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明初遗民词派的主要成员

在明初数以百计的元遗民中，有词作传世的不过二十余人。有些文人，从与他们往来唱酬的其他文人的记载或词作序跋中，可以知道他们曾经写过词，但如今在《全金元词》或《全明词》中却不见只字。还有些词人，其词作无法准确系年，亦无法推断其词究竟作于元代后期还是入明之后。至于王蒙、凌云翰、刘炳诸人，虽然不无遗民心态，论者或宽泛划入“文化遗民”之列，然而毕竟曾经接受过明朝官职，亦不宜入于遗民之中。把以上种种疑似情况剥离之后，能够归入明初遗民词派的不过十人左右而已。兹依年齿先后考述如下。

谢应芳（1296—1392），字子兰，号龟巢，武进（今江苏常州）人。平生潜心性理之学，以道义名节自励。元顺帝至正初，隐居白鹤溪上，建居室名“龟巢”，并以为别号。江浙行省荐任衢州清献书院山长，未就职。元末兵乱，避兵吴中，吴人争相延致为塾师。曾与昆山顾瑛玉山草堂诗酒觞咏之会。入明时已七十三岁，乃徙居芳茂山。一度参与修撰郡志。晚年学行益劭，达官缙绅路经武进，必至其家相访。一室萧然，布衣韦带与之接谈。明洪武二十五年去世，享年九十七岁。著有《龟巢稿》二十卷，卷十二为词，《彊村丛书》辑为《龟巢词》一卷，词凡五十二首；又据道光间谢兰生刊《龟巢稿》辑为《补遗》一卷，词十三首。《全金元词》《全明词》皆据《彊村丛书》本录其词六十五首。

倪瓒（1301—1374），字元镇，号云林，无锡（今属江苏）人。家饶资财，多聚古鼎名琴，藏书数千卷。在元代后期，其家之清阁与昆山顾瑛的玉山草堂，同为江南文人雅集之所。至正初，忽散其财，弃家隐居于五湖三泖间。自称“懒瓒”“倪迂”等。张士诚召之不出。晚岁黄冠野服，混迹编氓。其画与黄公望、吴镇、王蒙并称“元四家”。洪武七年（1374）卒，年七十四岁。著有《清阁集》十二卷。词有江标辑《宋元名家词》本《云林词》一卷。《全金元词》录其词十七首。《全明词》录词三十一首，然其中《凭阑人》《殿前欢》《水仙子》《折桂令》《小桃红》等十首实为曲，又《江南春》一首、《竹枝》三首亦非词，故当以《全金元词》所录为当。

梁寅（1303—1389），字孟敬，新喻（今江西新余）人。家贫力学，屡应乡试不利。后至元间就馆建康，以荐授集庆路儒学训导，仅二年即辞归。元末兵起，隐居课徒。明洪武初，征入京修述礼制，书成辞还。结庐石门山，四方从学者甚众。学者称“梁五经”，又称石门先生。洪武二十二年卒，年八十七。著有《新喻梁石门先生集》十卷，词附。《彊村丛书》辑为《石门词》一卷，据吴昌绶校唐鹪庵抄本，词三十三首。《全金元词》据嘉靖刊本《石门集》卷上入录，并以光绪刊本《石门集》及《彊村丛书》本校订，共三十九首。赵尊岳《明词汇刊》（又称《惜阴堂汇刻明词》）本《石门词》及《全明词》所录为四十首，而其中《折桂令》一首实为散曲。《全明词补编》复从《文翰类选大成》辑得《西江月·临终作》一首。

舒（1304—1377），字道原，号贞素，又或题华阳逸者，绩溪（今属安徽）人。后至元三年（1337）辟贵池教谕，秩满调丹徒。至正十年（1350）转台州路儒学正，道阻不赴，归隐山中。朱元璋军定徽州，交章礼聘，以疾辞。晚年筑草庐为读书之所，名曰贞素斋，以明自守之志。洪武十年（1377）卒，年七十四。著有《贞素斋集》八卷，词存集中。《彊村丛书》辑为《贞素斋诗余》一卷，凡二十二首。《全金元词》删去其中曲调《折桂令》《朝天子》共三首，实存十九首。

舒逊（生卒年不详），字士谦，号可庵，绩溪（今属安徽）人，舒弟。以诗文名家，舒逊及其弟舒远皆从之游，兄弟唱和，花萼相辉。有《可庵搜枯集》一卷，附于其兄《贞素斋集》之后。存词五首，《彊村丛书》辑为《可庵诗余》一卷。其《临江仙·偶成》有“人生七十古来稀”之句，知其寿亦过七十岁。其文有《祭贞素兄终七文》，知其卒年当在洪武十年之后。

邵亨贞（1309—1401），字复孺，号清溪，原籍浙江淳安，后至元中随祖父邵桂子寓居华亭（今上海松江），遂为华亭人。尝为松江府学训导。明洪武元年（1368），其子邵克颖得罪系狱，亨贞亦受牵连。与元明间曲家邾经（仲义）、钱霖（素庵）、钱应庚（南金），诗人钱惟善（思复）、王逢（原吉），画家曹知白（云西）等交往唱酬。建文三年（1401）卒，年九十三。著有《野处集》四卷，《蚁术诗选》八卷，《蚁术词选》四卷。他是明初遗民词派的中坚，存词多达一百四十余首，其中可准确系年、可确定作于入明之后的词较多。《蚁术词选》有明隆庆六年（1572）汪稷校刊本、王鹏运《四印斋所刻词》本。

邾经（生卒年不详），字仲义，或作仲谊，号玩斋，又号观梦道士、西清居士，扬州海陵（今江苏泰州）人。元至正间乡贡进士，为平江路儒学录。明初时曾为浙江省考试官。后居杭州，以吟咏自适。与邵亨贞、顾瑛、钟嗣成等交好。著有杂剧《西湖三塔记》《玉娇春》等四种。有《观梦集》《玩斋稿》，今皆不传。《全元散曲》有《蟾宫曲·题〈录鬼簿〉》一首，《全元文》收其《青楼集序》文一篇。杨镰从清宫所藏钱选（舜举）画《红白莲花图》后辑得其词《齐天乐·题钱舜举红白莲花图》一首。小序云：“填《齐天乐》谱，赋吴兴钱舜举所画红白荷花，录呈词社诸名胜指教。维扬仲谊上。”词后署：“洪武丙辰八月六日，钱塘东城写。”词后钤印三：“巢民、邾仲义、龟溪渔者。”洪武丙辰为洪武九年（1376）。又据其小序，在当时杭州似有一个以元遗民为成员的词社。

钱霖（生卒年不详），字子云，松江（今属上海）人。博学工文章，游名公卿间。天历、至顺间（1328—1333）弃俗为黄冠，更名抱素，号素庵。晚居嘉兴，筑室于鸳鸯湖上，名曰藏六窝，杨维桢为作《藏六窝志》，因自号泰窝道人。徐再思散曲《折桂令·钱子云赴都》云：“赋河梁渺渺予怀，今日阳关，明日秦淮。鹏翼风云，龙门波浪，马足尘埃。”王起（季思）先生主编《元明清散曲选》据此推测他“明初曾应朱元璋的征召到南京去”(7)。然而各种文献中并无其出仕明朝的记载。著有曲集《醉边余兴》，词集《渔樵谱》，均佚。杨维桢为作《渔樵谱序》，称其词有寄闲父子之风。所谓“寄闲父子”，即南宋词人张枢、张炎是也。其词今仅存三首，见《全金元词》。

钱应庚（生卒年不详），字南金，钱霖弟，亦长于词，与邵亨贞唱和甚多。杨镰《元代文学编年史》称应庚死于元明乱离之际。(8)《全金元词》存其词六首。

王逢（1319—1388），字原吉，号梧溪子，晚号席帽山人，江阴（今属江苏）人。元至正间，作《河清颂》，台臣荐之，以疾辞。张士诚据吴，据说用王逢之策，北降于元以拒明。明太祖灭士诚，欲辟用之，坚卧不起。隐居上海乌泾，自号最闲园丁。洪武二十一年（1388）卒，年七十。著有《梧溪集》七卷。《全金元词》录其《如梦令·菰村赋赠》一首，据其题跋可知作于洪武十六年（1383）。邵亨贞《蚁术词选》中有《齐天乐·次韵王原吉龙江别业》等，知其词多有散佚。

陶宗仪（约1316—1403后），字九成，号南村，黄岩（今属浙江）人，寓居松江。少试有司，一不中即弃去。务古学，无所不窥。出游浙东、西，师事张翥、李孝光、杜本。元季寓居松江，著书授徒，累辞辟举。筑室曰南村草堂，因以为号。广搜古籍，尤多精抄本。王蒙为作《南村草堂图》。洪武初累征不就，王蒙为作《濯足小像辞有序》，宋濂为作《送陶九成辞官归华亭序》。晚年应聘为教官。永乐元年（1403）犹存。著有《辍耕录》三十卷，《南村诗集》四卷，诗词合集《沧浪棹歌》一卷，其中存词六首。周泳先《唐宋金元词钩沉》辑为《南村诗余》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