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放牛郎

同年下半年，王光勤他又找到了新的老板黄建财。母亲带着儿子随介绍人来到黄家庄黄建财家。一进门他妈亲手把儿子交给黄建财，说：“黄老板，孩子到你家来放牛，他不懂事，请你当自己的孩子教养吧。”

“好说，好说。”老板又问她儿子说：“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王光勤，今年十三岁。”

老板交待说：“到我家来要勤快，做的事主要是放牛、放羊、割草;另外田里活车水、栽秧听大师傅调遣；家里挑水、推磨、扫地、浇园，听老板娘吩咐------”

也不知讲了多少事，王光勤记也记不清，只是连连点头说：“哦，哦，哦。”

他母亲在旁边听了担惊受怕，心疼儿子将要受苦了。但没有办法，为了全家人活命，她只能强颜欢笑，狠狠心说：“儿子，听老板的话好好干活，甭寻思家里的事儿。你爸死了也不要多想了，活着的人要过日子。”

“哦。”

说完，她含泪而去。王光勤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心情十分沉痛。

老板黄建财担心这小小放牛郎，能不能制服这头烈性牛？还不好说，便叫他去试试，如果不行，赶快退掉。说：“王光勤，随我来看看牛。这牛有点儿脾气，爱唬人，你要防着点喽！”

“哦，知道了。”

果然不出所料，当王光勤去牵牛，牛两眼突出，猛然沉着头向他唬来。王光勤没有被吓住，不愧是放牛老把式，只见他迅速一旁避开，甩起一脚踢在牛右脸上，牛头向左一歪，再甩出一脚，踢在牛左脸上。牛挨打了两下，痛了，眯缝着双眼把头抬了起来，他又是一拳打在牛头上。给它一个下马威，牛乖乖地朝后退了两步变老实了，再也不敢逞凶。一物降一物，这两脚一拳将这烈性牛制服得服服帖帖。在场的人看了哈哈大笑，举起大母指，说：“好！好！好样的，三招见效！”

王光勤举手向大家表示谢意，把牛牵走了。老板虽然心疼牛，但他知道不出这三招，是管不住它的。

黄建财近年做了一幢六间两轩的大瓦房，住人。原来住的三间老屋在院墙的东边，做用房，左右两边关牛养猪，中间放些杂物农具。黄老板把杂物整理了一下，架起木板给王光勤开了张床。从此，他就住在这简陋的牛舍。

黄老板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黄竹林，乳名叫“咬脐丫”，今年11岁；二丫头今年7岁，名叫梅林。竹、梅，俩姐妹相处甚好。平时老板娘忙里忙外顾不上照顾孩子，总是要大的带着小的玩。现在来了个放牛郎，比竹林大两岁，三人一起玩耍，老板娘就更放心了。

王光勤带着两个小丫头，放牛、割草，忙里偷闲教她们认字、画画、唱歌、诵诗，或猜谜语、讲故事等，三人如同亲兄妹一样的好。黄竹林高兴得一蹦三跳去告诉她妈妈：“妈，你说放牛郎不识字，可我们的勤哥哥认识很多很多的字呢，还会画画、诵诗、讲故事。他耐心地教我们，我们也认真地跟他学，已学会了很多字了。”

她妈笑着说：“算你走运呗，没有能上学读书，先生送上门来了，现在获得识字的机会了吧？”做母亲的知道女儿求学心切，现在有人教她，甚是高兴。

只要王光勤放牛刚回家，两个丫头就跟在他后面，勤哥哥，勤哥哥的叫着；他对两个丫头也如亲妹妹一样的爱护，关怀，亲如一家；老板娘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对待这个放牛娃也犹如自己多生了一个，照顾他，关怀他，有零食吃也少不掉他一份，衣裳破了也给他补缀补缀。这样一来王光勤很快在那里安心地生活下来了。

王光勤在黄家放牛一直把黄竹林的娘，喊：“老板娘”，这叫起来既难听又拗口。时间长了，竹林要求他跟自己一样也喊妈，说：“勤哥哥，我们在一个锅里吃饭，是一家人了。你就是我的亲哥哥，我的妈，你也该喊妈吧，别老是‘老板娘、老板娘’的喊着多难听呀？”

“可我不好意思喊。”

“怎么啦？我妈不配做你妈？”

“不不不。”王光勤很是为难。

“哪为啥不好意思喊？”

“这？”

第二年的一天，老板娘问道：“光勤，我要磨小麦面，你牵得动小石磨吗？”

“牵磨？牵得动，牵得动。”

竹林在一旁说：“我也帮忙牵。”

小梅也说：“我也牵。”

“你滚开些！别碍手碍脚的。”姐姐骂妹妹，妹妹翻白眼，做了个鬼脸也就噘着小嘴不吭声了。

两人牵磨她妈拗，牵到开心时，竹林说：“勤哥哥，你不是会唱‘推磨歌’吗？唱一段听听。”

“好。”王光勤一边牵磨一边唱：

牵磨，拉磨，牵的是什么呀？

牵磨，拉磨，牵的是荞麦呗。

荞麦，粑粑，送给哪一位呀？

荞麦，粑粑，送给老婆婆哟……

黄竹林立即打断他的唱词，说：“不不不，荞麦粑粑你送给我妈妈！”

“对对对，送给我妈妈。”他慌乱之中跟竹林重复了一句，也喊起了妈妈。竹林、梅林两姐妹拍手笑：“呵！勤哥哥也喊妈妈了！喊妈妈了！我们是一家人喽！”竹林妈笑笑，没做声。

又有个下雪天，王光勤，挑着担水进门，担子压在肩上不知水放哪里？水桶有点儿漏水，情急之中冲出一句：“妈，水放哪里？”

这话竹林妈听得一清二楚，便惊喜地问：“你刚才喊我什么？”

“哟，哟，我慌张了，说漏了嘴，跟着竹林妹妹喊起妈来了，别见怪。”

“喊就喊了吧，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怪什么呀？我也生得出你。反正在同一口锅里吃饭，便是一家人了，叫妈就叫妈吧！”其实老板娘很欢喜这小孩，疼他爱他胜过了自己的亲生，也许这是缘分。

“哦，可我喊不出口。”

“喊惯了就行了，试试看。”

“妈妈？”老实巴交的王光勤真的喊了声妈妈。

“哎—”黄竹林的妈妈高兴极了。

这不在意的一句话，从此以后“老板娘”便成了“妈妈”，亲如一家。

王光勤忠厚老实，做事一贯勤快，听话，讨人欢喜。大师傅也欢喜他，在田里做活，犹如对待自己的弟弟一样关爱，重活、累活从来不要他做。

那头牛耕田不太在行，走的路歪歪斜斜的。大师傅叫王光勤在前面牵着牛鼻子校正脚步，这样更是人困马乏。田间牛休息，王光勤还要割草喂牛，没有半点空闲。两个丫头看到勤哥哥劳累，割草时她们帮忙拉草。什么草牛吃，什么草牛不吃，如小青草、牛尾草、破絮草等等，王光勤样样教她们，很快她们也认识了很多草。

王光勤在桥下割草，黄竹林手握一把碎叶树枝举得高高的，在桥上喊：“勤哥哥，这叫什么草呀？”

“好，给我看看，哦，这叫黄连，多年生草本植物。叶纸质，花瓣倒披针，卵状三角形，果有细柄。喜生长在山谷潮湿荫蔽的密林中，我们湖北多有野生，称‘湖北黄连’。把叶片放在嘴里嚼，开始味苦，嚼到后来是甜蜜的。俗话说‘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就说的这个。”

“哟！有这么神奇？勤哥哥，你为啥懂这么多？”

两人情投意合，遥相呼应：

妹在桥上喊哥哥，

哥在桥下喊妹妹。

叫一声来应一声，

声声含情句句爱。

王光勤和黄竹林朝夕相处，心心相印，如影随形，难舍难分。王光勤的来到宛如一股热流融化了一颗萌动的少女之心。双方从陌生到熟悉，从一种友情、亲情，又慢慢地形成朦胧而朴素的恋情，纯洁而温柔，真真切切，甜甜蜜蜜。

小梅要蝴蝶两人帮她捉；路上缺口小梅跨不过去，两人搀扶她。回到家王光勤用石灰块在板上写：大、小、中、左、右......等字，耐心地教两个小妹，她们也认真学。母亲买些纸笔给她们，她们认真练字、学书法，进步很快。

王光勤手把手教她们写字、画画、下棋等，日久天长，姐妹俩觉得他像先生，像家人，像哥哥。母亲更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一天，水缸里没有水，竹林妈去叫王光勤挑水。走到小屋门前听到两个丫头跟着念书：“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哦喂喂，好样的！她们在学文化，我不能打扰她们。”她妈便悄悄离开，自己去挑水了。

两年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王光勤和大师傅在田里干活。师傅说：“王光勤，田里没你的事了，你回去割些牛草给牛夜里吃吧。”

“好嘞。”王光勤很快回到家。

一进院门，黄竹林见了高兴地喊：“啊！勤哥哥回来了，我们去玩嘞！”

她一蹦三跳地向院子里跑去，她妈忙说：“把小梅也带去，让我抽空把这几件衣服洗一下。”

小梅嚷着：“我也去，我也去。”

两个丫头流星赶月地跑到院子里，齐声嚷道：“勤哥哥，勤哥哥和我们玩一会儿好吧？”

“不行，不行，我要去割牛草。”

黄竹林说：“我们先玩一会儿，割草三人一道去割。”

王光勤毕竟还小，哪里知道帮工的规矩？听到帮他割草，便答应说：“好，我们先玩，再割草。”

“怎么玩法？”竹林问道。

王光勤说：“我们来捉迷藏，两人躲起来让小梅找，谁被找着谁输一分。”

“好。”竹林应声后，面对小妹说：“小梅，你转过身去，蒙住眼睛，我们躲藏起来给你找，找到了算你赢一分。”

小梅乖乖地转过身双手蒙住眼睛，他们两人分别寻找躲藏的地方。王光勤十分灵活地躲进了假山洞里，有一张大芭蕉叶当着，别人看不见他。而竹林七转八转躲在桂花树下。

小梅放开手找呀找，发现姐姐的一双脚，跑过去抱住姐姐的腿，喊道：“捉到姐姐了！捉住了！”

三人欢聚到一起哈哈大笑。

原来竹林躲在桂花树里身子是看不见，而两只脚却露在外面。宛如沙漠里的驼鸟，把头插入沙里，看不到人，却认为人也看不见它，结果被人逮住了。

竹林忙笑着说：“我输了，我输了。再来，再来，小妹你还是转过身蒙住眼睛捉我们。”

小梅还是老实地转过身，蒙住眼睛，好让他们躲藏。王光勤仍然躲在假山洞里，竹林钻进了另一个假山洞。原来两洞相通，两人挤到了一起。

小梅找呀找，找不到他们，便喊：“勤哥哥，大姐姐，我找不到了，你们出来吧！”

竹林却用手捂住王光勤的嘴：“嘘”，不让王光勤出来。小梅找了一会儿找不到他们，挂下两行泪水去投诉妈妈，她哭丧着脸说：“姐姐和勤哥哥躲着不跟我玩了！”

她妈气愤地骂道：“这个死丫头，不带妹妹玩，我去打她。”

她妈牵着小梅来到院子里找人。院子很大，院子后门却闩着，四处张望不见人影，真叫一人躲得巧，千人寻不到。她妈气冲冲的便喊：“人在哪里呢？出来呀！肯定在假山洞里。”

猜对了，她妈掀开芭蕉叶一看，大吃一惊，两人挨在一起睡着了！便骂道：“你这个死丫头，不带妹妹玩，却在这里睡觉！”顺手把竹林拉了出来。王光勤吓呆了，这小会儿怎么睡着了啥？他迅速钻出洞来背起草篮，去割牛去草了。

从那辰光起，她妈多了一付心事：十三岁的丫头虽小，却渐渐要长大呀？必须提防一点，千万不能出纰漏哟！母亲把此事放在心里，提心吊胆，这或许是做母亲的本能吧？

光阴如箭，日月如梭，一年又一年春去冬来。转眼间王光勤在黄家帮工六年了。他从一个小男孩坯子变成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帅哥，英俊潇洒，一表人才。他一直把黄家当自家，里里外外一把抓。看家护院，关爱家人，整天像主人一样忙碌着，使这个家勃勃生机。

黄竹林的母亲非常喜欢这个仪容俊秀而勤快听话的小伙子，一直把他当儿子，当女婿，当保镖，贴心贴肉，疼爱有加。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有什么事常和他商量。王光勤离不开这个家，这个家也少不掉他。

而黄竹林也从一个黄毛丫头，变成了一位十七八岁，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身材高挑，曲线柔美；她那白里透红的皮肤显得很有光彩；那乌云一样的自然美发，闪闪发亮；眉清目秀，活泼开朗，她那爽朗的笑声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她的谈吐和笑容会让你心情愉快。

王光勤和黄竹林从两个搭家家、捉迷藏，两小无猜的孩子，朝暮相处，形影不离；六年深情，逐渐形成为一对青梅竹马，千丝万缕的知心朋友；从学文化、讲故事、猜谜语等开始，发展成为密密私语、似胶如漆、难分难离的兄妹、情侣。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今生有缘来相会。

青春真的是很美好，像晨光，雨露，花朵，春草一样美好；他们的青春交融更美好，从陌生到熟悉，从相识到相恋，王光勤走进了竹林的生活里，铸就了一桩美好的姻缘。

外面不知情的人都认为：他们家是老夫妻一对和小夫妻一双，自成美满幸福的一家人，难分难离。

有一次，小梅看到姐姐和勤哥哥搂在一起，看着看着，嘻嘻地讥笑，竹林骂她：“小淘气，你滚开些！真讨厌！”

小梅投诉妈妈说：“大姐姐真坏，她咬勤哥哥的脸不放！我笑，她就叫我滚开！”

母亲听了惊惶不安：“哟！这不得了！该死的丫头，不管教是不行了。”小梅的一句话勾起了她妈的心结，从此更是担心女儿出格。但她又这样想：王光勤真是称心如意的好小伙子，女儿若真的爱上他，我高兴都来不及，这是个提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女婿。假如他能做我的倒插门女婿，该是我的福份，真高兴！可是她爸，那个挨千刀的肯定不会同意呀？还说什么已将女儿许配人家了。他脾气这么坏，又固执，根本不会听别人劝说。哎！真急死人，不能随心如愿！

这件事做母亲的左右为难，心如乱麻。

一天，竹林妈把女儿叫到身边轻轻地说：“竹林呀，你和光勤哥在一起玩要注意分寸哟！男大女大的不能有出轨之事呀？”

竹林含羞地说：“妈，你讲什么呀？勤哥哥是个正人君子，能有什么事呀？”

“你知道吗？你爸已把你许配给人家了。已合了八字，中秋节看人家。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改不掉了。”

“现在婚姻自由！父亲给我讲的人我不愿！他无情无理，封建的一套，做我的主？这是对我的束缚，伤害！”

“死丫头，不守妇道！女儿们必须三从四德，唯命是从。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不听从的道理？”

“没有哪些臭规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这两句话也不知伤害多少有情儿女？什么年代了？还老封建，老顽固！”黄竹林连连骂着，翘着嘴巴转身气跑了。

从此，女儿的犟脾气成了娘的为难之事，她又爱又惧，焦愁烦闷。

炎热的夏天，火辣辣的太阳晒了一整天，晚上依然闷热。满天的繁星闪闪发光，树叶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儿风。人们辛苦了一天各自回家休息了。大师傅本村人，早已回家了。竹林妈也带着小梅睡觉了。累了一天的王光勤同样洗过澡，轻轻地摇着蒲扇在看书。

夜空星光点点，一片宁静，只有纺织娘和蟋蟀在唧唧地叫着。

黄竹林洗过澡，觉得闷热，便走进院子透透风。她看到王光勤房间亮着灯，猜定他没有睡，便悄悄地进去了。她要给他一个惊喜，趁其不备，蹑手蹑脚地进去蒙住了他的双眼，并嘻嘻地轻声笑着。

这时的王光勤明明知道是黄竹林，却故意开玩笑说：“我猜猜看你是哪一位美女？哦，是我那心肝宝贝呗。”

“嘻嘻，给你猜对了。”竹林轻声地笑着放开了手，歪着颈脖子在王光勤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并双手搂住了他的腰，下巴勾在他厚厚的肩膀上，微晃着撒起娇来。

原本年轻人在一起嬉闹是很正常的。但是王光勤知道自己是帮工的，肩负着养家糊口的担子，心里紧紧地绷着一根底线，不敢越雷池一步。要是有出轨之事被老板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轻轻掰开黄竹林的手，说：“竹林呀，我的好妹妹，不能这样呀，被你爸妈知道了不得了！”

谁知黄竹林抱着勤哥哥觉得特别舒服，舍不得放手，说：“我妈和小妹早就睡了，夜深人尽，谁都不会知道。”

出于一种纯真的恋情和稚嫩的心灵，竹林对王光勤的这样调情是经常的；而王光勤也不是无动于衷，人都有七情六欲，何况是年轻人到了一起呢？只不过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行为而已。

年轻男女在一起，只要女的不丑，男的不呆，情感自然都会产生的。黄竹林又转身往王光勤大腿上一坐，双手搂住了他的颈脖子，给他一个热吻。这样的热天，两人都穿得单薄，肉体的接触使双方都失去了控制力。几年来情感的火花得到了碰撞，他俩引力般的抱在一起。

一会儿竹林抱着光勤，慢慢地把他推倒在床上，稀里糊涂上了床。此时，两人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所有的顾忌和清规戒律，都被激情冲走了，忘得一干二净，便来了一个“出轨行动”。就是这样，她俩拥有了这甜甜蜜蜜的第一回。

事后，两人并头躺着，竹林的手臂和大腿都搭在王光勤那宽厚的身板上，共同陶醉在人生的极乐之中。

竹林沉醉在美好的情爱之中，甜甜蜜蜜。她认定他就是自己今生今世的“他”。这是天赐良缘，并蒂红莲。看来要好好地感谢大“媒人”－－老牛了，是它为她牵了红线，把“他”带到了她的身边，使她获得了如意郎君。

王光勤呢？意中人紧紧地挨在自己的身旁，幸福地沐浴在爱河之中，乐呵呵的。他认定她是他未来的爱妻，终生的侣伴。这是命中注定的前世姻缘，珠联璧合，红尘造化。看来奇妙的预感和浪漫的爱情幻想即将变为现实。他如此陶醉，几乎要发晕了。

但是，在这美好的时刻，王光勤猛然想着有些害怕，感到自己站在危险的边缘。她，这位美丽的姑娘，可能是枕边爱妻，也可能是脚下地雷。这事败露出去还了得！一切完了！他寻思着，既然错误地迈出了这一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机摆明了吧。便果断地在竹林耳边说：“林，我爱你，你嫁给我吧？我一生呵护你，给你一个美好的生活。”

不知天高地厚！一个穷小子放牛郎居然向一位大家闺秀求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汉说话真荒唐，大家闺秀怎能配牛郎？

“好，我就是等你这句话。我也爱上你，今生今世非你不嫁。”

真奇了怪，天鹅竟然愿把自己的肉给癞蛤蟆吃，大家闺秀居然真爱上这草根放牛郎？并且双方有约：今生今世永不分离，海枯石烂不变心。

天上的七仙女为什么爱穷困的董云？真正的爱情根本不存在门当户对，只是缘份。

我真搞不懂，王光勤那小子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善事？这辈子能遇到这么一个一门心思讨好他，并要嫁给他的傻姑娘。

黄竹林说：“王光勤，这辈子跟你跟定了。如果我嫁到你家去，不是嫌你家穷，我舍不得娘家这份财产：一颗印的大房子、美丽的大花园、几十亩田地、耕牛等。最好你在我家做倒插门女婿。”

“招女婿，我愿意，可你那顽固的父亲不会答应呀？”

“好，我母亲就是想你做女婿，父亲的思想工作我来做。如果真不行的话，我跟你走，天涯海角，你在哪里我也在哪里，有你就有我，永不分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个不停，没有睡意。草虫唧唧地叫着，夜空一片寂静。突然公鸡啼叫了一声，王光勤一惊，说：“亲爱的，你赶紧走吧，天快亮了。”

“再歇一会儿，没事儿。”她恋恋不舍嫌这个夜太短。在王光勤的几次催促下她这才披上衣服，依恋不舍地回自己的房间，他从门缝隙里目送着她。

黄竹林回到自己的房间高兴之下，得意忘形快乐地跳起了痴情舞：

来来来，来来来，恩爱的夫妻成双对，成双对。

多亏了憨厚的黑牛，是它把他带到我身边，我身边。

感谢那明媚的蓝天，是它注定了这好姻缘，好姻缘！

爱情没有壕沟，是缘分。王光勤和黄竹林因牛而结缘，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是菩萨面前求得“上上签”的好事。

第二天放牛、上工，一切正常。下午王光勤在院子里遇上竹林，轻声问道：“昨夜事不要紧吧？”

“瞧你大惊小怪的，能有什么事吗？我爸不在家，妈不会知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恐怕有哪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都不会有事。”她斩钉截铁地说着，可他反而心事重重，惶恐不安。

两个月后的一天早上，一家人围着桌子吃早餐。吃着，吃着，竹林猛然呕吐。男人们无心在意，她母亲心里疑虑了一下，觉得这种呕吐不正常。灵机一动赶快开脱说：“你受凉了吧？已秋天来了，还只穿这点衣服，感冒了吧？”

饭后种田人走了，她妈把竹林叫到房里问道：“你怎么呕吐？不像是感冒呀？”

这么一问，竹林惊呆了，难道怕出事，而偏偏出事？

她母亲又问：“这个月的月经有没有来？”

这么一问，如同天塌下来似的，竹林脸红到了颈脖子，两个月没来了，她却蒙在鼓里。

她妈步步追问：“有孕了吧？”

竹林更紧张了，心惊胆战，吓得欲哭。母亲一肚子的怄气，两人心里都慌乱害怕，觉得天崩地裂，大祸降临。房间里一时间静得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她妈寻思着：平日里这两人形影不离，朝夕相处。怕鬼有鬼，出洋相了！便问：“怎么有孕？是王光勤的吧？”

母亲一针见血的追问，竹林一阵战栗，含羞地道：“妈，你甭再问了，哪里会有别人！”她把涨红的脸埋在双手中。

她妈急得在房间里乱转，不住地念道：“糟了，糟了，很早担心的事终于出纰漏了！天大的纰漏！这事怎么办呢？要我好好想想，想想。”

突然间她妈像受了雷击一样剧烈颤抖着，吼道：“你这个死丫头，真糊涂，做出这种事真要急死人！这这！”恨不得把女儿生吞活剥；一会儿，她又心平气和地说：

“你爸上次回来说，已把你许配人家了，八字相合，重阳节订婚，明年春上要出嫁。嘿，到那时你不是大肚子新娘了？这还了得！”

这一惊一乍，实在使竹林难以承受。她越来越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任何主张，双手捂着脸不住地啜泣。

“好吧，你先回房歇息，我来想办法。但你必须听娘的话喽？”她妈说着，竹林回房去了。

那一夜竹林妈没有合眼，辗转反侧，心乱如麻。想了很多，她找不到妥善解决的办法。她想：将竹林嫁给王光勤吧？这门不当户不对，一个放牛的，她爸根本不会同意。若提出来，必将招来大骂；把事情隐瞒下去吧？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一旦败露，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弄得臭名外扬：大家闺秀与放牛郎有染，这不要丑死人么?族长知道了一定要开祠堂门用家法沉塘处置，轰动全村，这还了得！

当然王光勤这孩子确实好，能做倒插门女婿是最好了。可那顽固的死老头决不会同意呀？左右为难，难煞我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好，怎么办呢？她煞费苦心，绞尽脑汁，最后决定了两招：

一，黄建财回来后提招女婿的事，看他的态度。

二，若真不行，叫女儿服药堕胎，人不知鬼不觉把胎解决掉，

再解雇王光勤，另请别人，了事，就这么定了。

真巧，相隔两天黄建财回来了。竹林的母亲，趁丈夫最高兴的时候开了口，说：“竹林她爸，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眼下竹林已长大成人，让她早些成家，甭耽误她的前程了。”

“你瞎操这个心干吗？这事你甭管！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了算，由不得你！”她爸板起了脸面，横眉冷对。

竹林妈又嗫嚅地道：“王光勤这孩子实在好，你不在家，他是家里的顶梁柱，里里外外打理得顺顺当当，这个家少不掉他。小伙子也帅气，举止大方，人儿又厚道。我们膝下无子，招他为倒插门女婿是再好不过了。”

谁知黄建财脸面一板，眼珠瞪得圆圆的，大发雷霆，骂道“女人之见！想得太美了。子女的婚事总得要讲个门当户对吧？我不能把女儿嫁给一个出生卑微、前途渺茫的人呀？再讲了，我们是有名望的人家，招个穷放牛郎进门，这不要笑掉大牙？决不能这样做！这事我做主，已给女儿找到了好人家，门当户对，有权有势，我们才有靠山。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决不能否言！你再不要给我添乱了！”

“祝英台许配了马家，梁山伯无望！”一番话训斥得竹林妈哑口无言。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观点始终不一致。真叫严父慈母，父亲一句严厉的话，母亲操碎了心，父亲霸道，拗不过他。绝望之下她母亲只得悄悄地用第二招－－堕胎！

等了两天丈夫走了，她悄悄地上了街。走到药店门口，四下张望无熟人，便侧身进了店。慢慢靠近柜台向掌柜的使了个眼色，贴近他耳边轻声说：“请帮我抓一付堕胎药。”

掌柜的双眉紧锁，说：“嗯哟！嗯哟！这种药不能随便抓，不行，我有责任，出了事故我担当不起。”

竹林妈见掌柜的不肯抓药，慌了。无奈之下她把身体靠近掌柜的，抖抖索索从腰里摸出四块大洋塞过去，低声说：“帮个忙吧，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守口如瓶就是了。”

掌柜的又问：“给谁吃呀？”

她妈说：“别问那么多，我自己吃。”

掌柜的朝她左看右看，说：“你放心，看你样子根本没有怀孕，你不用吃药。”把钱推过来还给她。

“我是过来人，我自己知道。”

“那我给你好好把个脉，确诊一下。”

“把什么脉？不用把，只顾你抓药，责任我自负。”她把钱再推过去。

掌柜的看看四块大洋，又看看店里无别人，便快捷地抓了药，递过来，并低声说了服药方法。竹林妈悄悄接过来药揣进怀里，匆匆回家了。

事不宜迟，当晚竹林妈细心地把药煎好了送到竹林房间里，对女儿说：“这是堕胎药，你悄悄地喝下把胎打掉，好好地还你一个女儿身，无人知晓。然后我撵走王光勤，另请别人放牛，人不知鬼不晓摆平此事。否则的话出了纰漏，不得了，族长开祠堂门实行家法，你和王光勤都要沉塘处置。为娘给你想的办法是两全齐美的哟！”

黄竹林想了想，母亲一片好心不能违拗她。只点点头说：“好吧，我听你的，喝药。你先放在这里凉一凉，回去睡吧。”

母亲见女儿听话，肯服药，甚是高兴，便回房去了。

竹林等妈走后悄悄来到王光勤宿舍，把母亲送来堕胎药的事和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王光勤。王光勤十分震惊：这不是要拆散我美好的爱情、毁掉我未来的家庭、断送我养家糊口的工作吗？打掉胎儿再撵我走，这不是要我父子分离吗？我若回家，那么穷，这辈子只能打光棍了。况且与竹林有约，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言而无信？

眼看这桩无限美好的爱情就要成灰烬了！

王光勤要一个温馨的家，要一个疼他爱他，可以陪伴到终老的女人。慌忙对竹林说：“你妈这样做存心要拆散我们！竹林呀，我一定要娶你为妻，与你厮守一生，生生死死永不分离。”

“勤哥哥，我此生非你不嫁，我爱你，爱到最后不分离！”竹林的爱也是真挚而坚定的，她怎么忍心抛弃这苦命的郎君呢？

棒打鸳鸯两分离，

狂风吹折连理枝；

夫妻本想七夕会，

银河断桥有谁知？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痛哭流涕，谁也离不开谁，这是一种甜蜜前的痛苦，绝望时刻竟然想到双双自尽，来了结这一桩痛苦的爱情！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他俩苦苦地思索着，最后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两人下定决心，携手私奔！

王光勤挂着两行眼泪，果断地说：“亲爱的，我们走！离开这个家，浪迹天涯！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去。天下这么大，难道就没有我们安家栖身的地方？”

“勤哥哥，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了你。但离开了这个家我们怎么生活？”

“你放心，我有的是力气，即使做苦工也能养活你，我一生守护着你，不让你遭罪。”

“好，冲破牢笼，闯荡天下！但我真舍不得这幢一颗印的房子，小桥流水、大庭花院、几十亩田、耕牛和家产呀？”

“我向你承诺，只要我俩一条心，今后一切都会有的，说不定到时候我会一件件向你兑现。”

“我信，夫妻一条心，面包总会有的。有爱就有家，有爱就有幸福，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我也就在你身边，苦和难算个啥？我们共同去面对！”

同心同德，志同道合。两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对视着，露出了希望的微笑。

王光勤说：“竹林呀，你是彩虹，照亮了我灰暗的生命，使我对前程充满了希望。”

竹林说：“勤哥哥，你是向导，带领我走向自由、幸福和光明。”

两人的爱是真心实意，挖心掏肺的爱：

恩爱夫妻难割开，

天荒地老不变情。

千难万险无所惧，

爱到天年心不移。

爱情高于一切!他们决心生生死死两相随。为了达到目的，决定为爱付出代价，对后果没有作任何考虑，就离开这个家－－私奔，将一步一个脚印走上自己的人生路。

1935年深秋的那个夜晚，一轮明月伴着闪闪的星光。两人卷着几件换洗衣服，竹林拿了点私房钱，手牵着手稀里糊涂走出了家门。踏上了这闯荡江湖的艰险之路，开始四处漂泊，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