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虽然虞美人被活祭了，满盏之也被下葬了，但是虞家与满家却结下了生死仇恨，因为是满盏之的千般勾引、万般诱惑，才使得虞美人失足失身，不仅让虞家丢人现眼抬不起头来，而且也白白搭上一条年轻的性命。年少的虞和人虽然是个跛子，行走不太方便，心里却仇视着呢。他起早贪黑、披星戴月，日夜在棋盘山上演练着虞家刀法，只希望有朝一日功夫大进、武艺娴熟，灭了满家庄和姬家楼，为大姐报仇雪恨。

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功夫似乎没有一点长进，气得他拖起长刀一阵乱砍，使得四周的矮小树木叶飞纷纷、枝落串串，然后一刀向山下飞出去，仰在草地上大叫，老天爷呀，我这个跛子的仇恨，郞门得报呀！

忽然，一领鲜红袈裟冲天而起，将闪闪长刀稳稳截住，然后如老鹰般悠然旋转而下。一名高僧双腿盘坐在虞和人面前，声音浑厚洪亮地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虞和人一“咕噜”爬起来，泪流满面地说，无法大师，我郞门这样哈戳戳、痴呆呆、猪板板呀，总是练不好刀法呢？

无法大师四十多岁，圆头大耳、阔嘴隆鼻、善面黑眉、粗壮峻拔，是白云寺的住持。他抹去虞和人眼膛的泪水说，施主呀，练刀，首要练心；做事，首要做人。心练好了，刀法也就练好了；人做好了，事情也就做成了。

虞和人惊奇地问，心郞门练得？练心又有何用？

无法大师低声问，刀杀人痛苦，还是心杀人痛苦呢？

虞和人想一想说，刀杀人痛一时、心杀人痛一生，应该是心吧。

无法大师笑着说，刀杀痛于肌肤，心杀痛于灵魂。明白了缘由，一切都好了，一切都自然了。

虞和人眨巴着眼睛问，心与刀何干？

无法大师望着远处的月琴湖说，水虽平静无波、随物成形、清亮见底、柔软无骨，可是却能载运万物、颠覆万物、浸蚀万物，大千世界谁有这样的力量和胸怀？

虞和人不理解地说，照大师这样说来，我家大姐的生死仇就不报了吗？

无法大师捻着胸前一串黝黑光亮的佛珠说，报仇仇亦不报，不报仇仇亦得报，万事万物皆有因果。

虞和人生气地说，难道我生下来一脚长、一脚短，也是因果吗？是先有果，还是先有因呢？

无法大师仔细阐释说，因为果而起，果为因而生；善因结善果，善果缘善因。因即是果、果即为因，因因果果、果果因因，环环相连、生生不息。这就是万物，这就是人寰。

虞和人怒气难消地问，我天生一双跛脚，前世没有做恶人，今生没有做狠人，因在这里摆着，果又在哪里挂着呢？

无法大师爽朗地大笑说，施主，果即在这里挂着，因也在这里摆着呀。

虞和人忽然明白过来，跪地叩拜，师傅！

无法大师摸着他的头说，老衲郞门又成了你的师傅呀？

虞和人跪地不起说，一切皆有缘，一切皆有因。我天生残疾就是因，遇见大师垂怜就是果。如果我好手好脚、生性顽皮，大师是不会垂怜的。

无法大师望着他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家心怀四海、怜悯苍生、乐善好施、避强扶弱，你若学得了佛家功夫，胡乱报仇雪恨、祸害武林，不是违背了佛学初衷、败坏了佛家清誉吗？

虞和人坚定地说，弟子一定放下顽性、修炼佛心，放下仇恨、不言私情了。世间一切皆有因缘，该来的自然要来，挡也挡不住；不该来的自然不得来，来了也是白来。

无法大师连声说，善哉善哉。不过，我收你为徒儿的事，切莫外泄，以免仇家找上门来，打扰佛门清净呀。

虞和人连磕三个响头说，弟子谨记了。

棋盘山，因山顶一块广大的盆地中，耸立着无数高大光滑如同棋子般的石峰而得名。无法大师旋空而起，稳稳盘坐在一座石峰上说，练功首要在于练心，心静如水、心静无物，万类莫入、万象皆空；次在练身，身轻如燕、身行如风；后才练功，功力如磐、功德如磁。

虞和人艰难地爬上一块高大的石峰，摇摇晃晃地盘腿而坐说，看来我虞家刀从此就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只管跟着师傅练习少林掌法棍法，一掌打天下、一棍定乾坤。

无法大师教导说，任何功夫都是通过双手来完成的，无论棍棒、刀剑，还是暗器、软鞭。有了过硬的掌上功夫，什么样的东西握在手中，就是半截树枝、一根稻草、三尺绳索，都可以力发千钧，施救危及、护身不虞。

虞和人点头说，弟子记住了。

无法大师说，就是铁头功、铁指功、铁臀功、铁腿功、铁齿功这些上乘功夫，也是心在先功在后，心到力才聚、力聚功才生。所以，修炼心功，切不可轻慢敷衍。

虞和人点头说，弟子记住了，先练心、次练身、后练功，功在心坎上，力在身体上、手掌上、腿脚上。

虞和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无法大师不知道何时已旋空而起，踏枝而去了，留下他独自坐在石峰上苦苦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