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乐观主义者在美国:1959—1960(卡尔维诺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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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图腾与车灯

车辆在路上川流不息,我这个初到美国的欧洲人首先注意到的是这些车子都很宽很长,尺寸大得有些荒唐。但几天之后这种讶异就消失了,大概这就是美国车的通行尺寸。在车流中行驶,我的注意力又被那些奇形怪状的车尾灯吸引,仿佛每种不同的形状都代表着不同的含义。从最扎眼的(有着粗大的排气管,让人联想到在电影里看到的警匪追车)到最低调的,几乎每种都可以让人做一番符号学的探究:有的车灯是鱼鳍形,让人想到莫比·迪克的白鲸世界;有的是箭形,让人想到荒野西部的印第安人;有的是摩天大楼的塔形,代表着美国时代的繁荣;更不乏导弹或火箭的形状,意味着征服太空和不确定的未来。

自然的,在这个颇具精神分析色彩的国度,还有很多充满其他象征意义的车灯:代表男性符号的形状非常多见,代表女性的形状也为数不少,似乎表示出对母系社会制度的和平接受。还有一些车在宽大车尾的上缘,转向灯的形状排成两道细细长长的眉毛,底下的车灯仿佛好莱坞女明星那闪亮明媚的大眼睛。

带着一种习惯了意大利小车而努力驾驭美国大车的窘迫,我试图在拥挤的停车场里找到车位。而我的目光却被那些图腾博物馆展品一般的车灯吸引了,它们各自象征的意识形态、风俗习惯和奇妙寓意几乎要使我相信汽车其实是供奉用的神坛,或者它们本身就闪耀着水晶般的神圣光泽。于是我在宗教朝圣的敬畏和反对传统的本能之间小心翼翼地倒车,终于难免错误计算距离而将某辆车的车灯撞碎一地——“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