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律师我的梦
张焕娥[1]
一直以来，想把这几年做律师的心得梳理下，无奈事务繁多，一直搁置。几个月前看到所里新来的同事写的《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你想成为的人》，赞赏之余，翻看以前写的一些随笔，不免感慨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人生的阅历不同，选择做律师的理由各异，想想自己的律师从业之路，虽谈不上艰辛，却也经历了初做律师时的迷茫、彷徨到如今的还算得心应手，期间所付出的努力不言而喻。如今，经常听到一些朋友和客户的溢美之词，对这些赞美我心存感激，却也时常提醒自己保持一颗平常之心。都说律师是一个看起来很美，听起来很酷，做起来很累的职业，这话一点不假。恰逢“江苏青年律师的成长与发展”征文之际，突然有种想要说点什么的强烈愿望，遂写此文，希望自己的从业经历能对年青律师有所帮助。
我的执业经历
2010年1月11日，是我进入律师事务所的第一天，此时的我已过而立之年，是一个不到10个月大孩子的母亲。经历了辞职考研、重回校园读书、结婚生子，并最终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优秀律师的抉择。那时的我对律师行业缺少真正的了解，凭着一腔热情和勇气找了几家离家比较近的律所一家家打电话过去询问是否需要实习律师，也很快得到了一些回应，并最终选择了后来实习和执业的律所。虽然如今我因业务发展的需要已经离开了原所，却始终对原所和同事们怀有一份感激之情。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对自身要求很高的人，大学毕业后在企业做地区销售主管时，难免会有各种利益诱惑，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我便在内心给自己设了一道底线，不管在什么样的状态下都不允许自己的人生有污点，多年来也坚守这一信念。进入律所实习后，发现所里的文化跟自己的价值观竟是如此相似，这更加坚定了我做律师要靠能力和专业的信念。实习期间的迷茫是在所难免的，经历了不断的对自己的肯定——否定——再肯定的漫长心理煎熬期。记得我师傅为了让我尽快成长起来，在我实习不到2个月时就开始带着我去开庭，在庭上，他会先让我说，然后他再根据情况做补充。我经常说了很多也没把意思表达清楚，他却总能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每次开完庭回来的路上，师傅就会说“小张，还是要多锻炼”，正是这一次次的“丢脸”让我看到了我和大律师的差距，并通过不断的总结得到历练。如果说如今的我已成长为同行眼中的资深律师，我想除了努力之外，也跟我为人处世的态度和做事的方式分不开。
2010年9月13日上午，天下大雨，我骑着电瓶车去法院调解（我师傅当时是一家房产公司和物业公司的法律顾问，有一批物业纠纷的案件由我负责），快到法院门口处有个大坡，由于雨天路滑加之我急刹车后轮打滑，我从电瓶车上摔了下来，法院旁边的派出所民警看到了，赶忙过来扶起我，问要不要送我去医院，我说马上要开庭了，不能去。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我感觉脚疼得没法站立起来，我跟民警说，把我扶到电瓶车上，然后骑着电瓶车到法院门口后，给我师傅打电话问他在哪里，来不来法院了，听到师傅说已经在所里了。我说没啥事只是问问。咬着牙根单脚跳着进了法院大门，跟门卫说我脚受伤了，要去法庭调解，无法走楼梯，只能坐电梯了，到了二楼要到法庭的通道上，有几个台阶我实在上不去，保安把我背到法庭，后来案子总算顺利调解完了。我给顾问单位打电话让派人来法院接我去医院看看。医生看到我脚面上鼓起的大包，说肯定骨折了。拍完片子，打了石膏，医生让回家休息两个月再去复查，此时的我才不得不告诉师傅上午不小心把脚摔骨折了，还问他剩下那些案子怎么办？师傅说让我好好养伤，别想那么多了。后来在跟我先生通电话告知我脚骨折了的时候，禁不住泪如泉涌。
此后的日子，不断有同事空闲时来家里陪我。此时同事们才知道一向不计较利益的我当时的生活是如此地简陋。想想自己当年为了梦想，在企业做得顺风顺水时辞掉一份高薪的工作，蜗居在武汉理工大学潜心复习考研，后如愿考取苏州大学研究生，毕业之际在同学们四处奔走为考取公务员努力一搏时，我却毅然选择律师这份苦差事。当时家里所有的开销都靠我先生一个人的收入，之前的积蓄交了房屋首付款后已所剩无几。每月的房贷、房租和养孩子的花费已成为一种无形的压力，尽管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却时常在心里盘问自己到底要不要做律师。在那两个多月的“休息”状态下，我看了很多书，并写了一些人生感悟。也最终下定决心不管做律师这条路有多难，都要坚持下去，并暗下决心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
2011年6月6日，我拿到了律师执业证，按照所里的惯例拿到执业证后就要独立执业。可我的案源在哪里？惶恐之余，不得不逼着自己想办法。我做了一个婚姻家庭与继承的律师网站，除了回答一些网上咨询外，偶尔能接到一些电话咨询，通过对这些电话咨询的耐心解答，接到了一些案件。除此之外，所里经常会有一些上门咨询的客户，加之在妇联值班等，总能碰上一些需要委托的案件。印象比较深的是，有一次在妇联值班，一个年轻妇女来咨询，一进来就说她不请律师，就是来问问离婚需要什么材料，自己带了一只笔和一个本子来记录，说自己每个月只有一千多元的工资请不起律师。我跟她仔细地说了到民政局协议离婚和到法院起诉离婚所需的材料，并帮她在本子上记录下来，然后给她做了一些房产分割和子女抚养方面的咨询，结束后这位女士说，张律师我还是请你做我的代理律师吧，我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结果没过两天她果真打电话给我并来事务所办了委托手续。其实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那时一周真能接到三四个案件，同事们都夸我谈案件能力强。我也时常会把自己所谓的经验分享给同事。现在想想所谓的经验无非是保持一颗为客户着想的真心和为了办好每个案件的执着。
有一次，接到一个客户电话，说他和前妻已经在民政局协议离婚，前妻把房子给了他，因房子还有多年贷款未还不能办理过户，他担心以后自己要是再婚的话前妻可能反悔，想把房子的事情彻底解决。我跟他建议让他回去跟前妻商量以他的名义起诉到法院，双方签订调解协议，确认还清银行贷款之日起房屋产权归男方所有，并让法院根据协议出具民事调解书，结果女方也同意配合。但问题是女方虽然在苏州生活多年但没有连续居住的暂住证，导致无法在法院立案，后女方按我的建议去社区开了一张居住满一年的证明，但派出所不给盖章。无奈之下，我陪着女方到派出所盖章，先是联系社区民警希望他能给派出所说明女方的居住情况，无果后又跟派出所值班人员解释半天，并希望她能跟领导说明情况后帮忙盖章，软磨硬泡了一个多小时没结果，眼看放学时间到了，跟着女方到幼儿园把她儿子接回家后，又回到派出所。眼看下班时间快到了，再解释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我说也不为难你们了，让我见下你们领导吧，开始时他们一再推脱，后来看我执意要见到领导，就带我和女方去了二楼，没想到那个副所长是个女的，我说明情况后她只说了一句话，你们不会害我吧，我马上说可以让女方写个承诺书，她笑笑就给一楼打电话让盖章。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女方说“张律师，你真行”。我说不是我行，如果派出所不盖章，这个案子就没法立案。其实像这样的经历还有很多，有时候为了一个案件，十几次调查取证，到各个部门去“求人”是家常便饭，如果不去坚持，最终很多事情是没法做的，只能硬着头皮去摆事实、讲道理，用自己的执着打动人家的心。执业初期，正是在代理这一桩桩案件的过程中，提升了我的执业能力。
我的专业化探索
2012年，对我来说是成长最关键的一年，通过努力，我明显感觉到自己执业能力和业务量有所提高。便开始探索我的专业化发展之路。专业化一直是我的执业理想。执业初期，我曾多次与师傅探讨过专业化问题，也深刻领悟到专业化道路的艰难。律师所处的执业环境及对业务创收的要求始终是困扰专业化发展的根本原因。这也正是多年来专业化在行业内的呼声很高，真正落实起来却举步维艰的困境所在。如果说执业初期，需要通过大量不同类型案件来历练和积累经验的话。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专业化的要求越来越迫切。经过认真考虑，我于2013年11月1日，加入了大成律师事务所，开始了对专业化的探索。平心而论，我来大成的目的是想要走专业化的路。2014年上半年，我有意识地推掉了一些原有客户和业务，希望留出更多的时间思考专业化定位。我对自己的执业状况做过理性分析，此时我已经有一些顾问单位，在服务顾问单位的过程中，明显感觉到以前企业工作的经历让我在服务企业客户的过程中具有明显的优势。可我最大的兴趣却是家事领域。如何将这两个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领域结合起来，一直是困扰我的执业难题。
2014年6月28—29日，有幸参加了全国律协民委会在合肥召开的年会，会议的主题为家族财富传承研讨会，参会律师均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婚姻家事专家律师。这次会议让我感到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所企求的专业化方向在哪里，也更清楚了如何将家事领域与公司业务有效结合。除此之外，会议最大的收获是结识了几位在该领域已经卓有成就的大成同事，并自此开始了我对家族财富传承领域的探索。通过不断的学习和研究，我很快发现对该领域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且之前执业过程中对家事领域法律的熟悉和实践经验对财富传承方案的设计及风险的把控尤为重要。
2014年年底，我陪同一家顾问单位的投资团队去湖南考察一个投资项目，那个项目行业前景不错，也是投资团队所中意的项目。但目标公司负责人对该企业的一些具体情况始终含含糊糊，让投资人心里没底。调查期间，我提到一定要了解目标公司负责人的婚姻状况。正是通过这一简单问题的展开发现了这个公司所存在的深层次问题，这些问题事后足以让投资人血本无归。在回程的飞机上以及后来从团队伙伴口中得知，投资公司的老总及其团队对我在那次调查中所展现出的专业性给予高度评价。客观来说，那是一家非常优秀的投资公司，其团队成员均为海外名校硕士以上学历，从他们的身上我也学习到很多，他们在投资领域的专业度以及他们的敬业精神令我印象深刻。
2015年年初，经过半年的研究与探索，我与大成其他分所几位同人组建了家族财富传承律师团队，经过团队成员的共同努力，我们在财富传承方案设计、海外资产配置、个人财产与企业资产风险隔离及公司治理等方面的实践已初具成效。并有幸与台湾捷鹏集团结缘，成为捷鹏集团大陆区家族财富传承领域精英顾问律师。
我曾经说过“我从不崇拜赚大钱的律师，却由衷地敬佩那些在专业上追求卓越的同行者！”如今也是。
我的执业感悟
我的执业体会是年轻律师要想快速成长，除了勤奋和努力之外，还必须做到：
（一）追求精益求精、把事情做到极致。
我始终认为，获得客户认可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事情做得超出客户的预期。印象比较深的是，2012年，我曾代理了一桩企业违法解除劳动关系的仲裁案件，第一次开完庭，仲裁员直接跟我说“张律师，你跟单位商量下，看能不能调解，如果坚持下去你们肯定输了”。那个客户是我先生老板的朋友，我压力很大，三番五次地跟仲裁员沟通案情，写书面代理意见，补充举证。经过三次仲裁开庭后，拿到仲裁裁决书时，我打电话给公司总经理说案子胜诉了，她当时很惊讶。后来她跟我说那个案子能赢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也问过其他律师，都认为单位赢的可能性极低，她说单位那么多只眼睛盯着，她当时压力很大，并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语。后来这家公司顺理成章成了我的顾问单位。
（二）做人诚信靠谱
年轻律师除了做事认真负责外，还要学会做人。“人品会决定你的人脉”绝对不是一句口头禅。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做人比做事更为重要，做事可以学习，人品不被认可，那将是致命的危机。对于年轻律师来说，获得律所同人的认可也是获取案件的机会。一般来说，资深律师有时为了维护好客户，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没时间做的小案件交给年轻律师做，这对于年轻律师来说，不但是个很好的历练的机会，还能有资深律师亲自指导案件。特别提醒年轻律师的是，切忌在合作过程中把别人的客户变成自己的客户。我曾经和同事说过，律师行业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品性。年轻律师一定要尊重这个行业最基本的执业规则，做一个靠谱的人。
（三）坚守底线，坚持内心
每个人对成功律师界定的标准不同，行业中一般是以律师创收来定夺。在这里要提醒年轻律师，不要一味地追求创收，而失去了执业尊荣感。在我看来，律师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职业，是一辈子的事业，所以一定要坚守底线，千万不要给自己的执业生涯抹黑。
做律师一定要坚持内心最真实的活法。2014年4月9日—23日，我同大成七十多位同人参加了为期15天的环台湾岛骑行。长途骑行是我多年来的愿望，“大成之路”不但实现了我的个人愿望，还有幸结识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十五天的相依相伴让大家亲如兄弟，情同手足。骑行结束，我写了一篇短文“相约台湾，一路相伴！”在文末写到：“人生的成就往往不在于你有多强，而在于当你面对比自己弱的人时会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对待！”如今看来，这句话不仅是我骑行路上的感悟，也是我这么多年执业生涯的深刻体会。做律师，难免会阅尽人生百态，我时常反问自己，做律师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做人做事的标准又是什么？其实在我看来只有一个答案：坚守底线，追随内心深处最纯最真的善与美！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跟我新来的年轻同事说：或许你永远都成为不了你想成为的人，却一样可以领略到一路上别样的风景！
[1]张焕娥，北京大成（苏州）律师事务所律师，家事与劳动人事团队副主任，入选苏州市第二批“3212”选拔和培养高层次律师人才工程“成长型”律师。业务领域：公司治理与企业法律风险防范、企业常年法律顾问、家族财富传承与资产管理。电话：15995755636，邮箱：huane. zhang@dentons.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