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礼物⑵
隔天许舟予起了一个大早，收拾好要带回去的东西后，八点钟便跟着许明东苏淑开车回爷爷奶奶家。
两位老人住在沙坪坝区，从市中心开车过去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八点半的时候他们就到了。
苏淑跟许明东从后备箱拿出要带回去送老人的礼品，许舟予提了个水果篮跟在父母后面。
走在路上，苏淑嘱咐道：“阿舟，待会儿看到爷爷奶奶了嘴巴甜点，多陪他们说说话。特别是你奶奶，她已经在电话里念叨你很多次了。”
许明东和苏淑两个人平时工作忙，上初中后许舟予开始住校，经常周末许明东苏淑不在家，许舟予自己煮点东西或者到楼下的餐馆吃点就把饭解决了，虽然三个人偶尔还能出去吃一次饭，而距离上一次他们回来看老人，已经是国庆节的事情了。
许舟予乖乖地点着头，应道：“知道了。”
电梯门开了，许明东先一步踏出电梯门，让许舟予跟他并排走。
走到门口，许明东又多说了几句：“这次我和你妈都放三天假，我们就在你爷爷奶奶这儿多待几天再回去，行不？”
在来的时候许舟予以为只待一天就走，所以也没收拾什么行李，临了到了门前许明东才告诉自己这回要多住几天。
过了好几秒，许舟予才缓缓回复，声音里透着惊讶：“不是今天下午就回去吗？”
许明东有点儿不高兴许舟予的态度，“你不愿意吗？”
“我东西没收。”
许明东低头扫她一眼，眉宇间郁结上几分不耐，道：“走之前我不是和你说了让你多收几件衣服的吗？”
许舟予前前后后思索了一下。她是被苏淑叫起床的，许明东压根从头到尾就没来过她的卧室，更别说是什么记得收几件衣服的话。
唯一可能的就是，许明东下意识地认为自己是说了的，然后也理所当然的觉得她也带好了换洗的衣服。
她没去看许明东，语气不大痛快：“我不记得了。”
“随便你，反正别让你妈再花钱给你买衣服。”
新年第一天，父女两闹得很不愉快，走到家门口了差点吵起来。许明东也刻意想给她不痛快，又说了这些让人心情不悦的话。
许舟予不大想再跟许明东说话，就当作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自顾自按了门铃。
她也因为他临时做决定不提前报备而生气。
苏淑注意到父女两人间一下有点紧张的气氛，适时开口道：“今天新年第一天，和气点。阿舟也不知道是要来住几天才走，明东，你别这么和她说话行不？”
许明东看着苏淑没有回答。
许舟予抬头瞥见许明东脸上的不耐，鲜有的有了种强烈的反叛心理。
脸色真臭，就跟人欠了他八百十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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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后直到快要吃午饭父女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苏淑和许舟予的奶奶在厨房里做饭，许明东就和许舟予的爷爷聊天。
偌大一个沙发，三个人分坐两端。许舟予坐在靠近阳台的一边，时不时看窗外的景况。
客厅里放着电视，声音不大，耳边还时不时传来许明东跟爷爷的交谈声，许舟予压根不知道该听什么好。
家里老人都挺疼许舟予的，给她准备了许多零食，用果盘盛着各种各样的饼干糖果，很多都是她爱吃的。
糖吃了才没几颗，许舟予听见许明东说：
“爸，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听到许明东转移了话题，许舟予不由得往沙发另一端看去。
许舟予的爷爷是个挺严肃的人，家里只有许明东一个儿子，从小待他就极为苛刻，以至于许明东现在成家立业之后还对自己父亲带着一种尊敬的敬畏感，做很多事情之前都会先和老人打个商量。
老人看见许舟予往自己的方向看，先是眉目和蔼地笑了笑，问道：“什么事儿？”
“转眼间阿舟都上初中了，这些年我和苏淑也还是积攒了点积蓄，就一直挺想在这边买个房的，和你们挨得近一点，这样也能来多看看你们。但是——”
“我们还差点钱，想向你和妈借点。”
已经年近四十，几乎没再向父母要过钱的许明东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后还是感到一阵羞愧，但迫于现实与无奈的压力，他不得已才向父母开口。
如果向自己的母亲要，说不定会更简单，但还是必须要过自己父亲这关。
许舟予很少看到许明东用这样的姿态和人说话。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在许舟予心目中许明东总是身影高大而伟岸的，待她也向来是温柔的，还带着点父亲的严肃。
可能是因为年龄的增长，许舟予对许明东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依恋感，很多时候对他有些个人专断的决定甚至感到不满。
比如买房这件事情，许明东也没有和她说过。
老人笑容依旧温和，微有沟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我说怎么突然说要来多住几天，是因为这事儿觉得愧疚我们吗？”
许明东没说话，算作是默认了。
“借钱的事情我不会拒绝，”老人朝许舟予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来，“但是阿舟的学校怎么办？搬过来以后上学会很麻烦的。”
许明东早有打算：“我和阿舟的妈妈想的是，等房子装修好了一段时间后我们再搬过来，顺便给阿舟转个学，这边的学校我已经看好了，离家里面很近，以后都不用住校。”
“……”
许舟予坐到老人身边，听到许明东的话后不由得愣了愣。
转学？
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打算的许明东已经先斩后奏的帮她看好了学校。
许舟予脑袋还有点蒙，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许明东好像才注意到许舟予，他微笑着看着她，说道：“阿舟，你不是一直想回家住吗？等初二转到了新学校，爸爸每天都来接你回家，好吗？”
听到他问，许舟予才想起刚上初中的时候她问许明东能不能来学校多看自己。那时候许明东是答应了的，但是一学期下来，他来看自己的次数用五根指头都能数的过来。
从前她奢望着父亲能来多看自己几眼，只是因为她不想和他们分开。
短短几个月过去，这点儿可以算是奢望的念想早已淡去，对许舟予来说已经是无关痛痒了。
她早就适应了住校，她有了自己的好朋友。可就在她适应了这一切之后，许明东告诉她让她转学，她以前的愿望都能实现了。
既然愿望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那么现在提还有什么意义呢？
许舟予没有一颗强大的内心，军训刚住校那几天没少因为不习惯寄宿学校而偷偷躲着流眼泪，后来她习惯了，再也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哭鼻子了。可是她又因为许明东的这些话，莫名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掉眼泪。
许舟予想起自己昨天才又交到几个新朋友，想起自己才答应了今天要和宋亚轩一起过自己的生日，想起她已经有了宋亚轩那样很好的朋友。
她一点儿也不能接受许明东的自作主张。
许舟予缓缓对上许明东那双透露着期待的眼睛。
那双眼睛好像在说“你看我多好啊”，许舟予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感动。
默了半晌，她听见自己有点干涩的声音：“爸爸，搬家可以。但，我能不转学吗？”
小姑娘哑着嗓子，情绪有点低落。本来应该是她生日的这天，可她怎么都开心不起来了。
许明东先是愣了两秒，些许是没想到许舟予会拒绝。
今天父女两人本就闹得有些不愉快，听到许舟予不愿意，许明东下意识觉得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许明东皱着眉，脸色沉下来。
许爷爷看出来许舟予情绪有些不对，就将自家小孙女搂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问道：“阿舟啊，怎么啦？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爸，你别惯着她。”许明东不悦地道，碍于自己父亲还在，忍着脾气没有发作。
有爷爷在，许舟予就放肆了些，换做在平常她是不敢在许明东面前这样放肆自己耍小性子的。她扒拉上爷爷的肩膀，凑到老人耳边：“爷爷，我在原来的学校过得挺好的，我不想转学。我很喜欢我的学校，我也有我很喜欢的朋友在那儿。”
一想到真的要转学，许舟予就一个劲地想要逃避，她一点也不喜欢许明东自作主张的说是为她好。
“爸，你别让她胡闹，这事儿还是让我自己和她谈。”
“你和她谈？你这样子能好好谈吗？”老人没了刚才那副好说话的和善模样，冷冷的看着许明东，“明东，房子没有可以慢慢挣钱买，现在阿舟不也挺好的吗？你跟一个小女孩计较什么？”
见状，许明东不好再说什么。
之后，客厅里便陷入了一片寂静。
许舟予怕和爷爷分开就会被许明东拉走，一直粘着老人，吃午饭的时候也是挨着两位老人坐。
许明东颇有些讨好意味地给害怕自己的女儿夹了几次菜。
许舟予垂头看着碗里的菜，低低地只说了声谢谢。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午饭结束，趁着许舟予回房间午睡的空隙，许明东才找到机会和许舟予单独说话。
许舟予知道许明东不会轻易答应不让她转学的，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逆反心，让许舟予觉得和许明东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都闷得慌。
“搬家是肯定要搬的。”许明东退了一步，话语里却还是透露着不满：“转学的事可以暂时不提，但是你必须表现好，要听话。可是这已经过去一学期了，你一次第一名都没有考过，这让我怀疑你在学校里有没有认真学习。”
许舟予缩在被子里背对着许明东，光是听着他的话，她就能想象到他此时和自己说话时的姿态如何。
忽然之间，许舟予觉得自己体会到了宋亚轩那时的感受。
面对一个专断高傲的父亲，是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的。
“我会努力学习的。”
小姑娘细细的声音传来：“只要你不让我转学，我会好好努力的。”
“请你相信我。”
话音刚落，她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响。
许舟予从床上坐起来。
许明东已经不在了。
他把她的话当成了承诺，答应对转学的事情暂且不提。
…
不知怎么的，心口难受得不行，她眨了眨眼睛，眼眶发热，就连鼻尖都是酸涩的。
她一点困意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