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幸福

季温乐十岁生日的时候，家里大摆筵席。

不仅是庆生，更是为了迎接我的到来。

那是我第一次穿这么漂亮的裙子。

粉红色的公主裙长到脚踝，发夹和珍珠项链多到让我眼花。

我第一次见到陈燃。

他手里抱着两个小熊玩偶，一个给我，一个给季温乐。

季温乐迎上去甜甜地叫他燃燃哥哥。

妈妈在旁边给我使眼色，不太用力地拽了我的衣袖，推我到陈燃的跟前。

“你好，我叫季静，季节的季，安静的静。”

我怯生生地开口。

陈燃上下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我。

从小和孤儿院的孩子一起长大，枯燥的皮肤，与一旁的季温乐相比，我又黄又黑。

这场聚会，我受够了异样的眼光。

他们说我是土狗，说我是回来抢妹妹的爱，说我即使穿上漂亮的裙子也改不了骨子里山鸡的模样。

肮脏的口水滋得到处都是。

他们摇晃着酒杯，高贵得只能从一个孩子身上寻找存在感。

陈燃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与不安。

他摸摸我的头，认真地告诉我：

“我叫陈燃，燃烧的燃。”

写在我的手心，告诉我他叫陈燃。

我大概还是不懂突然涌出的火热与温暖到底是为什么。

只记得那次聚会以后，我的生活里多了一个叫陈燃的人。

隔天。

我和季温乐如往常一样上学。

七月的南城也说不上很热，大概是熟悉了孤儿院没有空调的日子。

十岁的季温乐一副稚嫩模样，他们都夸她水灵的眼睛，妈妈说温乐是家里的小锦鲤，自从生了季温乐，家里的生意蒸蒸日上。

她在阳光下蹦蹦跳跳，宛若一个仙子般明艳动人。

我恍惚间有些自卑，仿佛出现在我生命里每一个灿烂的笑脸，都在提醒我支离破碎的爱和童年。

陈燃的妈妈去X国旅游，把孩子交给整日忙着工作的父亲看管。听说是两人前几天闹了矛盾，陈父又一心扑在工作上，陈母一气之下打包行李出国顺便旅游。陈父工作回来一看人不见，和陈母好说歹说才求了个原谅。

陈燃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他熟练地来到我家，季温乐拉着他的手一起上车，我跟在后面。

“阿燃哥哥，最近江衡昊老是来扯我头发，我的笔都快被他借光了，也没见他还过我一次，昨天他告诉我他喜欢我呢，我才不要喜欢他，这个讨厌鬼。”

季温乐扯着陈燃的手臂撒娇道。

“小温乐这么乖，有这么多男孩子喜欢，应该开心啊。”

陈燃安抚着她，笑着说。

季温乐点点头。

“那小静呢，你在生活和学习上有什么烦心事吗？”

陈燃转头，望着我。

一旁的季温乐砸吧砸吧嘴，有些不高兴道。

“姐姐能有什么事，整天像个木头头一样，话也不说，坐在位置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前几天她们班的小铃找她去玩游戏，结果姐姐一声也不吭，动也不动，小铃以为姐姐不喜欢她，就走了，姐姐真像个小呆呆。”

我连忙摇摇头，生怕错过了解释的机会。

“不是的，我和她们都不太熟，很少有人找我玩游戏，我不知道怎么跟她们相处，小铃找我，我很高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小铃还有其他同学相处，真的，我真的没有不喜欢小铃。”

“看吧阿燃哥哥，姐姐就是一个木头头，说话也不会。”

季温乐摇摇头，继续倾诉着她在学校的烦心事。

我有些尴尬，在原地愣了好半晌。

“温乐，阿燃哥哥，我先去写作业了。”

然后，我逃也似的跑开。

季温乐从小在爸爸妈妈的呵护下长大，不管是礼仪举止还是性格，都是出众，如同娇养在温室的鲜花。

我在孤儿院的九年，学会爬树掏鸟蛋，在落日前放肆追逐，寻找田里的蚂蚱，趴在桌子上睡大觉，其中的幸福无法言喻。

我回到家不过一月，妈妈就给我请了礼仪老师，礼仪老师十分严厉，在妈妈看不到的地方，她会掐我的胳膊，压制愤怒的声音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威胁我不许说出去。

我问过妈妈能不能不学礼仪，或者换一个礼仪老师教我也好。

妈妈那时只当我小孩心性重，爱贪玩，叫我多学习妹妹。

真的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儿女吗？

大概有吧。

不然妈妈怎么可能在我换衣服的时候，看到我手臂上青紫的痕迹，还会选择默不作声呢？

只是十二岁的我，沉浸在和家人团聚的幸福里，却没想过我的到来，对于她们而言，到底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是多一份责任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