④

扬州罗两峰，目能视鬼。曰：“凡有人处皆有鬼，其横亡厉鬼，多年沉滞者，率在幽房空宅中，是不可近，近则为害。其憧憧往来之鬼，午前阳盛，多在墙阴；午后阴盛，则四散游行，可以穿壁而过，不由门户，遇人则避路，畏阳气也^[5]。是随处有之，不为害。”又曰：“鬼所聚集，恒在人烟密簇处，僻地旷野，所见殊稀。喜围绕厨灶，似欲近食气。又喜入溷厕，则莫明其故，或取人迹罕到耶^[6]。”所画有《鬼趣图》，颇疑其以意造作。中有一鬼，首大于身几十倍，尤似幻妄。忽闻先姚安公言：瑶泾陈公，尝夏夜挂窗卧，窗广一丈^[7]。忽一巨面窥窗，阔与窗等，不知其身在何处。急掣剑刺其左目，应手而没。对屋一老仆亦见之，云从窗下地中涌出。掘地丈余，无所睹而止。是果有此种鬼矣。茫茫昧昧，吾乌乎质之！

【译文】

扬州人罗两峰，能看见各种鬼。他说：“凡是有人的地方都有鬼。横死的厉鬼，多年逗留不去，一般大多在闲宅空屋里，人不能靠近这种鬼，靠近就要受害。那些往来游荡的鬼，因中午之前阳气旺盛，大多在墙的阴面；中午以后阴气旺盛，大多四处游荡。这些鬼可以穿墙而过，不需要从门口走，遇见人则避开让路，因为害怕阳气，这种游荡的鬼随处都有，不害人。”他又说：“鬼的聚集场所，常在人烟稠密的地方，僻地旷野，能看到的鬼特别稀少。鬼喜欢围绕在厨灶旁，似乎想接近食物的气味。又喜欢进入厕所，不明其中原因，也许是因为人不大到那里去？”罗两峰还画有《鬼趣图》，很怀疑他是随意胡编的。图中有一个鬼，头比身体大几十倍，尤其荒唐虚幻。不过，我曾经听先父姚安公说：瑶泾人陈公，夏天夜晚挂起窗来睡觉，窗户有一丈宽。忽然有一张大脸从窗外往里面偷看，脸和窗子一样宽大，不知身子在哪里。陈公急忙拔剑刺巨面怪物的左眼，大脸应手消失。对面屋子有一个老仆人也看见了这个巨面怪。据老仆人说，巨面怪是从窗下的地中涌出来的。人们挖地掘到一丈多深，什么也没发现。由此看来，是真有这种大头鬼了。这类渺茫暗昧的事情，我怎样才能证实呢！

【评点】

这则笔记里提到的罗两峰，袁枚在《新齐谐》里也曾提到过，似乎有一种特殊功能，以能够随时随地看到鬼的行踪而出名。纪昀转述罗两峰关于鬼的描述，但是怀疑《鬼趣图》题材来源的真实性，特别是脑袋比身体大几十倍的这种鬼，纪昀斥之为虚妄。但是，别人的一则传说又让他感到困惑，他惋惜不能亲自证实这种大头鬼的存在，因此而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