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给浩然二叔家拜年
浩瀚初二要带一大家子给岳父英国公家拜年。英国公是众公爵之首，府里首席年酒定在大年初二，那日在京公侯伯大半齐聚一堂。大儿媳亲家显王府在藩地，不在京中，彼此离得太远，初三是去二儿媳亲家硕国公府参加首场年酒，初四初五，三兄弟家都要给李氏在京的叔伯府拜年，大年初六又是成国公府的首轮年酒，接下来又到主要的几家权爵重臣府年酒，直到大年初十，浩瀚才能带孩子去浩然家访年回礼。
浩瀚家的拜年日程是定好的，所以浩荡也提前说了和大哥一样，会在初十这天到二哥家里拜年，到时候三兄弟家再整齐聚一聚，所以到了初十这天，三兄弟家又齐聚二爷府。
年前那会儿二爷府裁做过年新装，女眷这块儿，小姐们每人是一件皮袄，一套织金衣服，一套妆花衣服，贾夫人是两件皮袄，四套织金妆花衣服，慈姨娘按例减半，只一件袄，两套衣服。二爷特意吩咐管家，为慈姨娘做了和贾夫人一样的貂皮儿，眉黛脂粉这些，凡夫人有的，姨娘一样都有，吃饭坐席也是妻妾左右列席，为此把贾夫人气的十多天耿耿于怀。
春回大地，新正佳节，这日兄弟来聚，贾夫人虽心有余气，也好生打起精神招待。
年年团聚，就属老二家最热闹，兄弟看着一屋子侄大大小小，福气满堂，各个粉雕玉琢，乖喜可爱，着实羡慕不过来。
妯娌暗闻贾夫人近日生闷气，所以一来就注意观察老二家大小老婆的生活情况。若去大哥三弟家里，二爷只带一个，众人也见不到慈姨娘，但在二爷家拜年，所以正庶妯娌就都聚在一起。
慈姨娘美丽别致，眉眼平正，体态不肥不瘦，肤色光洁莹然，很漂亮温厚的女子，对比贾夫人的明烈艳丽，别有一番温婉气韵。
从穿戴看，贾夫人一身正红缕金鸾凤穿花牡丹锦面貂皮袄儿，戴着金丝䯼髻，全套赤金镶珠宝组合头面。跟在旁边的慈姨娘一身桃红五彩锦鸡葫芦面金遍边貂皮袄儿，整套银质镶宝点翠头面，步摇、绢花、鞋履都是特制精品，竟也不输多少，忍不住感叹二老爷真有艳福呀！
慈姨娘的小儿子长远刚翻过年才四岁，比雅俗小两个月，雅娴八岁。雅娴一见到雅俗，就主动来牵妹妹的小手，跟大伯母说要带她一起到屋里玩，张夫人欣然答应。
说来也怪，长远人小，平常不能够出门，姐弟没怎么见过。今年浩瀚来二弟家，雅俗也长到四岁了，小孩子好玩，需要玩伴，二叔见状，就叫和雅俗同龄的长远去跟雅俗姐姐一块儿玩。长远听父亲这么说，立马把自己专用的垫了鹅毛软垫的小竹椅搬给雅俗姐姐坐，雅俗见状也坐的老实不客气，弄得俩小娃娃很熟一样，这一幕看的众人都很惊喜。
浩然见儿子表现机灵，笑着夸奖道：“长远真懂事，都没给你爹我搬过椅子，这么一大家人还没谁享过你的福，怎么今天突然就知道尊敬姐姐，看样子雅俗比二叔有威望，不错，远儿，以后无论在哪儿见到雅俗姐姐，都要这么礼仪周全，知道吗？”
一席话说的众人大笑。长远也笑着答应爹爹，接着又把整箱子鼓锤玩具搬来和姐姐一起分享。
张夫人看慈姨娘跟在老二后面寸步不离，转首回眸间笑的甜甜的，对此起来，贾夫人真没她那么发自内心般高兴。其实这个女人并无心机，也不曾越位，或许她是真心觉得幸福，看在二爷面子上，张夫人对她始终以礼相待。
慈姨娘的孩子也是二爷的孩子，嫡庶都是一家骨肉，雅俗有人带着玩，张夫人自是高兴，而贾夫人却认为这是慈姨娘提前教的，让娴和远拉拢雅俗，因此又不高兴。
秦夫人不喜慈姨娘一副慵懒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从未表现，在秦夫人眼里，慈姨娘可不如她看起来的那么温柔和善，要是不厉害，怎会叫文武双全的二嫂被生生压住多年，怎会把个在宦海修炼的精明如狐的二哥迷的神魂颠倒，二哥和二嫂夫妻离心，少不了慈姨娘的功劳。
二爷最小的孩子雅量刚三岁，长得白雪可爱，一家子都把这个小妹妹宠的心肝宝贝一样。雅量人虽小，可来大人面前却有模有样不怕人，就是略带病态，行动缓慢，说话不利落，路也走不太稳，没法和哥哥姐姐一起跑，奶母看着丝毫不敢松手。二爷似是很钟爱这个女儿，非常顺手的从奶娘手里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一看就是经常抱着的。
闲谈中，众人又从二爷口中得知雅颂婚期将近，雅颂的婚事在及笄前就说定了温靖侯世子，因二爷夫妇想等长久大婚后再让雅颂出嫁，所以耽搁了一年。去年长久成婚后，早已备办万全的温靖侯府越发急着催。大家都知温靖侯侯府显赫，侯爷为人正派，世子也上进，纷纷恭喜。
老李家在京的所有族亲中，几乎无人不真心喜欢雅颂，她身上没有任何骄矜，知道维护家族团结，善待庶出弟弟妹妹，给姨娘体面，任何情况下都顾全大局，在贾夫人的几个孩子里，性格是最和顺的。
话不多时，兄弟便一起挪到花厅里摆茶席，传歌舞，坐谈起来。
说来这歌舞班子也是因为慈姨娘喜欢，二爷才特意从外面聘了舞乐师傅，挑了十二个年轻丫头，让练成才艺，又给做了首饰衣裙装束。
厅内人多，就摆铃兰桌席，三家父母并排坐上方，二爷坚持让大哥大嫂居中间，自家居左，老三家居右，孩子齿序可随意些，几个小的根本坐不住。
很快六个彩衣舞姬莲步登场，六个家乐拿筝、琵琶、箜篌、笙、三弦、月琴一起弹唱起来。
尚未到龙井新茶上市的时节，府里就用洞庭君山茶代替，元代流传下来的卵白釉暗刻五彩花戗金盖碗，收一盆净雪煮开，沏出浓浓的茶香。洞庭君山比之龙井色味相同，只是色更绿，茶更宽，因产量极少，很少喝到，几位夫人尤其喜欢。
席前先唱了一套过年新兴的曲儿《京都瑞凝》，辞藻华丽，舞曲大方，唱得满堂一片喜庆。众人一边听，一边递曲本子互看，商议再点什么。
秦夫人看了大嫂的衣服好几眼，忍不住说：“大嫂，你的衣服我看着觉得真漂亮，这银狐皮可比貂皮好看多了。”
张夫人笑了一笑。三爷见状就问：“大嫂，你的衣服在哪儿订做的？”然后转头对秦氏说：“我也给你做一件，咱们换个颜色。”话说的旁边都听见了，国公爷也微笑着歪头看旁边的老三两口子。
张夫人对三爷那边笑着说：“做就是家里针线娘做的，面料皮子哪里买，回头我让你大哥告诉你。”
浩瀚歪过身笑问妻子：“茶我喝着不错，你觉得如何？”
张夫人喜的说好，又对旁边桌子说：“弟妹家不但茶好，点心也好，担心这会儿吃饱了，中午吃不下饭了。”
贾夫人连忙笑道：“那大嫂你要斟酌一下了，中午有新得的榛鸡，平日难吃到，今天不是为了你们来，换作旁人，我还舍不得拿出来。”
那边曲本一推再推，被递给了几个小的，到了雅俗手上，目前字还认不得几个，雅俗就当着兄弟姐妹的面，装模作样指了一歌。接着家乐又唱起了《木兰辞》。
长远和小雅量坐在雅俗身边，似乎很崇拜这个姐姐，对雅俗言听计从，看是雅俗点的曲儿，十分捧场欣赏。
听着听着，便听到了有心人的心里。贾夫人生于侯将之门，无奈为女儿身，只得屈居内院，还要天天跟个小妾争宠，还时常争不过，想到这些，贾夫人憋屈心中起，越发眼眶含泪，就是泪下不来。
张夫人不小心瞥见一眼，都一愣。二爷顺着大嫂的眼神也发现了，顿时觉得妻子简直不像话，明明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这几年越发望月啼哭，见花流泪的扮柔弱，今天好好听个《木兰诗》，这又是怎么了？二爷有点看不下去，只能把头转一边不看，然后唤慈姨娘过来给“兄弟妯娌”添茶。
这招真灵，贾夫人的眼泪瞬间就堵回去了，还“兄弟”、“妯娌”！只两个词就把贾夫人气的干瞪眼。二爷看到这里心里总算舒坦些。慈姨娘笑容满面上前帮夫人老爷们添滚水，张夫人和秦夫人都向她微笑表示客气，但贾夫人脸上却不怎么好看。
慈姨娘把几杯茶都添八分满，交过壶，正要回到座位上，经过二爷面前，对上二爷的眼神，激动的脚下一软，差点歪倒了。
二爷看见连忙起身过来关心，顺手扶慈姨娘坐下，叫丫鬟好生伺候。
张夫人这时看见慈姨娘这一身懒懒散散的柔弱身子骨，就觉得这人平日里定是只会吃喝睡，方才一幕让众人兴致都被打断，因此不喜，心里暗暗不爽慈姨娘不周到，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没睡醒？
秦夫人瞧见了，顿时愀然不乐，觉得这慈姨娘是惺惺作态，目的就是为了博得二哥关怀，挑拨二哥和二嫂的关系，因此心里怒道：“一点上不得台面，茶都倒好了怎么还摔一跤，二哥摸你两下就舒服了？”
贾夫人生气了半天，心里痛骂二爷道：“还真关心你小妾呵，看你这副猴急的样子，定是昨晚把你的小妾睡散了骨头才会如此，她是怎么伺候你这老小子的腰的？今天这么一身软骨头，连个茶都倒不好，就只有榻上本事。”
二爷回到夫人身边，知道老婆面色不善，也不看她。
中午吃饭，厨房先传上一道道菜，长辈们一大桌，孩子们几大桌，慈姨娘被指去和几个体面的仆妇丫鬟坐一桌。二爷见慈姨娘不能与他同桌心有怜惜。贾夫人见丈夫偏头瞧慈姨娘，不管他心里想什么，立刻先发制人，命把燕窝汤端来大家品尝。
贾夫人介绍说：“刚得了几只野山鸡，炖汤最鲜美，便想到与燕窝来配，燕窝是至清至文之物，做菜一点油腻武物都不能沾，这野鸡汤炖熟后去尽油，配以上好的金华火腿汤调味，再添入两斤燕窝来炖，滋味最鲜纯清爽。”
众人听得纷纷惊叹，连赞用心破费，二婶子太客气了。对在座的来说，燕窝都是家常吃的，知道燕窝若作菜品烹饪，不但要至清至纯，普通菜品每次配入必不少于三两，否则不如不吃，菜上加一点燕窝丝作浇头，等同为了让人知道吃而吃，无味无趣，也不是真正富贵人家的吃法。今日大家聚宴做大菜，若吃燕窝当费斤余，配上纯野鸡汤和火腿，佐以少许香菌丝，味道纯正无比，可谓人间至味。叔叔婶婶如此盛情，自不能辜负。
一盏燕窝清汤吃下，众人瞬间被唤醒胃口，开始大快朵颐，接着厨房又献上一锅黑猪红烧肉。
这肉是慈姨娘献的，她屋里新来的良惠做菜好手段，因是慈姨娘家乡人，二爷便将这厨娘给了慈姨娘，让她在小灶上单弄饮食与慈姨娘吃。众人不知细节，看到分上桌的红烧肉，只管吃，一尝这肉味儿纯正十足，好色香，好汤汁，各个赞不绝口。
虽然慈姨娘只是献了菜，半点不敢出头，贾夫人依旧不痛快，又命把榛鸡汤端上来。榛鸡乃东北四大山珍之一，世间极品美食，肉白细嫩，鲜香异常，贵族宴席上也很难见到，众人吃的满口赞赏。
接着慈姨娘又献上一道火燎鸭心，这道菜的刀工、配料、火候无不做到极致，把众人吃的一夸再夸。然后贾夫人又命上葱烧海参，就这般一连切磋了四五回合，真是爽了评委们。
宴至尾声，众人才弄明白上菜的意思，都暗暗感觉到了二爷一些快乐，心里骂他左怀右揽。
下午临走的时候，长远雅量再三不舍雅俗。雅俗再四保证很快就来找他们玩，说了半天，姐弟妹妹才依依不舍分开。如此心疼人的场景，把父母兄姐们都看得感叹不已。
到家后，张夫人突发奇想，叫下人在书案上铺纸设墨，准备写几个字。起初因为浩瀚喜欢书法，她闲时陪夫君一起练，便选择了宋徽宗的瘦金体开始临摹，如今已经形成自己风格，夫妻二人各有所成。
夫人略微思索，随即落笔，直接把木兰辞全文一字不漏的写了一遍，写完后大声夸奖自己记性真好，听一遍就全记住了，好似以前背过的不算一样。
伺候张夫人的云深、潋滟、并蒂、相映等十位一等丫鬟旁边听见，顿时从善如流，集体奉承道：“夫人真是过目不忘，聪慧过人。”
浩瀚进屋听见后，脚下飘了飘，几乎发醉，旋即回过神来，立刻文思泉涌滔滔不绝的拍起夫人马屁来。
新春雅颂出阁，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