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屋之旅
初春的清晨，湿润润的风轻轻地扫着，东边的地平线泛起点点亮光，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
现在是早上六点三七分，苏源刚做完早餐，林雨歆就应约而来。
光从表情上就能看出今天的她很有精神，但这种朝气并没能传染给苏源。
烤成金黄色的酥脆面包，还有冒着滋滋热气的煎培根让林雨歆垂涎三尺，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源的盘子。
“要吃吗？”
这种强烈的视线让苏源没办法安心吃下去。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林雨歆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但视线丝毫没有从培根上移开，甚至随着苏源的筷子一齐往上移。
“那要不…再吃一点?”
苏源放下就要送入嘴中的培根，再次询问。
“可……可以吗？”
林雨歆委婉地小声问。
“嗯，我去给你拿双筷子。”
“不用麻烦了。”
林雨歆直接用苏源的那双筷子夹起培根，送入嘴中，然后又拿起一块烤面包咬了一口，而且咬的角度异常刁钻。
“你就不能从我没吃过的地方咬吗？”
“没事没事，我不介意的。”
对此，苏源很介意。因为这害得他现在必须再去厨房拿一套餐具。
“昨天我就想问了，你的厨艺这么好，是在哪学的？”
林雨歆吃着东西，像是随口一问。
苏源抬头看向天花板，那是苏珩的房间。唯独这个问题，他是不想回答的。
用过早餐，苏源在餐桌上给苏珩留了一张“早餐在厨房里”的字条，就带着林雨歆去了车站。
他和陈子耀约好在那碰面。
因为是休息日，时间也还尚早，他们到达车站时，等候区的乘客并不多。
走近后，苏源在候车区的长椅上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个拿着笔和书本的女生是肖青岑，愁眉苦脸的她貌似正被什么困扰着。
“肖班长早。”
苏源过去跟肖青岑打了个招呼。
“早啊，特困生。”
当苏源走到肖青岑面前时，过于专注的她才察觉到苏源的到来，抬头看见的依旧是那张没睡醒的脸，接着她又低下了头。
“怎么了？青岑姐？”
“遇到个难题，试了好几种方法都做不出来。”
被数学题彻底打败的肖青岑挠了挠头皮，她的思路已经在死巷里徘徊了十多分钟了。
“给我看看。”
苏源拿过本子，大致看完题目后用笔在本子上列了个方程。
“这个地方再设一个方程就能解出来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啊。”
盯着苏源列的方程看了几秒，肖青岑一下子恍然大悟，然后行云流水地计算出了答案。
“苏源的学习很好吗？”
林雨歆也凑上来看了下题目，却连其题意都没能完全理解。
“你刚转来应该还不知道吧，苏源上次成绩在全年级排名第三。明明是个上课总睡觉的特困生。”
说到后面，愤愤不平的肖青岑有些难抑自己的情绪，但又无可奈何。
因为这世上总有些人是遥不可及的，就算你付出再多努力，也追不上他的步伐。我们能做的，唯有在摔倒后重新站起。
努力不一定能让你超过别人，但一定能让你不对自己失望。
“话说那件事是真的吗？”
肖青岑收起本子，靠近林雨歆耳语。
“什么事？”
肖青岑瞥了眼苏源，确认他没往这边看后，继续说：“我听说苏源喜欢你，是真的吗？”
肖青岑道听途说的源头自然便是多嘴的陈子耀。
虽然理智告诉她，陈子耀的话不可信。但知道这事以后，肖青岑就一直很在意。
因为她还从来没听说过苏源对其他女生有过情愫，所以肖青岑很难想象苏源这样的人居然也会对别人动心。
“谁……谁说的，怎……怎么可能啊，这种事情。”
慌乱否认中，林雨歆用余光偷瞄了一眼苏源的侧脸，正好与看过来的他四目相交。
林雨歆发觉自己的小脸微微发烫，旋即扭过头。
“哪里不舒服吗？”
没听见她们谈话内容的苏源还处于状况之外。
“没什么……”
林雨歆努力克制混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肖青岑若有所思地看着潮红逐渐褪去的林雨歆。
“喂！这边。”
街对面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生大幅度挥动手臂，朝着苏源这边打招呼。
“迟到了五分钟。”
苏源对从人行道小跑过来的陈子耀抱怨。
“不好意思啊，早上睡过头了。”
陈子耀略带歉意地挠挠头。
“没关系，反正你每回都迟到。”
肖青岑开始把习题本和文具收进背包。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以往的经验告诉她陈子耀必然会迟到。
“班长，我们不是来开学习会的。”
陈子耀的第一准则就是在玩的时候绝不可以学习，因为那样总会破坏气氛。
“我知道。”
“那你带这些来做什么？”
“你还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距离决定你未来几十年人生的时刻可就只有几个月了。”
“班长，有必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吗？我觉得能考上不就行了吗，而且以你的成绩，肯定能考上吧。”
陈子耀的态度有些不以为然，他认为肖青岑说得太过夸张了。因为凭借肖青岑的实力，就算她从现在开始不学习，到时候也一定能考上大学。
而看到这样的学霸尚且还在争分夺秒地学习，会让陈子耀的心里很不舒服。
“我也不想啊……如果随便考上一所就可以的话……”
肖青岑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顿了顿后，便转移了话题。
“我劝你最好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现在的成绩还不一定能考上大学呢。”
“停停停，别说了别说了，我现在一听到这些事就头疼。”
听到这些话，陈子耀当场捂住耳朵，抱头蹲下。在通过肖青岑的口型确认她已经没在说话后，陈子耀才心有余悸地放下手。
随后，陈子耀注意到一旁的林雨歆，准备跟她打个招呼。
“……”
陈子耀的嘴巴张开了，声音却出不来，他宛如直视了美杜莎女王的双眼，化作一尊石像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是因为今天的林雨歆身上仿佛飘散着一种仙气，让人可远观而不可亵渎。
由于今早的气温回暖了一些，林雨歆穿上了一条半身的香槟色裙子，搭配一件米色的长袖针织衫和一条粉色的围巾。另外，她的鞋子换成了长筒靴，脸上也画了淡妆，应该是特地打扮了一番。
反观之下，苏源倒是没什么改变，依旧是平日里的打扮。
但在陈子耀看来，这只不过是因为苏源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有刻意打扮罢了。
其实这都不重要，因为无论是分明的轮廓还是立体的五官，都叙述着苏源不需要多此一举。
“雨歆，你的学习怎么样？”
肖青岑将东西收拾完毕，然后问了这么个问题。
“诶？我吗？老实说，我在这方面不太擅长。初中的时候一直都是班级垫底榜的提名选手。”
林雨歆慌忙将视线从苏源身上移开。因为苏源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能加入话题，所以她有些在意。
林雨歆这个微妙的回答让陈子耀为找到同类而松了口气。
他的这一动作被肖青岑完美地捕捉到了，然后陈子耀就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朝着肖青岑憨笑一下，然后去向林雨歆道个歉。而林雨歆却是一脸茫然，说出了“为什么要跟我道歉”这种话。
“车来了，走吧。”
始终没能插进话题的苏源终于等来了车。
车辆在抵达等候站后停下，车身整体是绿色，给人一种环保的感觉。事实上，这就是一辆刚推出的纯电动，零排放的新型环保车。
因为是今早的第一班车，人还不是很多，四人上了车就找到了空位。
车上的座位是两人一排，陈子耀率先坐到第一个上车的肖青岑旁边。因此，苏源和林雨歆只能在他们的后一排就坐。
缓缓提速的车子在建筑物之间穿行，窗外的景色随之飞速流逝。
坐在靠里位置的林雨歆望向窗外，清晨的金色阳光穿透白云，与蔚蓝的天空构成一副三色美景。
苏源假借看风景望向窗户，藉此来窥视林雨歆映照在玻璃上的脸庞。
察觉到的林雨歆从窗外收回目光，通过玻璃的倒影与苏源四目相交。
“为什么你会想到今天约我出来玩？”
林雨歆似是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
“这是子耀的主意。”
苏源转头拍了一下坐在前座的陈子耀，巧妙地避开了与林雨歆的对视。
“这样啊……”
林雨歆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喃喃细语。
“怎么了？”
陈子耀一脸迷茫地摘下蓝牙耳机，回过头。
“你听歌声音太大了。”
其实苏源根本没听到陈子耀耳机里的声音。
“有吗？”
“有。”
苏源像是不愿意看见这张脸，强行把陈子耀的头扭了回去。
之后的车内异常安静。
苏源拿出手机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林雨歆重新望向窗外，陈子耀调低音量，继续听着他的音乐，肖青岑则是在看昨天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
差不多行驶了半个小时左右，车速缓缓下降，预定的终点站到了。
车铃响起，车门缓缓打开。
停靠站离游乐园还有一条街的距离，所以他们跟着前面的乘客下车后，还需要步行五分钟左右才能到达游乐园。
陈子耀代表众人买好了四张票，分发给大家，一行人进入了游乐园。
这是个大自然主题的游乐园，墙壁上刻画着蔚蓝色的天空，大部分设施也都涂成了蓝色和绿色。
除了……
除了陈子耀此时正一个劲走向的那个建筑。
“我们要先玩什么？”
肖青岑叫住带头走在最前面的陈子耀。
陈子耀目标明确地指向一个方向。昨天晚上他花了整整三个小时规划了一个“游乐园大作战”。
众人朝那个方向望去，一个与游乐园违和却又常常能见到的建筑映入眼帘。
“真的要玩这个吗？”
走近后，林雨歆看见老旧的木门上挂着一个用渗人的血红色墨水刻着“鬼屋”两字的木牌。
牌子下面吊着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大概是这间“鬼屋”的主人。
白衣女子向前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臂，似乎是在邀请别人进入自己的屋子，亦或者是在向过往的游客发出求救。
“当然了，来游乐园怎么能不试试这个。”
“你们觉得怎么样？”
大家都不想扫了陈子耀的兴致，因此没有反对。
“雨歆，你要是怕的话，就不用勉强了。”
肖青岑过来握住林雨歆的手。
“没关系，虽然有一点，但我还是想和大家一起。”
因为从小就害怕鬼怪这些东西，所以林雨歆从来都没有进过鬼屋。
但这一次，因为那个原因，她选择抛开恐惧，好好地体验一次。
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后，林雨歆露出无畏的笑容。
排队期间，陈子耀说去给大家买点饮料，然后就离开了。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陈子耀在他们即将进场时才赶回来。
“饮料呢？”
肖青岑对两手空空的陈子耀撇撇嘴。
“不好意思啊，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就在肖青岑还想说他两句的时候，陈子耀自告奋勇地走到最前面，第一个进入了鬼屋。
“好了，我走在前面，你们跟紧了。”
苏源总感觉陈子耀的举止有点可疑，但没有太在意。他等林雨歆和肖青岑进去后走在了最后一个。
沿着大门进去是一条只有最低限度照明的通道。
通道的两边是摇摇欲坠的复古木窗，但上面的镂空花纹依旧可见。时不时还会有一阵阵冷风从窗户纸上的破洞口刮出。
幽暗，寂静，阴森，脑海中所有能形容这些的词汇，一下子都冒了出来。
这里的空气似乎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
“陈子耀同学，能不能走慢点？”
林雨歆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走在前面的陈子耀。
“……”
“……”
“……”
但是等待许久，除了踩在木板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外，她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被这种诡异氛围所感染，紧张起来的林雨歆放慢脚步，左手不自觉地抓住苏源的衣角，右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左手手臂。
有所感受的苏源只是瞄了一眼提心吊胆的林雨歆，并没有说什么。
“陈子耀？”
肖青岑也开始觉得不太对劲，对着前方呼唤了一声。
但同样没有回应。
由于窄道的宽度不允许三人同行，即使肖青岑开始心生惶恐，她也只能走在苏源和林雨歆的前面，但距离始终保持在一米以内。
“前面没路了。”
肖青岑在一扇积满灰尘的木门前停下来，门缝处透出久违的光线。
看来这就是鬼屋的尽头了。
“我还以为有多可怕，真不敢相信那家伙居然就这么跑了。”
肖青岑对这个临阵脱逃的士兵表示不屑。
“我们快走吧。”
林雨歆催促道，这里的氛围让她感觉很不舒服，看来自己还是不擅长对付这种恐怖的东西。
“嗯。”
肖青岑推开大门，但里面的光景却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们原本以为门后面就是出口，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只有几平米的小房间。而光线就是由墙壁上挂着的蜡烛发出的。
“砰！”
在三人都进入房间后，木门突然自行关上，烛光也一亮一灭地不断闪烁。
“不行，打不开。”
肖青岑试着转动门把手，但门已经被锁死了。
尝试无果的肖青岑环顾四周，但这里除了一个壁橱，一面化妆镜和摆化妆镜的烛台外，没有任何东西。
苏源在房间里绕了一圈，让他不解的是，整个房间内唯有这面镜子没有染上一丁点灰尘。
另外，苏源还发现一个很奇怪的景象。
那就是林雨歆站在镜子前，但镜子上却没有映出她的脸。
苏源用手示意林雨歆看向镜子。
刚开始，林雨歆还没察觉。等过了几秒钟，后知后觉的她才发现这一点。
可她还没来得及害怕，镜面上就突然出现一张惨白的脸。从穿着打扮上可以判断出这是吊在鬼屋门口的那个白衣女子。
随后，血液像两条蜿蜒的小蛇从白衣女子的眼睛里流淌下来。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滴答滴答”的液体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紧接着响起的就是林雨歆的惨叫。
被吓直了身子的她本能地向后缩了缩身子，因而撞上了身后的苏源。
稍微缓过神来时，林雨歆发现自己已经在苏源的怀里，而她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颤。
“没事的。”
苏源让林雨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把化妆镜反扣在烛台上，防止她再次被吓到。
一旁的肖青岑倒还好，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比起白衣女子，显然苏源的这些举动对她造成的惊吓更大。
肖青岑甚至开始怀疑苏源是不是刚才被吓到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在苏源的安抚下，林雨歆终于重新获得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停止了颤抖。但她的心脏却依旧在剧烈地跳个不停，这不是刚才的恐惧引起的。
林雨歆深吸一口气，然后离开苏源的肩膀，心跳才渐渐缓和。
微弱的烛光下，肖青岑隐隐约约看见林雨歆那白玉般的脸蛋上涌上了一朵可疑的红云。
就在所有人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肖青岑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她低头看见的是一只苍白的胳膊，而那条胳膊正抓着自己的脚踝。
肖青岑的视线顺着胳膊往上移，那是一个倒在地上的头颅。由于光线原因，她看不清头颅的面貌，只能辨别出是个散着一头白发的鬼怪。
极度的恐慌让肖青岑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抬起脚就踹向了地上的这个白发鬼怪。
“停停停！别打别打！”
苏源听到一个熟悉的哀嚎声。
“肖班长，等一下。”
苏源的劝阻声似乎并没有传进彻底陷入慌乱的肖青岑耳中，无奈之下，他只能过去将她拉开。
“啊……哎呦……”
逐渐冷静下来的肖青岑也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
“班长，你下手怎么这么重啊。”
“陈子耀？！”
肖青岑蹲下身把白发鬼的面具拿了下来，果然是陈子耀。
只是现在的他已经面目全非。
“怎么是你啊？”
肖青岑扶着陈子耀起来，满心愧疚地帮他检查脸上的伤口。
“班长啊，你还真狠啊。”
陈子耀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淤青，随即发出一声“啊”的惨叫。
“谁叫你突然吓我一跳，我哪知道那是你。”
就在几分钟前，肖青岑还一直确信陈子耀当了逃兵。所以她怎么也没想到陈子耀会埋伏在这种地方。
“你没事吧？”
陈子耀的鬼面具被摘下后，林雨歆才敢慢慢走过来。
“你哪来的这种东西？”
苏源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面具。不得不说，这个鬼面具的做工非常精致。在刚才那种氛围下，很轻易就能吓到人。
“哦~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源这么一说，肖青岑一下就想明白了。
原来排队的时候，陈子耀说要去给大家买饮料，就是为了找借口去买这个面具。
“源，你……”
陈子耀一把抢过苏源手上的面具，然后对着肖青岑“嘿嘿”一笑。
“其实我是在找饮料的途中随手买的。”
肖青岑嘴角上挑，双手环抱于胸前，静静地听陈子耀叙述理由。她的表情就像是在说“继续编，你看我信不信。”
之后，气不打一处来的肖青岑又对着陈子耀踢了一脚。
只不过这一次她踢的是小腿，并且掌握好了力度，所以陈子耀没有受到太大的疼痛。
之后，四人又经过了几个阴森恐怖的小屋子，而且每一个的惊吓程度都不亚于第一个屋子。
最后，他们在穿过一扇门缝中透着亮光的大门后，就结束了这一次的鬼屋之旅。
重获阳光让所有人都感觉得到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