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杀手就位

倚红楼的老鸨子杨妈，当然是阅人无数，院落里的灯笼虽不够亮，她也早看出这位眼生的肖掌柜神色间颇为尴尬狼狈。

明白了——成瑞祥的大掌柜想必不是青楼花酒的常客，他今晚能来这里，恐怕完全是拜面前的这位孟大脑袋所赐：说不定，还是侦缉队长硬绑来付账的花销东道呢。

老鸨子见猎心喜，当下将精气神都转向了肖俊平。她完全懂得对方的心理，因此绝不将自己的身体与其做任何接触，而是一叠声地吩咐身边的一个茶壶跟班，要他立即再喊几个漂亮姐儿，马上领到二楼玉莲的房间。

“肖掌柜一表人才，一般的姑娘绝对入不了您的法眼，”一行人这时已经开始沿着楼梯向上走，老鸨杨妈则紧随在肖俊平的侧后叨叨咕咕：“您放心，今晚倚红楼最靓的姐儿都送到您面前过目，保证让您今晚玩儿得尽兴！”

徐旅支队敌工队长对老鸨子的这些言语，近乎充耳不闻。他此刻一边上楼，一边自顾自地思忖着：该怎样借着孟龙生的高兴劲头、尽快敷衍过几杯酒，然后赶紧溜之大吉。

或许正是一路上都心神不宁、绞尽脑汁盘算着如何摆脱这一困境、又不得罪汉奸侦缉队长，因此，向来机警缜密的肖俊平，多少乱了方寸——就在刚才，当他们四人共乘的三轮军用摩托车、即将驶入倚红楼所在的石磨盘小巷之际，肖俊平完全没有认出蹲在巷子口旁边的一个年轻汉子：那人其实正是前些日子与敌工队文城地下情报站、联合破袭日本古贺诊所的军统山西站行动人员！他的确切身份，实为中央军391团特务连上士沈班长。

其实不仅是肖俊平未能认出对方，彼时蹲在石板路边的这位沈班长，也没有看清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人、竟然会是与日本人的侦缉队毫不搭界的八路军肖长官！

沈班长和另外一名特务连士兵，早于傍晚五点左右就开始在石磨盘巷子口附近逡巡了。军统女少校王穗花给他们二人的命令是：蹲守在此，一旦发现汉奸侦缉队长孟龙生进入巷子，则一人留下监视，另一人立即骑脚踏车飞报礼士巷八号。

荷枪实弹待命于礼士巷八号的军统人员，没有想到孟龙生这个色中饿鬼竟然如此之早地赶赴了倚红楼的花酒之约。接到报告，王穗花急令立即开始行动。

为防中途发生意外，李彦、赵木头、沈班长等人的配枪配刀，均藏在雪佛兰轿车上，待确认行动进行之际，再在石磨盘巷口逐一发放。

军统中尉李彦、特务连长赵木头二人，从前是去倚红楼踩过点儿的，这一次仍由他们二人扮成嫖客登堂入室。但由于孟龙生早到了一步，使得他们提前在倚红楼上守候的计划落了空。

“这样也好，”出发之际，王穗花转着眼珠对李彦吩咐道：“你们两个可以后发制人，看看有没有可能找一个靠近孟大脑袋的房间。这样动起手来会更方便。”

很快，雪佛兰轿车载着四人（赶回报信的那个特务连士兵仍骑脚踏车）驶出了礼士巷八号，在快要抵达石磨盘巷子口的时候，熄火停到了路边。

李彦与赵木头各自在腰里掖了短枪和匕首，下了车之后大摇大摆地步行走进了那条花街柳巷。在巷子口，两个人同正在若无其事地吸着纸烟的沈班长，打了一个碰头；后者明白无误地暗示：猎物仍在口袋中。

军统女少校与一名特务连士兵则留在雪佛兰轿车内，透过前挡风玻璃、借助着微弱的路灯灯光观察着这一切。他们注意到，不时有人从街道的两侧赶过来，或坐洋车，或为步行，或为结伴，或为独行，结果都进了石磨盘小巷——看来，倚红楼的皮肉生意甚是兴隆。

不久，那名骑着脚踏车的特务连士兵也到了，王穗花摇开副驾驶位置的玻璃窗，将他与沈班长的武器也递了出去。后者拿到家伙，慢悠悠地骑车到了沈班长身边停下，又过了片刻，沈班长独自一人溜入了黑暗的石磨盘小巷。

至此，六名参加今晚刺杀行动的人员，已经全部携武器、各就各位。

而此刻的倚红楼院内，军统中尉和特务连长穿着华服，摆出采花者的姿态，晃荡到了一楼的正厅。

老鸨杨妈依稀认出了这两个曾经到访过的金主，立刻与之插科打诨起来——比起对待刚才那位绸缎庄肖掌柜的态度，风尘意味可谓十足。可她哪里知道，今晚陆续出现的这三个看上去斯文华贵的年轻主道，其实个个都是杀人见血的凶神恶煞。

趁着茶壶侍应去喊姑娘们的空当，坐在太师椅上的李彦装作不经意地问向杨妈：院子门内停着一辆插着太阳旗的摩托车，莫非日本人也来嫖姑娘喝花酒了？

老鸨子一张涂脂抹粉的脸笑得皱纹都开了：“客官说什么呢！日本人怎么会来我这里？他们的部队有规矩的——不许来院子嫖姑娘喝花酒。”

李彦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别跟我这胡扯了，我可是听说日本人常来你这里鬼混。”

杨妈这时就收了笑脸，故做神秘地低声说道：“常来那是不可能的，不过，隔三差五也有城里的皇军穿了便装来这里睡花姑娘的，只是都偷偷摸摸的，万万不敢骑着摩托车闯进来。”

“扯他妈淡！”一旁的特务连长听不下去了，脱口骂了一句：“鬼子兵糟蹋中国女人，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了！？”

老鸨子吓了一跳：“这位爷，轻声——让外人听去了可不得了！不瞒二位说，门口那辆摩托车就是本城侦缉队长孟龙生孟大爷的，现在他就在二楼快活呢。这话要是传进他的耳朵，只怕你们要有麻烦。”

赵木头也自知说走了嘴，望了军统中尉李彦一眼，闭口不再言语。

“呃，摩托车是孟队长的？”李彦则抓住这个话茬继续问道：“这可巧了，我正想找机会巴结一下他呢。在文城做买卖，不结交孟大队长可不好办——他在楼上哪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