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流年⑴
许舟予进宋亚轩房间以后没敢到处乱看，她的心情俨然是被一种紧张的情绪所占据了，只是短暂的扫视了一眼。
宋亚轩家二楼房间的大小应当都是一样的，配备有独立的卫浴以及小阳台，除了房间的布置与许舟予住的那间略有不同，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应该是为了方便工作的原因，宋亚轩的房间内还有一处与书柜连体的书桌，书桌被整理的很整齐，所以许舟予一眼就看见了桌面上摆着的那张用相框裱起来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都穿着校服，许舟予没有细看，并没有注意到照片上的人的模样，只依稀觉得很熟悉。
“这个…”
许舟予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又瞬间想起来自己是有话想和宋亚轩说的，明天宋亚轩还有工作，不应该再过多的打扰他。
于是许舟予又转移了话题：“一鸣睡了吗？”
宋亚轩坐在床边，坐姿有些懒散，肩上搭着一条毛巾，见许舟予刚才盯着那张照片看，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应该睡了吧。”
这个点，也应该是睡了。许舟予点点头，走到宋亚轩旁边的位置坐下。
因为离得很近，许舟予和宋亚轩都能闻见彼此身上沐浴露的味道，而她抬眼能看见宋亚轩近在咫尺的脸，许舟予忽然有了点奇妙的感觉。
从前许舟予觉得他们间隔了那么远的距离，即使是后来有再在一起的可能，可由于工作的原因他们只能相隔千里，想要见面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而现在她正呆在宋亚轩的家里，和他离得这样近，今晚许舟予还从宋亚轩那儿得到了他来找过自己的肯定的答案，许舟予忽然觉得，距离的远近并不算什么，只要和宋亚轩心意相通，他们的心灵是接近的，就一切都是好的。
许舟予朝宋亚轩笑了笑，“我可以抱抱你吗？”
莫名的，她很想抱宋亚轩。
“嗯？”
许舟予说话的声音有点小，许舟予以为宋亚轩没听清自己说话，她就往宋亚轩的方向又靠了靠，又重复了一遍：“抱你一下，可以吗？”
其实刚才许舟予的话，宋亚轩是听见了的，但看到许舟予一本正经的又重复了一遍，他忽然有些想笑，但却还是正色回道：“好。”
话音落下，许舟予便被宋亚轩揽过腰抱在怀里。
许舟予环上宋亚轩的腰身，感受着宋亚轩抱住自己时有些大的力道和他身上的温度，她的发顶轻轻抵着宋亚轩的下巴。
宋亚轩比前段时间更瘦了，宋亚轩抱许舟予抱得紧，他下颚线条分明，硌得有点儿痛。
“你有什么话和我说呢？这么晚了还不睡。”宋亚轩垂头用脸颊蹭了蹭许舟予的发，软绵绵的，也很好闻，他轻轻嗅着她发间的香气，手又忍不住捏了捏许舟予的脸。
许舟予和从前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年龄的增长为她增添了几分少女时期没有的成熟韵味，温婉贤淑的气质与过去一如既往，脸上的婴儿肥虽然没了，宋亚轩却还是喜欢一些捏她脸的表示亲昵的动作。
只有和许舟予在一起的时候，宋亚轩才会觉得自己，好像还是过去那个可以任性，做出小孩子般幼稚的行为的少年的。
许舟予也是这样，在宋亚轩面前，她会卸下所有的防备，想要将自己的心事与忧虑向宋亚轩倾诉。
“我的确有件事情想要和你说。”
“嗯，你说。”
宋亚轩是很了解许舟予的，他大概猜到许舟予现在过来找自己是想要和他说些什么，她有心事的时候会心不在焉，有想说的话在说不出口的时候便会先说些其他无关的话，其实心里一直在想着什么。
回房间后许舟予独自斟酌了许久，她现在想要鼓起勇气告诉宋亚轩一件她一直没有说过的事。
“是有关陈潇晗的。”
许舟予的语调很平静，她表现得很是平淡，却有在仔细观察宋亚轩的反应。
听到许舟予提陈潇晗，宋亚轩只是挑了挑眉，似乎是有些意外，出声：“怎么了？”
宋亚轩忽然想起今晚他们在酒店见到陈潇晗时许舟予的反应，也是和现在许舟予看着自己的样子一模一样，很平静，宋亚轩也记得，在霖市见到陈潇晗的那次，许舟予是有些生气了。
尽管许舟予表现得并不明显，宋亚轩却依然能感觉得到许舟予在面对陈潇晗时一直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可是宋亚轩的记忆不会出错，他记得许舟予和陈潇晗从前是很要好的朋友。
好到什么程度呢，大概是能同吃同住，在宋亚轩高三时去首都集训的那段时间，许舟予被许明东收了手机，是陈潇晗一直帮他们向对方传递消息的。在高中毕业的时候，还说过要一辈子做好朋友的话吧。
而两人间要好的关系，似乎只维持到了高中毕业。如果是很好的朋友的话，总能在对方的生活里发现彼此的身影，而在宋亚轩来到BJ的这些年，他与陈潇晗见面时，陈潇晗很少和他主动提过许舟予。
许舟予同样也是。
今天还是多年后第一次听许舟予提起陈潇晗。
宋亚轩不清楚许舟予和陈潇晗这些年来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然觉察到两人关系的异样。
“其实…我和陈潇晗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
第一次与宋亚轩提起自己与陈潇晗的事，许舟予是思考过许久的。从宋亚轩工作室里的人口中，许舟予得知了这些年来宋亚轩因为她而一直拒绝陈潇晗的事，则足够证明那两年前在重庆的那次偶然重逢时许舟予的猜想都是错误的，这么多天来她的那些惴惴不安的情绪得到了安抚。
许舟予想，她应当是要自信些的，更应该大方的向宋亚轩表明自己的一些态度与看法。
“我和陈潇晗以前发生过挺多不愉快的事情的，时间过去很久了，我以为她会放下了，我们的关系会有所缓和。可是——”
许舟予顿了顿。
想到每次陈潇晗见到自己时咄咄逼人毫不退让的态度，许舟予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无法完全接受从前与自己要好的朋友一直讨厌自己，和她喜欢同一个人的事。
愤怒是有的，可更多的还是觉得遗憾吧。
指尖熟练地穿过许舟予手指的缝隙，宋亚轩将许舟予的手牢牢的圈在手心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到许舟予的掌心。
“继续说吧，没关系的。”
宋亚轩的话语与牵住她手的动作都带着安抚的意味，许舟予轻轻吸气，继续说话时声音还是微微有些哽咽：“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挺讨厌我的。亚轩，我时不时会想，陈潇晗说的是不是很对，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所在的城市相隔甚远，职业选择不同，收入与家庭条件更是天差地别。他们之间在一起的适配度为多少呢？
他们又能继续走多久呢？
从前少年时代的他们在一起，想到的只是单纯的喜欢，而成年后的世界仿佛是不能和过去一样纯粹了。七年前，许舟予不想要宋亚轩因为自己而放弃了他一直所追逐的，那时候许舟予心中所想的便不是纯粹想要和宋亚轩在一起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摆在眼前的现实都告诉许舟予是不可以任性的。宋亚轩变得越来越优秀，成为众人眼中出类拔萃的存在，许舟予感到无比的开心与自豪，她想要看到宋亚轩越来越好，但是，自己却被现实打击得对着憧憬的未来与美好的理想而望而却步。
当年许舟予的高考成绩是完全能报考国内一流学校的翻译专业的，可是家庭条件的限制与自己最后的个人选择让许舟予最后在梦想成为翻译官的这条道路被阻断了。
选择到首都实习，是许舟予这么多年来第二次违背许明东而做的事，第一次是不顾反对地和宋亚轩在一起，可是到了最后他们还是分开了。
总有人告诉许舟予，盲目的执着比明智的放弃得好。过去许舟予不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后来的事实一个个向她证明了自己的选择是错误的。
或许那年她没有放弃作为交换生出国发展的机会，现在她不是陈潇晗口中那个与宋亚轩各方面条件都不匹配的许舟予了，而许舟予也清醒地知道，如果她当初真的那么做了，即使没有这些所谓的身份职业与条件的悬殊，她和宋亚轩，大概率是没有可能的了。
每每想起这些，许舟予总会落起泪来，她会抱怨自己，责怪自己，可是现在许舟予也并不后悔。
见许舟予怔怔出神的模样，宋亚轩轻笑出声，指腹蹭了蹭她的眼尾，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亚轩你太好了。”
既优秀又努力上进，对她也总是肆意的温柔。
许舟予将头埋在宋亚轩的颈窝里，嗓音因为染上哭腔而听起来软糯糯的，明明是崇拜夸赞的语气，倒听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宋亚轩悄悄弯了弯眉眼，下一刻却还是认真着神色，语气带着点不高兴：“怎么说夸我的话我听起来还觉得…很委屈呢？”
委屈吗？
许舟予想，她的确应该感到委屈的，可是她的委屈并不是来源于宋亚轩，是她自己一个人内心的挣扎与困顿，她应当将想说的话再与宋亚轩说完才对。
“亚轩，”许舟予直起了腰从宋亚轩的怀里出来，视线与宋亚轩持平，叫他的名字，“当年在BJ的高中同学聚会那次其实我是去了的。”
“我知道你学业很忙，应该没有什么时间，可是当时，我听说你也要来的时候，我真的好高兴。”
当初许舟予将当周的工作提前完成，特意留出了聚会那天的时间，像一起工作的几个女同事去见男朋友时一样，时隔许久才认认真真的将自己打扮了一回，穿着好看的裙子化着好看的妆，去见她一直想见，可是又不敢见的宋亚轩。
那时候许舟予是想要和宋亚轩再有可能的，她希望他们还能够重新开始。
“那天我到的很早，陈潇晗是在我来以后没多久到的。她看到我第一眼就问我，你为了见亚轩吗？”
很显然，那天看到特意打扮过的许舟予时陈潇晗一下便都明白了。
陈潇晗同样也在BJ上学，和宋亚轩联系很方便，她向许舟予透露，宋亚轩是听到她要来才决定来的。言外之意是宋亚轩并不是因为许舟予才来的聚会的。
那时候许舟予和陈潇晗关系已经有些僵了，原因是许舟予和宋亚轩分手，陈潇晗觉得都是许舟予的错。
许舟予当初将该说的话和该解释的一切都说完了，可陈潇晗却是极其反常的态度强硬，对许舟予发的消息几乎不回，即使回复也是态度敷衍。
直到陈潇晗二十岁生日那天，许舟予还是像往年般向陈潇晗送上生日祝福，尽管她们许久没有联系。可在看到消息前那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时，许舟予才忽然意识到，她和陈潇晗的友情，也许是已经走到尽头了。
陈潇晗单方面删除了她的联系方式，许舟予也没有再找过陈潇晗。所以在聚会上陈潇晗主动与自己说话时，许舟予是很意外的。
陈潇晗以想和许舟予叙旧的理由将许舟予约到了聚会地点附近的咖啡店。
那是至今为止，许舟予和陈潇晗撕破脸皮前的最后一次正式还算是和气的见面。后来的每次见面没有一次不是不欢而散的。
陈潇晗刻意将自己与宋亚轩的关系说的暧昧不清，更是直言她从很早前就喜欢宋亚轩的事。
早到什么时候呢？要从陈潇晗初一转到远安中学算起。
亲眼看着自己口中说的要好的朋友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与祝福的模样，陈潇晗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面对她和宋亚轩的，或许是愤怒与嫉妒交织，可又不得不按捺住那些复杂的情绪，对自己笑颜以对。
许舟予想到这些便觉得不寒而栗。
陈潇晗的心思比她想象中的要复杂深沉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