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最好的礼物
许舟予跟着宋亚轩在路边搭了一辆出租车。
“叔叔，去月光琴行。”
话音落下，车辆启动，窗外的景况不停往后倒退着。
夜幕降临。
天空是浓墨般的黑色，灯光点亮，笼罩了整座城市。只是几分钟的工夫，车就开上了高架。
车辆行驶在高架之上，周边不断有车辆飞驰而过，只留下点模糊远去的背影。
窗外是城市不断变幻的流光溢彩的光亮，勾勒出重庆生机璀璨的夜晚，少年的轮廓半隐在这变幻的光影之下。许舟予看不大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有些模糊的眉眼间都晕上了温柔的颜色。
许舟予隐隐约约猜到了宋亚轩带他去那儿的目的，但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带着点不确定，想要从少年脸上看出些眉目来。
少年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懒懒的往她的方向看去，嗓音略带散漫：
“许宇宙。”
许舟予下意识应道：“嗯？”
宋亚轩嘴角边忽得翘起一抹小勾：“你没事儿看我干嘛？”
他的声音很轻，随着风散去。
面前的少年黑亮亮的眼睛朝自己眨呀眨，额前的发丝被风吹散，两道浓黑秀气的眉毛显露出来。随着光线变换，许舟予看清了少年的轮廓。
不知怎的，许舟予想起来好久以前也是这样，他们也是在这样相似的场景之下。她又看见了他那双惹眼的眉毛。
在宋亚轩圆圆又初显棱角的脸颊上，许舟予感觉到时光在悄无声息的偷偷溜走，带走了些什么，可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带走。
“猜你带我去琴行干嘛。”
想了想，许舟予决定实话实说。
宋亚轩好像看出来她一直在看他的眉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问：“喜欢我的眉毛吗？”
他摸自己眉毛的动作就好像在摸什么令人满意的艺术品般，神情与语气中都带着自豪。
许舟予有点想笑，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嗯，就是特别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小宋老师怎么做到就连眉毛都那么好看的。”
听着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吹自己的彩虹屁，宋亚轩笑得整个人靠在椅背上，连直起腰板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舟予瞥见前排开车的司机大叔投来关怀好奇的目光，说道：“叔叔你别担心，这是我朋友，他从小就这样，有点多动症，笑点也很低，别人说一两句话就控制不住的笑。”
宋亚轩斜靠在椅背上听着小姑娘跟司机大叔说着损自己的话，并没有生气，反倒笑得更欢了。
-
走高架比往常少走了一半的路程，他们到的时候才刚过六点半不久。
宋亚轩走在前面，许舟予跟在他身后走。
“到了。”
宋亚轩在一家琴行前停了下来。
许舟予抬头看了看琴行的名字。月光琴行，她好像在哪儿听过。
走进琴行迎接他们的是一个年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
男人留着点胡子，偏长的头发略微凌乱的披在后肩上，面容沧桑，颇有点落魄艺术家的颓丧感。
宋亚轩喊了他一声：“老师。”
男人没太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便带着他们往琴行里面走。
男人领着他们上了二楼，打开左手边第二个房间的门，按了开关。
许舟予和宋亚轩并排走着，随着灯光亮起，她看清了房间内的摆设。
房间不算大，摆着一架黑色的钢琴，房间的角落里散乱的放着许多乐器，唯独只有一只大吉他用包装包了起来，在凌乱的角落里显得格格不入。
“这次只是来待会儿就走吗？”男人问道。
“嗯。”
宋亚轩走到钢琴前的高脚凳上坐下，俯身打开钢琴盖，黑白的按键映入眼帘。
他试着弹了一个do的音，清脆响亮的琴声在房间里回荡了一下。
虽然早有预料，但在猜想真的得到确认后许舟予依然很吃惊。
她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他学过钢琴这件事情，她也没问过。
刚才那个有点忧郁气息的大叔已经走了，顺道关上了门。
“你平时都在这儿学琴的吗？”
“嗯。”
“许宇宙，你坐我旁边来。”宋亚轩指了指身旁那张空的长凳子。
许舟予坐下，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腿上，惊喜地看着他：“你要给我弹琴吗？”
她问的怎么这么直白。
宋亚轩感到好笑：“我以为我暗示得已经很明显了。”
“也是。”许舟予上半身坐直，两手搭在腿上，端坐着望着他，“快弹吧，我好想听！”
小姑娘穿着件偏儿童风的粉色羽绒外套，左肩上有一只蝴蝶的图案。对上她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眸，宋亚轩只是眨了眨眼睛的功夫，再去看那只蝴蝶图案时，一晃眼真的以为是一只呼之欲飞的花蝴蝶。
宋亚轩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眼睛花了。
“你听过《爱的礼赞》吗？”
对面的‘花蝴蝶’还在飞，扑腾得也更凶了，表示自己虽然没有听过但很乐意听，说完还兴奋得拍起巴巴掌。
“等着哦。”
宋亚轩转过身去，许舟予只能看见他的侧脸，视线下移，落在他抚在琴键的手上。
宋亚轩的手比她的要大出几分，指节修长，泛着冷白，指甲修剪得干净齐整。
下一秒，他一个起势的手势让许舟予心跳倏地快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钢琴的琴音。
少年指尖在琴键上掠过，琴声在指尖下流泻而出。舒缓悠扬，带着轻柔的甜蜜。
琴调始终慢慢地，不急不缓，房间里回荡着琴声，少年垂眸安静地弹奏着，空气中似乎也弥漫了点儿甜味的芳香。
少年眉眼温和而精致，初显出少年人的利落挺拔，神色认真得一丝不苟。
房间明亮的白炽灯光打下，在他的左颊处投下一道不深不浅的阴影，许舟予看见他左脸颊边的小痣，双手不自觉地交握成拳。
从来没有人给她弹过钢琴，这是第一次，还是在她生日这天。
凝眸望着眼前专注弹琴的少年，一点儿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是从未如此强烈过的悸动。
这不是第一次。
13岁的许舟予不懂得大人之间口中所说的喜欢是什么，不知道其中究竟有何意义。
她年幼懵懂而无知，在她只有一次无法重头来过的13岁，她只有一次的少女时代里，眼前的少年渐渐让她明白了喜欢的含义。
心头黏糊着模糊不清的情意，只有在看见宋亚轩时才会更加清晰几分。
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笃定自己的想法，毫不怀疑。
那点儿已萌芽的倾慕，像浸泡在了名为爱的水域里，心涧莫名沸腾的热血荡起了爱的涟漪，藏在了不为人知的风平浪静之下。
悄悄的，一曲完毕。少年按下最后一个音符，目光随之而来，眼中噙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怎么样？”
旋律停下，左胸腔里跳动的声响好像被人刻意地无限放大。许舟予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宋亚轩全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地反常，眼角翘起，是个很浅的笑容：“你倒是说句话呀。”
望着他的笑容，许舟予眼眶忽得一酸。
“谢谢你，宋亚轩。”
她声音里带着不易觉察的颤抖。
闻言，少年的笑意更浓，眉眼间尽是柔和的暖色，“不用。”
宋亚轩越笑，许舟予越感到不知所措，揪着衣服的一角。
蓦地，宋亚轩站起身，取下钢琴架上放着的花。
视线暗了暗，一道身影笼罩在眼前，许舟予抬眸看去。
他向她递来一束花。
花束用牛皮纸包着，放在顶处并不显眼的位置，所以进来的时候许舟予并没有看见。
接到手里，许舟予仔细看了看花。
宋亚轩送的是蓝色的满天星。
是她最喜欢的花。
花朵很小，是淡淡的天蓝色，呈现清新明丽的色调。包装纸碰上外套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划拉地一声，与少年低压温柔的声线一同响起：
“许舟予。”
“祝你生日快乐。”
…
许舟予感到喉咙的干涩，她回以他大大的笑容：“谢谢呀。”
小姑娘眼尾上挑，唇角牵起，勾出嘴角上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盯着她嘴角边的小梨涡，宋亚轩也莫名有点口干，抿着唇，声音中透着些许紧张：“许个愿吧。”
“许愿的话，”许舟予将满天星捧进怀里，仰头看着他，“那，宋亚轩，你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吧。”
能看出来她真的很高兴。
宋亚轩笑：“你说。”
“如果，我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每个生日都有你陪着我。好不好？”许舟予怀着点试探，想要从他的神色中看出点什么。
突然的，她有了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和幻想。
她想从13岁到23岁，再到83岁，身边一直都有他。
她想和宋亚轩有一个期限永远的约定。
约定以后无论是什么身份，他们都会陪在对方身边。
她无法停止幻想他们的永远，但又害怕会遭到他的拒绝。
宋亚轩默了半晌。
就在许舟予以为他要拒绝时，忽的，少年抬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发，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眼睛弯成两道细细的小月牙。
他边揉着她的头，边说道：“好。”
“我都答应你。”
算起来她比宋亚轩还要大上几个月，可因为身高的关系，他摸自己的头竟然莫名的生出一点儿宠溺的感觉。
许舟予乖顺地垂下头，声音压得低低地：“你说的哦。”
“要拉勾上吊一百年吗？”宋亚轩朝她伸手，勾了勾小拇指，唇边敛着笑意。
强压下翘起的嘴角，许舟予忍笑得有些辛苦：“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不过也行。”许舟予又补充道。勾住他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
这个小小的仪式很快结束，许舟予将花递给他，“你拿一下。”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宋亚轩还是顺从地接过，“不喜欢吗？”
话音落下，迎接他的便是她的拥抱。
满天星落进他的臂弯，宋亚轩闻见她发间淡淡的花香，没有犹豫的，他抬手回拥住她。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拥抱。
“我很喜欢。”
许舟予像是在强调：“特别喜欢。”
“真的。”
-
13岁那年，宋亚轩给了许舟予一个承诺。
那不是年少时闹着玩说的笑话。
少年就是莽撞却生动的，从不计较成果如何，无所谓成败。因为少年会用自己的方式，用时间去履行着自己的诺言。
…
你总说看见我就很开心，那我就一直在你身边。
哪怕不在一个城市，哪怕抱不到你，我都会陪着你。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们再度重逢。
后来的他，吻去她颊上的眼泪，耳边是新年倒数的钟声，伴随着他细碎的吻，许舟予听见他的声音：
“时间是不会为谁停留的，所以我们是会一起走的。”
“许舟予，”宋亚轩吻在她的嘴角，“我爱你。”
我会一直爱着你。
过去会，现在会，未来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