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潜熟⑷

七月，BJ进入了雨季，气温又降了好几个度，明明是夏天却像是在过冬天。

下了飞机之后许舟予才感受到室内外的温差，连忙披了件外套在身上，嘱咐宋一鸣也把外套穿上。

宋一鸣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身体似乎都挺好的，浑然感觉不到凉意，还热情的帮许舟予分担了大半的行李，并说这样多活动活动自然就暖和了。

许舟予笑了笑，没有拒绝。

走到机场出口的大厅，宋一鸣远远望见宋亚轩，激动的喊着许舟予：“许老师，我哥在那儿呢。”

顺着宋一鸣的目光看去，许舟予看见了宋亚轩，和他正巧对视上。

宋亚轩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冲锋衣，显得冷酷，因为身高优越，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宋亚轩招了招手，朝他们走过来。

快一个月没见，宋亚轩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些，轮廓也因此更深刻了几分。他眉毛英挺而五官深邃，哪怕是在人群里，一眼望过去，也是让人过目不忘的存在。

“哥。”宋一鸣笑着喊道。

宋亚轩走到他们跟前，一只手接过许舟予手中的行李箱，一只手揉着宋一鸣的头，嘴角翘起：“小家伙你的东西你就自己拿啊。”

宋一鸣撇了撇嘴，抓住宋亚轩揉自己头的手，语气略有不满：“随便你。”

“你小子。”见他不满，宋亚轩挑了挑眉，“都十六岁了，要学会什么都自己扛，知道不？”

宋一鸣毫不走心地点点头，再这样下去他都要被宋亚轩完全教化了，平时在学校老师都没教过他这么多道理，什么‘学会独立’‘有恩必报’他都早已铭记肺腑。

“你应该当老师的。”宋一鸣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家哥哥，“当我的思想品德老师。”

说完，又转过来问许舟予：“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许老师。”

宋亚轩被气笑了，没搭理他，而是转过来同许舟予说话：“你别听他的。”

“宋一鸣欠管教，许老师，以后还麻烦你多费点心。”

许舟予抿着唇点点头，忍笑得有些辛苦。

兄弟俩还真是挺有趣的，一见面就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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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舟予同宋亚轩到了地下车库。

司机小刘正站在车旁向他们打招呼：“宋先生，你们来了。”

宋亚轩微微颔首，接过小刘递来的车钥匙，将许舟予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打开车后座的门，看向许舟予，“许宇宙，上车。”

许舟予勾了勾唇，“谢谢。”

宋一鸣斜睨了眼宋亚轩，低声嘟囔了两句。

宋亚轩像是听见了他的话，敲了敲车门，说道：“宋一鸣，过来，把行李放上去。”

宋亚轩：“坐前面。”

将行李放好后，宋一鸣打开了后座的门，坐在许舟予的旁边。

后座有三个座位，宋一鸣专门挑了中间的座位，只剩下了靠右门的座位。

揣着点不能言说的小心思，宋一鸣心里一阵狂跳，抬起头便对上宋亚轩深沉而悠长的视线。

只是对视上一秒便让宋一鸣觉得无处遁形，他那点小心思全部被看穿。

宋亚轩站在车外，低垂着眉眼静静瞧着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余光瞥见车外站着个人，许舟予转过头去，正巧和宋亚轩的目光对上。

忽然，上一秒还冷然着脸色的宋亚轩勾唇笑了笑，嗓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等会儿带你去吃饭。”

话音落下，宋亚轩便关上车门，转身打开了前座的门。

宋亚轩还是坐了前座。

毕竟，谁想和他这么个没眼力见的小白眼狼坐一块儿？

怪异而漫长的对视被结束，宋一鸣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往椅背上一靠。

好不容易平复好加速的心跳，感觉到不再紧张的宋一鸣这才抬起头来偷偷观察前座宋亚轩的反应。

目睹完兄弟俩一言不发纯粹用眼神交流的全程，许舟予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刚才宋亚轩是要坐后座的吧？但他只是在车外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坐了前座。

宋亚轩的车是辆商务车，一共七座，前两排都是两人座，宋亚轩和司机坐前排，许舟予和宋亚轩之间隔了一排座位。

从许舟予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通过后视镜看到前排的宋亚轩。

此时宋亚轩正闭着眼睛假寐，唇紧紧抿着，即使是在休息，因为下颚线条有些紧绷，让人觉得他心情并不是很好。

许舟予盯着宋亚轩发神的间隙，听见耳边有人在叫她：

“许老师。”

许舟予回过神来，“怎么了？”

宋一鸣往许舟予的方向靠了靠，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为了防止他人听见，特意压低了声音：“许老师，你待会儿下车了能不能帮我去问问我哥他是不是生气了？”

想起刚才宋亚轩的样子，许舟予觉得他好像是有点儿生气的。

“他为什么生你气？”许舟予不太明白。

宋一鸣挠了挠头，目光有些闪躲，似是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我刚刚，好像……”

宋一鸣忍不住往宋亚轩的方向看去，又低下头用手指了指自己坐的位置，语速慢吞吞的：“抢了我哥的位置。”

许舟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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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了下车前，宋亚轩才从梦中醒来，一双眼睛里带着星点睡意，神情懒洋洋地看着许舟予和宋一鸣，“火锅，能接受吗？”

由于旅途太过无聊，想到宋亚轩可能会带着许舟予去见一些朋友，和自己的关系不大，宋一鸣也早就犯起困来，他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不行，哥我太困了，我还是直接回家吧，你和许老师去吃吧。”

宋亚轩没说什么，看了看许舟予。

许舟予没什么意见，也点了点头。

又想起了什么，宋亚轩补充道：“许宇宙，我先提前跟你说一声，待会儿还有几个你认识的朋友也会来。”

许舟予依然只是点头。

她没心思去猜会是谁，宋亚轩请来的人也总不可能是陈潇晗吧。

几分钟后，司机小刘将车停在了一家火锅店门口，将他们送到后，再开车先将送宋一鸣回家再回来。

“哥，许老师，再见。”

宋一鸣从车窗里探出颗毛茸茸的脑袋，朝他们挥了挥手，笑得有些勉强。

宋亚轩淡着嗓音嘱咐道：“回去记得好好休息。”

直到车开远，宋亚轩这才收回目光，先是往前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垂着眼看许舟予。

看模样是在等她。许舟予顿了顿，加快了脚步。

宋亚轩静静看了她几秒，这才提步继续往前走。

许舟予跟在宋亚轩的身后，盯着宋亚轩的长腿，偷偷算着他和自己每一步的距离差。

许舟予慢慢明白了什么：她的腿，好像确实是挺短的。走得那么慢。

不然为什么宋亚轩老是要停下来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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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店的装修是古典风格，很有老BJ的味道。因为天冷，店里开着暖气，暖洋洋的一片，店内是暖黄色的灯光，照在身上，还真能让人感觉到几分特别的暖意。

宋亚轩提前订好了包间，走进店门便有服务员引路。

“请进。”

服务员将门推开。

许舟予跟着宋亚轩一起进了包间。

此时包间里已经到了两个人了。

其中一个穿着灰色外套模样清俊的男人站起身，笑眯眯地看着宋亚轩，“接到了？”

“嗯。”宋亚轩淡笑。

注意到来人，另一个男人也站起身来，但没有说话。

宋亚轩目光在二人身上停留片刻，又往包间里的别处扫了扫。

注意到他的眼神，穿着灰色外套的男人说道：“冯逸辰还要等会儿才到。”

许舟予愣了愣，居然是冯逸辰。

自从上次BJ一别后，许舟予和冯逸辰也快有两年没见了，后来许舟予去了霖市，这几年她和冯逸辰的联系也少了。能再次见面，许舟予自然是高兴的。

“是小许吧？”

就在这时，一道温柔的嗓音拉回了许舟予的注意力。

听到有人叫自己，许舟予循声望去，待看清面前站着的男人时，许舟予愣了愣。

居然是丁程鑫。

刚才进门的时候她也只是短短的瞥了一眼，再加上许多年未见，许舟予也没能一下就认出来。

看着面前熟悉又带着点陌生的脸庞，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以前学生时代和宋亚轩丁程鑫他们一起打篮球的事。

那会儿她还是一个个子丁点大的小姑娘，跟在几个高个子少年的身边，有时候跟他们一起打篮球，他们还会让着自己。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了，丁程鑫还是在稳重中带着点温柔，给人一种可依赖的哥哥的安全感。

“丁学长。”许舟予扬起笑容，“真的是好久不见呀。”

“叫我丁哥就好，不用那么客气。”丁程鑫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见刘耀文没说话，以为他是不认识，便主动介绍道：

“耀文，这是小许，你还记得吗？”

一直沉默着的刘耀文点头：“嗯，记得的。”

宋亚轩微俯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看吧我没骗你，就是我说的，都是老熟人。”

许舟予有点想笑，压着不住上扬的嘴角，用手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表现得倒是很镇定。

“好久不见。”刘耀文眼眸弯弯地瞧着她，声线低淡。

刘耀文褪去了婴儿肥，五官也渐渐长开，没了年少时的那些稚嫩，模样英俊，五官立体，在看见两人间的小动作时，淡着笑意的一双眼睛里染上了几分促狭。

看着站在面前的刘耀文，许舟予想到一句不太合适的话——

男大十八变。

虽然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用来形容刘耀文好像也不奇怪。

只是刘耀文笑得稍显冷淡，模样有些疏离。

小时候古灵精怪的可爱小孩已经成了万人迷的高冷帅哥了。

不过他话少这一点，依然是没变的，许舟予也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简单的打过招呼后，四人纷纷落座，在等冯逸辰来的期间，怕许舟予因为不习惯而感到尴尬，聊天时，丁程鑫会将话题往许舟予身上带。

“小许，我听阿宋说过，你是在霖市工作的吧？”

丁程鑫态度很温和，能让人感到几分舒心的亲近感。

许舟予笑：“对的，这两年一直在霖市。”

“我以为你会和阿宋一起在BJ工作，之前我不知道的时候我还和阿宋说让你一起来呢。”

丁程鑫比他们年长，初中毕业后便不和他们一个学校了，以至于后来的很多事情也不是很清楚，譬如许舟予和宋亚轩已经很多年没联系过的事。

在丁程鑫的潜意识中，他们貌似是一直在一起的。

不知道当时听到丁程鑫那番话的时候的宋亚轩会是怎样的反应。在别人再度提起她的时候，宋亚轩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对此许舟予没有任何把握，她低垂着眼帘，故作镇定地抿了口茶，温声解释：“当初我被分配在了霖市工作，所以才没去BJ。”

她对她曾经在BJ待过的事情进行了隐瞒。

就算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她也不打算对宋亚轩坦白。

许舟予一直觉得，当年是她做的太绝情，既然是先放手的一方那就绝没有再回过头来祈求原谅的资格。所以她将这些年来所有的事都藏了起来。

“真的吗？”

这时，刘耀文突然开口道。

刘耀文坐在许舟予正对面的位置，他正微微眯着眼打量着她，许舟予抬起头便能对上他带着点审视的目光。

“我们在BJ见过的。”

刘耀文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像挥舞的铁锤般一下一下砸在她的心上，许舟予忘了作何反应。

她明显感觉到身旁多了一道视线。掺杂着意外与不解。

猛然间，许舟予感觉到了有什么岌岌可危的东西将要崩塌。

下一秒，她站起了身。

“我去趟洗手间。”

在三人意外的目光之中，许舟予故作镇定地，不急不缓的走出了包间。

她努力伪装得淡定，待走出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后就又加快了脚步。

走进洗手间，许舟予打开水龙头，接住水流往脸上拍打，沁人的凉意停留在肌肤上，她瑟缩了下身子。

原本有些发热的大脑因为这凉意冷却下来。许舟予手撑着洗手台，因紧张而感觉到呼吸有些急促。

呆了好几分钟，许舟予才明白过来刘耀文话里的意思。

好像两年前还在BJ的时候，确实是和刘耀文见过面的。

那时候她是以出版社采访记者的编辑身份去的，刘耀文正巧接受了采访，还是她记录和编辑的采访稿。

也就是说从那时候起，她为了偷偷靠近宋亚轩而去BJ工作的事情，刘耀文早就已经知道了。但看宋亚轩的反应，他似乎认为她一直是在做教师工作的。

“放心吧，许舟予，他不会知道的。”她这样劝告自己。

抬起眼帘，看向镜中的自己，许舟予这才发现自己的妆已经花了。

待脸上的水干以后，许舟予翻出背包里的化妆包，简单的补了个妆。

到了最后涂口红的地方，许舟予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看，换了支颜色更深的口红，涂在嘴唇上。

走出洗手间，只要走一个过道再过一个拐弯的距离她便能回到包间，许舟予反复深呼吸着，将步子特意放慢了点。

差点在宋亚轩面前漏了馅，尽管一直安慰自己会没事，可临到头了心里还是一阵紧张。

许舟予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又有些犹豫。

她忽然没有一点勇气去面对宋亚轩，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是个说了狠话又没有决心，想吃回头草的人。

“许舟予。”

这时，一道熟悉而低哑的声线响在耳畔。

许舟予循声抬起头来。

是宋亚轩。

几乎只是一秒，她便确定了一个想法。

他在等她。

他有话要和她说。

男人低垂着眉眼瞧着她，神情冷淡，唇角微抿着，看着平静的外表之下，他却已经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从前，她为自己垒了一面高高的墙，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得密不透风。她以为只要自己不逾越这面墙，便永远不会让宋亚轩知道。

可见他的反应，许舟予知道自己所有的想法都已无处遁形。

“什么事？”许舟予按耐住心头涌动的不安，没有挣开宋亚轩而立刻落荒而逃。

原本只是抓着许舟予的手的宋亚轩见她毫无反应，便把她圈在自己和身后的墙壁之间，上半身微微倾下来，垂头低眉看着她。

许舟予一瞬间被他的气息笼罩。

被他这么看着，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许舟予觉得面颊又发起热来。

“刚才刘耀文和我说了，”他望着她，乌黑的眼眸里流淌着温润的光，像是涓涓溪流，悄悄钻进了她的心扉，“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原来在BJ……”

所以，宋亚轩是真的来确认这件事情的。

那些被她藏了又藏的心思最终还是被宋亚轩知道了，如果她再矢口否认的话也只会显得她更加拿不起放不下。可许舟予清醒的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所有伪装的外壳被他亲自拆开，心跳依然止不住的加速，许舟予秉着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默了半晌，她抬起头，对上那双因走廊灯光而显得瞳色浅淡的眸子。

像是藏着无数的流光璀璨，许舟予清醒的知道，她还喜欢宋亚轩。

她再难喜欢上别人了。

“嗯。”

放弃了抵抗，许舟予听见自己亲口承认，“我的确在BJ工作过一段时间。”

须臾之间，面前凝眸看着自己的男人低下头来，嗓音低哑缓慢，询问的语调里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温柔：

“是为了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