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牧羊少年
在那荒芜之地的中央,一座巍峨壮丽的宫殿拔地而起,宛如巨人傲立。城内繁花似锦、奢华尽显,雕花石柱缠绕金饰,穹顶壁画绚丽夺目,珍馐香气四溢;城外却是风沙漫天、寸草不生,狂风裹挟黄沙,疯狂拍打着城墙,似要吞噬周边一切生机。
桀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喘着粗气。这已是他第三次被同一个血腥梦境纠缠:女孩的尖叫、血色营地、他手持银月弯刀,率部闯入王都,寒光一闪,老国王轰然倒下,王后抱着未满三月的婴儿,仓惶西逃,消失在夜色深处……
“王……您这是怎么了……”黑袍男子妄悄然走近,声音低沉恭敬。妄身形高挑消瘦,面容冷峻,深陷的眼眶藏着精明,黑袍随风飘动,宛如暗夜幽灵。
时光悠悠,桀登上王座已三载。当年,他凭神秘黑魔法“黑怨”,在壮硕水牛身上施法,水牛双眼血红,周身黑雾缭绕,仿若恶灵附身。妄牵水牛入城,黑魔法瞬间爆发,可怕传染病肆虐王都,士兵们痛苦倒地、抽搐哀嚎。桀率区区十人,如入无人之境,闯入宫殿,斩杀老国王。此等逆天之举,震惊周边六国,他们义愤填膺,联合起来讨伐桀。
起初,六国想暂认桀王位求安稳,谁知桀即位后乖张不羁,弃象征无上权力的王之剑如敝履,命人丢入滔滔河水,自此王都天空再不见高悬王剑。在桀心中,那杀过无数鱼的银月弯刀,承载着过往岁月,远比王之剑珍贵。
妄静静看着桀起身,见他抽出银月弯刀,便明智噤声。近日宫中传言,桀与地狱缔结惊悚协议:需源源不断向地狱供优质人类灵魂,方可滞留人间。
地狱称,桀身负罪孽,天命终有时,期限一到,神秘使者将取其性命,此后地狱会加强戒备,无人能再侥幸逃脱。
“报~~”悠长呼喊声传来。
“妄啊,这是怎么回事?”桀慵懒斜倚王座,似刚睡醒,眼眸残留惬意与惺忪。
妄欠身解释:“王啊!前几日您派斥候探查王国疆域,如今他们回来了!”神情激动,双手前伸行礼,眼中满是期待。
桀想起,前几日问侍从王国大小,侍从惶恐无答,他怒斩数人,妄说“无边无际”也难让他满意。
斥候疾行入殿,双手捧羊皮卷,单腿跪地高擎:“王,这是我们踏遍全国、结合旧图精心绘制的版图。”
桀起身拿过地图,打量斥候:“我倒没见过你……”
斥候颤抖答:“上次王问边际,那些人……都被砍了,小的是新来的……”
“嗯,你做得不错。”桀点头,眼中有丝赞许,“说说,地图西边为何无限延伸,其他地方却圈着小圆圈?”
“圆圈圈着的是其他六国,大王。咱们西边茫茫荒漠无边,王国相较六国,地域辽阔超乎想象……”斥候额头汗珠滚落,浸湿地面。
“妄,你说说?”桀看向妄。妄双眼深邃如汪洋,黑眼圈层层,皱纹密布,微微低头道:“王,西面荒漠荒芜,除王都外几无生机,唯有东边有茂密森林。一直以来,食物多靠姜都供给,可前些日子,他们拒绝供粮了。”
“什么?”桀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夕,拎起斥候怒喝:“所以我这王国就是一片荒漠?!”唾沫星子喷溅在斥候尘土满面的脸上。
“不……王,不是的……”斥候惨白着脸辩解,大汗如雨。
“滚出去!”桀怒吼,随手将斥候扔出数米远。这月他已斩杀二十个斥候,多是派去寻王后和婴儿的,至今毫无头绪。
“叛军的事办得怎样?”桀压怒火问妄。妄足智多谋,常为他排忧解难,此刻却面露难色:“王啊……叛军行踪难查,若当初您拿起王权之剑,或许不会如此被动……”七国皆有王权剑,唯独桀弃之,如今恐难找回。
“王权之剑么……”桀抽出杀鱼刀,昏暗宫殿里,银月弯刀寒光闪烁,它饮过无数鱼血,还有这国家曾经的王的血。在桀心中,王权剑无用。
“给我查!务必将叛军斩尽杀绝!”桀怒吼声在宫殿回荡。妄默默退出,合上厚重宫门,宫殿内陷入黑暗,仿若巨兽血盆大口。
千里之外,有片广袤无垠的绿色草原,如巨大翡翠平铺大地。天空湛蓝,日光透过云朵倾洒,为草地镀上金色光辉。洁白绵羊似朵朵白云,悠然吃草、嬉戏,微风吹过,青草沙沙响与羊叫声交织成美妙乐章。
十四五岁的少年赢,身姿矫健,面容青涩却坚毅,古铜色皮肤散发朝气,乌黑短发略显凌乱。他手持枝条,熟练驱赶羊群,左耳银耳环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身上白抹布围巾随风飘动,脚蹬草木编织履鞋,脚趾间夹杂泥土羊毛。
冬季将至,绵羊需剪毛制衣,大家盼着羊毛和羊奶。这天,赢赶羊群去河边,那儿水草丰美。领头羊嵪,羊角粗壮硕大,亲昵蹭着赢的腿,羊群唯它马首是瞻。赢牵着嵪,便掌控羊群去向。嵪羊毛粗糙却洁白,眼神沉稳睿智,似守护羊群的长者。
绵羊欢快“咩咩”叫,叫声回荡草原,如悠扬牧歌。赢带羊群到河边,枯水期河水浅,绵羊惬意饮水、蹭水,溅起水花。嵪独坐山坡,悠然咀嚼嫩叶,仿若俯瞰领地的王者。
突然,年轻公羊雄赳赳走向嵪,鼻孔喷气宣战,寒冬繁殖季,它欲夺领头羊之位。嵪察觉后起身,虽年事已高,尊严不容侵犯,毅然应战。两只绵羊瞬间撞在一起,羊角碰撞发出“哐哐”声,草地被践踏凌乱,公羊凭体力冲锋,嵪靠经验躲避反击,火星四溅。
赢正弯腰捧水洗脸,烈日下河水清凉,洗去他的风尘疲惫。眼角余光瞥到河底细长物闪烁光芒,捡起一看,竟是带鞘长剑!剑鞘腐朽,一捏即碎,玉石剑柄温润,残留斑斑血迹,似藏沧桑往事。
“剑?”赢脸色煞白,心中涌起恐惧。新王法令严苛,禁止民间私制私藏刀剑,违者全家处死。
赢手抖欲丢剑,慌乱环顾无人后,拔腿就跑,只想远离这不祥之物,怕殃及羊群。
赢一路狂奔,羊群慢悠悠跟随。此时,嵪结束战斗,年轻公羊气喘吁吁,体力不支,嵪凭经验和毅力保住地位,仰天“咩”一声,透着胜利喜悦。
赢带羊群回原放牧地,整日遭遇让他惊魂未定。夜幕降临,繁星似宝石镶嵌天幕,羊群围拢赢卧下。赢靠在嵪身上,羊毛的羊骚味,旁人难忍,他却觉温暖安心,习惯以此为家。
赢爹娘早年离他而去,说是寻狼群驱灭,却音信全无。村民断言不会回,赢却倔强认为,有嵪和羊群相伴便足矣。
赢闭眼欲睡,剑影却在脑海挥之不去,越想忘好奇心越盛,辗转反侧。嵪被惊扰,睁眼舔舔赢脸安抚。
赢猛地坐起,心一横,想爹娘或已不在,就算犯禁杀头,也不过自己一人。他绕开羊群,向河边飞奔,身影如黑色闪电划破草原。
今夜月色如水,月光为他铺银路。嵪察觉后起身,蹒跚紧跟,许久未跑,气喘吁吁却眼神坚定,不许赢涉险。羊群也惊醒,追随嵪,如涌动白云,浩浩荡荡奔向河边。
赢跑到河边,双手撑膝喘气,累得直不起腰。白天因怕被发现,带羊群远离河边,没想今晚又奔回。
赢弯腰捡起剑,再次背在背上,虽剑鞘生锈,来历不明,心中却涌起莫名兴奋与勇气。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狼嚎打破草原寂静。
赢耳根竖起,心中不安,羊群也骚动起来:“是狼……”
赢脸色惨白,他多久未见狼已记不清,只记得儿时父母捕狼,狼被困仍拼死抗争,獠牙寒光吓人,小胖墩靠近被咬下左臂,从此对狼的恐惧深植心底。
月光下,一头白狼现身小土坡,毛发似披银霜,双眸冰冷野性,注视着赢。赢颤抖,嵪也哆嗦,草原之上,群狼威名赫赫,是霸主般的存在。
赢慌乱伸手拔剑,剑却卡住纹丝不动。正心急,发现狼仅一只。
赢稍缓神,握紧剑柄,再次用力,剑“噌”地出鞘,月光下寒光一闪。白狼见状,微微下蹲,前身压低,发出低沉咆哮,似在威慑。
赢心跳如雷,却知此时退缩必死,硬着头皮,双手持剑,剑尖对准白狼。白狼猛地跃起,直扑赢而来,赢侧身一闪,挥剑砍向白狼,白狼在空中灵活扭身,避开锋芒,落地后迅速转身,再次扑来。
嵪见赢遇险,不顾年老体弱,低头冲上前,用羊角顶向白狼,白狼被撞偏,恼羞成怒,转身扑咬嵪,嵪奋力躲避。
赢趁机挥剑,砍中白狼背部,白狼哀嚎一声,鲜血渗出白毛。但它未退缩,愈发凶狠,三度扑来,赢慌乱抵挡,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危急时刻,羊群围拢过来,用身体护住赢,白狼在外围打转,忌惮羊群数量,不敢贸然进攻。赢喘着粗气,心中感动,羊群平日温顺,关键时刻却愿舍身护主。
僵持片刻,白狼似觉讨不到好,发出一声长嚎,转身消失在夜色。赢瘫倒在地,手中剑掉落,大汗淋漓,庆幸逃过一劫。
羊群散开,嵪走到赢身边,舔舔他脸,赢抱住嵪脖子,眼眶湿润:“多亏了你,嵪。”
经此一役,赢明白,这把剑虽违禁,却可能是他和羊群未来保命的依仗。他决定,日后小心隐藏,勤加练习,只为在这草原乱世中,护得羊群周全。
回到放牧地,赢寻隐蔽处藏好剑,日子渐归平静。他白日放羊,夜晚偷偷练剑,剑技慢慢娴熟。
而王都那边,桀的统治愈发风雨飘摇。食物短缺,叛军时有活动,民众怨声载道。妄进言:“王,当务之急,需解决粮食问题,安抚民心,再寻叛军主力,各个击破。”
桀皱眉沉思,他虽有黑魔法,却无法凭空变出粮食,王权剑又已丢弃,号召力大减。想及此处,他目光落在银月弯刀上,心中一动,或许,这把伴随他多年的弯刀,能助他开辟出一条新路……
此时,在六国边境,一位神秘女子悄然现身。她身着黑袍,面容绝美却透着清冷,眼神深邃如渊,手中握着一根奇特法杖,杖头镶嵌着一颗幽绿宝石,光芒闪烁间,似有神秘力量流动。她望向王都方向,轻声呢喃:“乱世将起,命运之轮已转,各方生灵,皆在局中……”言罢,身影隐没在黑暗,不知所踪,徒留一阵微风,拂动荒草,似在诉说着未知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