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二月豪门击鞠大赛
沉宓从旁人嘴里得知飞飞办茶会故意不请她,也无所谓,本就不想跟她结交,怎料冤家路窄,没过两日受邀去昌宁公主府赏戏品酒,这是一场比较小众的贵族聚会,受邀的都是皇亲国戚,俗娇典昀她们都不在,只有飞飞在。
二月气温最是变化无常,这天到中午突然急速降温,众人没带御寒用具,公主府便烧了好几十套手炉脚炉,分给客人先凑合用。
沉宓做事总比人慢一拍,等众人拿过她再去拿时,发现桌上只剩一个手炉,好巧不巧被飞飞等在旁边当着她面先提走捧着。沉宓看得一愣,又发现飞飞的侍女彩云袖子里还焐着一个手炉,瞬间明白过来,见飞飞踩着脚炉坐那儿好整以暇,一脸得意,知道说也无用,只往别处寻,还好茶桌上有个没人动,正要去拿,飞飞忙拦道:“别拿,这是纪夫人的。”沉宓手上一忍,再找,看见炕几上有一个很好看,直接过去,飞飞又急忙道:“那个是隆庆公主要的。”只这一句,差点儿把沉宓惹急了眼,当即对其怒目而视,幸好隆庆长公主过来道她有,让沉宓拿去,才避免接下来的冲突。
其实即便公主不说,沉宓也会直接拿走,她所在的环境注定享乐优上,不会有吃的用的不够分的情况,更不可能为个手炉还说好话,只不过公主拉沉宓笑着说了几句,缓和了气氛。
沉宓有意瞅了飞飞一眼,说谎被戳破,她还装着一脸不觉意的表情,自此沉宓对飞飞可谓厌恶至极,觉得这人实在幼稚无脑不上台面,拉帮结派就靠请吃东西,挤兑人就是拦着不给东西,呵呵!此后一段时间凡是有飞飞的聚宴沉宓都不去。
一场大型双门赛场豪门击鞠赛如期而至,本次男女赛队都有,规模甚大,京中各大公侯伯,高品阶文官武将府都在受邀之列。
娇儿特意提前送信给雅俗,希望她别缺席,那天一起比赛。沉宓本要去,打听到滕飞飞也在,气的就没去了。
击鞠赛的前两日,雅量又来找雅俗,表示情况有变。开春吏部杂事多,二爷这次就不能带俩丫头一起了,可能得等到赛会举行半场才能过去。雅量现在正苦钻围棋,对马球兴趣不大,倒希望雅俗也别去,得知娇儿有邀,推脱不得,姐妹俩便想法找人。
雅俗本想叫爹爹陪一起。浩瀚如今职居太师,为荣誉尊衔,非实职,本有空闲,但最近却日日早出晚归,十分忙碌。
原来浩瀚执掌户部那几年,奉行无农不稳,无商不富的原则,所以在经济上大兴重商。圣上仁慈,也明令对农民‘不加赋’,全国因此迎来了经济发达,民富国强的大好时代。
去年六部人员调动,新接任的户部尚书接不动浩瀚的班,经济转而重农,对商人而言,许多冷僻地段的商铺盈利已经大不如前,对农民来说,伴着重农国策的推行,随之而来的还有赋税加重。不过也有好的,士农工商里有个工,倘有技术,荒年饿不死手艺人。
开春户部要制定国家新一年的市场财货规划,严重关系经济民生,更决定本年度国库收入情况,接任的刘尚书能力远差浩瀚,上一年因浩瀚的离任,国家商市税收缩减了不少,所以凡遇货币财政大事,皇上需要浩瀚参谋,议定策略。
浩瀚的经济数学头脑满朝无出其右,如今在一些重要场合,连话都不肯多说。
说起其中原因,也是五味杂陈。这些年凌国公虽与浩然翻了脸,却始终与浩瀚保持亲厚往来。那个狐狸精一样的高夫人趁机从张夫人口中打听了一些信息,或许有张夫人故意放给她知道的成分,高夫人为此置办了若干产业,经过几年发展,已经获得丰厚回报。凌国公一次不小心说走了嘴,“户部尚书毕竟是活财神啦!”瞬间点醒浩瀚,心想肯定不止他一个,所以浩瀚现在动不动就忙,外头请客基本不去。
雅俗肯定不会对人感慨“你不知道我生在什么样的家庭”这样的话,但是父母确实不能像以前一样陪着她,哥嫂们公干管家都忙,自己带人出门,家里又不放心,姐妹俩就想求到三叔头上,实在不行再找哥哥们帮忙。
姐妹俩还没想好怎么对三叔开口,忽又得到一个好消息,“四叔”可以效劳,击鞠赛那天由孟大人接俩闺女过去,二爷忙完就到。
孟叔叔如今也算家里叔叔,既然长辈都答应,俩女孩都没意见。
孟大人心里得意的紧,到时候把经纬纵横和兆辉都带着,再把俩小宝贝闺女一起接来,好不妙哉!
话说凤薇此次也要去参加马球赛,因有男女场,凤薇需要个好搭档,便去勋国公府去找新杰帮忙。
新杰从小就跟凤薇见得多,也信姑姑所说,将来把凤薇给他做媳妇,所以有段时间对她们有求必应,特别是去年凌国公一次贸然对昌邑侯府提起亲事,高夫人得知后大闹反对,坚决不答应给聘财,导致父子二人颜面扫地,由于逆反心理作祟,新杰在那之后故意和凤薇一家亲近,甚至后来搬去韩家住下。
韩家一家人面兽心,新杰越亲近,他们就越不拿当新杰当回事,人人对他七诓八骗,骗到最后直接分道扬镳。
勋国公府如今虽处低谷,但堂堂国公府世袭爵位,再差也不差家财万贯,凌国公父子做人的骨气绝没丢,如今看清了韩家一家,也彻底死了心,都打定主意不与韩府结亲,何况在国公夫妇的心目中,一直都觉得凤薇的人品见识不行,不是儿媳妇的良选。
此时新杰听说凤薇来了,顿感十分嫌弃,想到凤薇那副一提银子就贪婪斜生的眼神,以及他二哥那种一要钱就牙爪张狂的嘴脸,简直格外反感。思及以前被凤薇挑唆利用,和母亲多番不对付,去年待在韩家那么久,又几乎把母亲的私房钱掏光,如今回了心,和凤薇之间莫说情分,只剩一口恶气没出。
凤薇生有一张巧嘴,何况自小把新杰的脾性摸的透透的,几句话一哄,又叫新杰回转了心。
新杰其实清楚凤薇什么鬼胎,只是心里有气未出,虽然他真心喜欢的从来不是凤薇,但也把凤薇当成未来妻子的人选好好的相处了一大段,期间百依百顺,什么都给,但是凤薇光说的好听,做出来的事没有一件不让他戳心的,所以新杰面对凤薇的心思就很怪异,没有感情,又想获得赞赏,倘或能在凤薇面前赢一把掰回自尊,可能立刻就把人放下,一切不过想找机会踩下凤薇。
到了击鞠赛这日,孟大人带着兆辉、经纬、纵横四人一起,先顺近去二爷府把雅量接来,听说雅量不会打马球,骑马只能算不怕而已。
见到雅量时,兆辉还好点儿,孟大人和经纬纵横父子仨眼都看怔了。
不过十三岁的女孩子,竟有如此清新绰约的风姿,乌油的头发编成一根根细辫盘结于顶,点缀几枚蚕豆大的玛瑙珠,脑后的黑发连同两侧成簇的细辫垂在背后。额前戴着一条黄金水草镶紫水晶坠额,映着一双秋波潋滟的眸子,粉嫩的脸皮薄的透明,身上雪青紫龟背纹织锦袄儿,云霞粉苏绣牵牛花纹马面裙,一朵朵红蓝成簇的牵牛连同绿叶都用金线勾勒出细边,束了腰,实在美的难得人间。
贾夫人才把女儿交过去,心里就大呼后悔,这帮老少全是板爷们儿,自己怎能把闺女给一群豺狼虎豹,连忙又指还、夏、秋、冬四个丫头跟上,并且要用自家的护卫马车过去。孟大人无不遵从,贾夫人如此才略放心些。
四象斋里,江南、塞北、寸心、灵犀四个正伺候雅俗梳妆。江南最擅梳头和女红,所以每日都是江南执梳,塞北伺候穿衣,寸心灵犀服侍净面洗漱,收拾衣物床铺。
今日出门打马球,江南特意为雅俗梳了个高马尾,于脑后编了十二根细辫散下来,用几十枚指盖大的五彩镶金宝石软扣从上到下一节节纽紧,如此疏疏朗朗呈现出星星般光彩,顶上一顺五颗合浦大珠,戴着一条坠有七块纯金镶蓝宝石的坠额。
众人随孟大人与三公子一起等在客厅,只见雅俗一身崭新的大红地织金狩猎纹妆花云锦曳撒式骑马装走出来,身上配备全副黄金装饰,刻金鸾凤臂鞲,金蹀躞带,填金边口乌皮六合靴,整个人仿佛凌驾九州,遨游天际的海东青,神俊无限,天纵娇艳,瞬间惊的满堂一言不发,各自神魂迟钝,连同雅量在内,集体一片艳羡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兆辉依然带着几分意想不到的语气道:“雅俗妹妹,你好美额!”
三友先给笑了,孟大人听见外甥这话,犹自瞪着眼一言不发,从侧面瞧着雅俗那饱满的头颅,过了半晌,还是说了句:“小侄女这脑袋圆圆的,果然又聪明又好看。”
雅量和两个孟都瞪大眼睛,干干傻笑了之,随后雅俗带南北和两名护卫随孟叔叔一起出发。
雅俗上了雅量的车。雅量真被姐姐惊艳到了,原来只是换了个发式,竟然就变了个人,像她平常练骑射应该就这么穿的,但是几乎没见过,雅俗天庭饱满,五官大气,这样高披的马尾显得无匹明艳英俊。
击鞠场这里参赛的男子已基本到齐,女孩子如天娇、典典、永昀、飞飞等也早就到了。
今天娇儿和典典打扮得格外不同往日,二人皆是骑马裙装。
娇儿一身极尽奢华,长发编了细辫盘披,戴着一顶绚丽缤纷的珍珠帽,环梯状纯金雕花镶蓝宝石穹顶帽架,周围缀满各色珍珠流苏,严严实实,整整齐齐。蔚蓝色仙鹤牡丹妆花云锦窄袖曳撒式骑装,全副黄金蹀躞装饰,映着日光灿烂雍容,华冠万千。
典典穿了一身樱桃红软罗束腰衣裙,头发用红绸蝴蝶结系起来披在背后,垂下两根细长的红带,额前戴一条金镶红珊瑚玫瑰坠额,成块的红珊瑚均匀雕成玫瑰状,一排连着八枚,花朵连接处各垂一颗水蓝宝石滴珠,总共九滴,果然容光明媚,气质如仙。
目前京中玩骑术的女子中最兴这类坠额,戴的时候要把少女额发梳编好,免得骑马时颠散了。
典典和娇儿此番都要上场大战,直把衣装文雅的永昀芍贞等人羡慕的合不拢嘴,娇儿爱玩也罢了,想不到文静的典典居然也是上马能战,据说球技还颇为出色。
飞飞不会骑马,今日纯粹过来参观,知道嵘耀会来,所以出门前特意精心打扮,梳了一头高高的飞仙髻,戴着从荆丽祥新定做的一套名为“龟寿沧海”的首饰,有金镶水晶海龟,珊瑚砗磲花朵,一对金累丝点翠嵌宝大鱼钗,金錾花螃蟹扣簪,金累丝镶珠宝虾簪,金镶玉龙头衔流苏步摇,海藻状金镶彩珠坠额,以及金鲤鱼耳坠,贝壳状的宝石璎珞项链等等,脑后编了根辫子垂在肩前,辫上装饰几枚金海螺星星,两手都是斑斓璀璨的镯戒戴满。身着海水蓝绫上襦,衣面用三色金绣出层层波浪式花纹,系着落霞色云纹花边大摆绸裙,当真美的人眼花缭乱。
永昀瞧着飞飞对比大家很是不同,既不是参赛者的曳撒式服装,也不用观赛者的轻衣便服,发髻梳的格外精致,乍看去满头金珠翠宝,仔细一看戴了一头海鲜,便笑道:“飞飞姐姐,你今天梳的这个发髻真好看,龙王的水晶宫都被你搬来了。”
众人都被说笑了。
小姑娘们此时正聚在观赛台上谈天说地,时不时看看周边,想等雅俗雅量过来就齐了。飞飞则暗暗注意定国公府那边,时不时看看嵘耀。
嵘耀被邵弘毅扯到一边,天南海北的聊起友谊来。嵘耀不知道邵弘毅要干什么,就心不在焉的听着,眼睛不停的瞧向几个赛场入口处,伸长脖子等雅俗来。
众人没把雅俗雅量等来,却先把微微春风等来,天娇转眼忽见春风吹过典典柔软的长发,拂起柔红的罗衣,真显得跟个仙女一般,比之飞飞的妩媚明艳,另有一番清新脱俗之感,一行几个女孩看见了,也都无不为典典的美貌所倾倒。
与此同时,已达球场外的孟大人等正热情洋溢的接雅俗雅量俩小侄女下车。
雅俗一下车,兆辉就急不得与雅俗说准,一会儿同他一起打马球。雅俗欣然答应,兆辉喜不自胜。
孟大人不想今天一出场就能把这么一对世间绝无仅有的女孩儿带来过把有闺女的瘾,激动的有些脚步发飘。
没等孟大人飘够,李府随从把马儿牵来,兆辉忙要扶雅俗上马。雅俗不看兆辉,直接翻身上马,顶着明媚的春光,笑如暖阳。
兆辉观雅俗身材修长,坐在马上气场强大,端是通派惊世绝伦之美,想来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正看的出神。
雅俗不管兆辉了,直接调转马头,骑向场上,一人一马似乎都找到了春天最好的玩伴儿。
周台上的人看雅俗红衣黑马奔来,笑容明媚,英姿飒爽,纷纷惊叹光是看到这个人,这球赛就不会白来。
嵘耀看丢了魂,邵弘毅也被雅俗吸引的挪不开眼,口中忍不住赞叹道:“李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睥睨天下的英姿!”好容易回过神,见嵘耀傻了一样,连忙推推唤唤。嵘耀回过神,忙问何事。弘毅瞧向不远处,对嵘耀道:“兆辉来了。”嵘耀脑袋瓜瞬间清醒。
孟大人把一群孩子安置就坐一起,嵘耀还没想好怎么过去招呼,弘毅倒先径直去了。
弘毅到孟大人跟前拱手问好,随即把兆辉扯走。嵘耀见弘毅兄去了雅俗那里,本想趁机跟去,不料弘毅只把兆辉拖来,所以站起来没走几步的嵘耀只得又坐回去。
弘毅把嵘耀兆辉俩凑齐一起,就直言不讳自己今日真正目的。一会儿的黄金时段场,由男子与女子对战,每队各三人,名额都已经被邵家兄妹定了下来,到时候娇儿会带着典典雅俗一起出战,男子队这块儿弘毅再找俩人,彩头是一对老玉蚩尤环,这是英国公老夫人赠与此次马球会主办方的,据说是一双汉代古玉,意义非凡,也是这场马球会最名贵的彩头,邵弘毅想送给典典作礼物。
“二位贤弟,等会儿咱们放点水,让她们赢了去就成。”邵弘毅说。
“那还不如凭实力打,咱们赢了彩头,到时候让兄长送给她就是。”嵘耀接口道。邵弘毅和典典把婚事定下来的事,不少权爵人家已经知道,兴国公府又托有交情的都要暗中照顾好典典,大家都心知肚明。
嵘耀话音一落,兆辉立马赞同:“是呀,让多没意思,赢过来,送给他。”
邵弘毅想想觉得也对,既然要赛,那就痛痛快快的赛,别是放水被看出来,典典赢了也不高兴。三人计策议定,就自去准备了。
娇儿见雅俗来了赛场就玩,也不好打扰她兴致,等哥哥拉走兆辉,就起身去找雅量,一会儿场上比赛开始,雅俗自然回来。
雅俗听娇儿说清来意,自然答应两肋插刀,随即被娇儿拉走。孟大人还没把茶喝上嘴,兆辉和雅俗就被邵家兄妹双双拐跑了。
雅量骑马还练的不太熟,这次只是来看看,见姐姐和娇儿意气风发上场,顿时羡慕极了。经纬庆幸雅量不用离开,便请她喝茶,又端起碟里的点心让她吃。雅量跟经纬很快熟络起来,经纬心花怒放,小纵横也乐嘻嘻跟着凑趣,看三哥干什么就跟着后面干什么。
不远处的楚夫人看见雅量跟嘉国公府的人在一起,顿时气的咬牙切齿,低声乱骂:“一个臭丫头要许几家,整天垮着丧脸的小蹄子,真当自己是凤凰,仗着我柴家的抬举,痴心往上攀高,要真有人要了,我把你们娘儿几个脏的臭的满城一抖,看谁敢要你。”虽然观台上贵宾坐的稀稀朗朗,她声音也低在齿间,但是如此腔调还被有心人发现了异常。楚氏碍于周围情势,不敢再骂下去,虽然二爷直言回绝了柴家的议亲,但楚夫人认定之所以没断交,就是李家想把雅量嫁过来。转头看靖宇一心盯着那大李丫头,又扯过儿子,对着头恨恨低骂:“那李丫头眼高,看不上你,你瞧她那么起劲儿有什么用!”
靖宇性子逆反,最不怕母亲,当场猛地踹翻桌椅,连蹦带恨叫着跑了,楚氏再三拉不住,只得跟回去,叫周围看了一场笑话。
雅俗到了朋友们处,几个好玩的姐妹都看着雅俗的打扮挪不开眼,只羡此人不羡仙。飞飞瞧雅俗太过出众,顿感莫大危机,便有心注意罗李两家的互动。
很快弘毅精心准备的一场击鞠开始,由典典、雅俗和娇儿对战嵘耀、弘毅和兆辉,双方人马刚摆好阵势,整个赛场就震撼翻天了。
锣声一响,大战瞬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