定作战时“进有重赏,退有重刑”。他认为这样的军队,“投之所往,天下莫当”。

在军队组织上,吴起主张精锐部队应按照各人的特点进行编队。例如将“有胆勇气力者,聚为一卒(编为一队)”,“能逾高超远、轻足善走者,聚为一卒”等。这样编队,有利于根据战术需要部署部队。在各队的编组上,吴起也主张量才使用,按士卒具体情况分配战斗任务。例如使“短者持矛戟,长者持弓弩……弱者给厮养,智者为谋主”等。同时还吸收了管仲组军的精神,注意“乡里相比,什伍相保”,使同乡邻居之人编在同一什、伍之中,以利于互相帮助和互相担保。

(5)“总文武”、“兼刚柔”——军事人才思想

进入战国以来,由于战争规模的扩大和频繁,尤其是作战样式的增多,除了对军队素质的要求愈来愈高外,对军事指挥人员的要求也更为提高。吴起认为:作为一个统率千军万马的将领,应该“总文武(政治、军事兼备)”,“兼刚柔(勇敢、智谋具全)”’“其威、德、仁、勇,必足以率下安众,怖敌决疑”。他批判那种“论将常观于勇”的片面观点。据说一次战斗前,吴起的“左右进剑”,他说:“将,专主旗鼓尔(专司指挥),临难决疑,挥兵指刃。一剑之任(持剑战斗),非将事也”。这很能说明他的军事人才思想。

吴起对将帅品质才能的要求,比过去更高。他认为首先必须具备理、备、果、戒、约五项基本条件。这就是说要具备“治众如治寡”的指挥能力,“出门如见敌”的敌情观念,“临敌不怀生(不作苟活考虑)”的献身精神,“虽克(战胜)如始战”的谨慎态度,“法令省而不烦”的简练作风。他特别强调将帅必须有“师出之日,有死之荣,无生之辱”的高贵政治品德,并要求将帅,必须以“受命而不辞,敌破而后言返”为自己的行为规范。

吴起还认为,将帅在作战指挥方面,要能掌握“四机”:气机、地机、事机和力机。也就是要善于控制军队士气,善于利用地理条件,善于运用战略战术,善于保持和加强军队战斗力。他认为符合上述基本条件和指挥才能,才算得上“良将”;这样的良将,“得之国强,去之国亡”。

吴起强调统军将领在战争中的地位与作用的重要,毫无疑问是正确的,但他强调到一人之去留,关系国家之兴亡,就未免过分夸大了个人的作用。可见,吴起在军事人才思想上,和孙武等多数古代军事家一样,存在着历史唯心主义的因素。

3.军事科学,贡献发展

吴起的军事思想,是继承前一代、特别是孙武的军事理论,并吸收和总结同时代的战争经验,以及自己的战争实践经验而形成的。他的许多理论原则,都来源于《孙子兵法》。但随着社会的前进和战争的发展,理所当然地也有所丰富和提高。吴起对军事科学的贡献,大致有以下几点:

(1)在战争观问题上有新的认识

孙武在战争观上,虽然已较前有所进步,认识到战争在国家事务中的重要地位与作用,但还没有从性质上对战争进行研究。吴起则对战争发动的原因,进行了初步的探索,并根据他的认识将战争区分为正义性质的“义兵”,和非正义性质的“强兵”、“刚兵”、“暴兵”、“逆兵”两种类型,虽然还没有,也不可能真正揭示战争的本质和规律,但他的认识已大大超越了前人的见解,比同时代的墨翟也有所深化,使我国的军事理论,在战争观问题上大大前进了一步。

(2)在思想工作上有新的方法

吴起吸取了春秋时宋襄公(公元前650年~前637年)大夫子鱼所提“明耻教战”的基本精神,用新兴地主阶级的道德规范与行为准则教育军民,使他们愿意为封建统治作战。最可贵的是,吴起不仅仅采用上述属于理性号召的教育手段,而且还采取了属于感情号召的思想工作方法。他针对人人皆有自尊心、荣誉感,喜欢受人尊敬,不愿被人耻笑的心理,在大型宴会上,按照战功的有无、大小,规定三种不同的待遇,这对与会人员来说,必然会留下深刻的印象,会引起积极的心理反应。特别是将各人的父母妻儿也召集来参加大会,并使之享受同样的分等待遇,更强烈地激发了人们的荣誉感。尤其是对那些无战功的人员,绝大多数会产生想通过积极的作战行为表现,来改变人们对自己的观感的愿望。这种崭新的思想工作方法,不但在当时曾起过良好的效应,即使在现在,也仍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3)在军队训练上有新的创造

吴起继承了春秋以来即重视军队训练的优良传统,对训练的重要意义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他将军队训练置于关系到将士生死、战争胜败的高度上进行考察,并在晋悼公(公元前572年~前558年)曾经实施过的、分科训练的基础上,提出了相当全面的训练内容。特别是在训练方法上,创造了类似现代“几何基数累进式、扩散式”的训练方法,对我国军事训练学的发展作出了突出的贡献。

(4)其他方面的新发展

除上述三点外,在战略战术思想、军事人才思想和地形利用等方面,吴起也有较前人有所发展的地方。例如孙武曾列举了“相敌(观察判断敌情)”的三十二种征候,但他没有进行归纳。吴起将这些现象进行了分类、概括,并总结出在何种情况下应“急击”或“击之”,在何种情况下应“避之”等。这就更加明确和条理化。又如孙武要求将帅具备“智、信、仁、勇、严”五个条件,吴起则要求得更高、更全面。不仅要求具备“威、德、仁、勇”和“理、备、果、戒、约”等基本条件,而且要求在作战指挥上能掌握“四机”。“四机”的内容,都是孙武提到过的,但将它们概括为四个关键问题,并联系起来进行研究,则应视为是一个小小的进步。再如孙武虽然极为重视地形对战争的影响,但由于春秋时期仍以车战为主,受地形条件的限制较大,所以他的论述,在对地形的利用方面,稍有消极成分,对复杂的地形,往往主张“必亟去之,勿近也”,或者要求迅速通过离开(如圯地)。吴起则较为积极,他认为兵力少时要战胜敌人,一定要利用险隘的地形条件。他说:“用少者务隘”;还说:“以一击十,莫善于呃,以十击百,莫善于险,以千击万,莫善于阻”,甚至还涉及到水战。这些理论比孙武时代又前进了一步,是吴起对我国古代军事科学的贡献。

从史籍所记吴起一生事迹看,他极为重视吸取前人的经验与教训,具有丰富的历史知识,特别是军事历史知识。他与魏斯、魏击等谈话时,经常引经据典,以史例来论证他的见解。据专家学者们的考证,我国最早的一部大量记录春秋时期各国军事历史的名著——《左传》,也与吴起有密切的关系。西汉学者、中垒校尉刘向在《别录》中说:《左传》一书,系“左丘明授曾申,申授吴起”;清代学者、刑部郎中姚鼐在《左氏补注序》中说:“《左氏书》非出一人,累有增益,而由吴起之徒为之者盖尤多”;现代学者童书业通过进一步考证,认为《左传》“盖吴起及其先师、后学陆续写定,惟吴起之功为多耳”;郭沫若则认为:“吴起去魏奔楚而任要职,必已通其国史,既为儒者而曾仕于鲁,当亦读鲁之《春秋》,为卫人而久仕于魏,则晋之《乘》亦当为所熟悉。然则所谓《左氏春秋》或《左氏国语》者,叫能是吴起就各国史乘加以纂集而成”;孙开泰、徐勇两同志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又做了进一步的研究,确认《左传》草创于左丘明,而编定于吴起。他们说:“吴起在《左传》的传授过程中,做了承前启后的工作,他大量增补了鲁、三晋和楚的材料,最后编定成书,并传授给他的儿子吴期。因而,吴起对于《左传》的成书所起的作用最大,贡献最多”。这样,吴起不仅是我国著名的军事将领、军事理论家,也应该是我国先秦时期优秀的军事史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