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鬼屋
1
一个陌生的房子。
没有灯光的屋子里就如同深海的底部，所有色彩都披上了深蓝的暗色，一切都如波纹般晃着。脑袋昏沉沉的，耳边有奇奇怪怪的，断断续续的残响。自己就像正在做一个奇怪的梦，古一妹妹不由得这么想。
房间的出口被封得死死的，正面的是一个羊头分离式楼梯，一楼还有两条道路通行不同的房间。
二楼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请问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她，古一咽了口水，声音小了一圈：“没有人在吗？”
她径直地地上了二楼，二楼的左边传来了声音，是一个大厅，门虚掩着，从门缝间透出光来。电视的声音从大厅传来，似乎是一部校园情景剧。
“有没有人？”
古一再次问道，还是没有回应，她推开了大厅的门。她有些紧张，因为无论是家具，房屋布置，还是装饰色彩搭配，这屋子里的一切她都没有印象，无比陌生。唯一庆幸的是，大厅的色调就像水果蛋糕一样，清新舒服。
眼睛在古一得眼眶里下意识游走，她前前后后打量着房间，圆形的合成玻璃桌被软垫沙发半包围着，上面摆放着水果拼盘，还有一本精美的书。
目光再也移不开，那本书像有魔力一样勾住了她的注意力，让她忍不住打开。
【
我有一个年长我两岁的哥哥，他总是很忙碌，一刻闲暇都没有，也没时间陪我玩。
好在哥哥很温柔，即便我总是无理取闹，他也总是满是笑容，从不生气。
寂静的夜里，总是很令人难过，让人想哭。
莫非我是缺乏安全感，明明有那么多人喜欢我这个漂亮姑娘。
我是认真的。
要是我是个男孩子，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爱上自己吧。
你觉得呢？
留言告诉我你的想法。
下面就是你的时间了。
来让我听听你的想法。
。。。
】
看起来像是日记一样乱乱的内容，读着读着却又感觉写日记的人是在跟自己对话般，她仿佛能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当她注意到每句话的头一个字时，她立刻合上了那本日记，瘆得发慌。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有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古一猛地回过头去，她看到了一个少女，她正坐在茶桌前起沏着茶水。
少女的黑色长发并没有盘起，径直地过了背，落在一块拼图上，连成了一色。女子转过身，半闭的眼睑有意遮住了明亮的眸子，浓密的长睫毛柔和地搭在眼前。她起了身，那裙裳像收束的伞随着离地而起，衣身像是无数的花瓣所成，层层叠叠的。
“你是谁？”
“你不是知道吗？”
少女语调独特得透着成熟的味道，她饶有意味地指了指古一手中的书。古一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她一直盯着那个少女看，她也从未想过日记中的少女真的如此美丽。
“你一直盯着人家干嘛，我就有那么好看吗？”
那个少女微微眯眼的样子，就像看穿了古一的心思。古一抿了抿嘴，她对这个陌生少女好感大打折扣，因为她果真就同和那本莫名其妙的日记写的一样，出奇的自恋。
房子比古一想的要大得多，有四个房间，两个大厅，三层的房屋。从装饰家具看来，这就是一般的家庭吧。
“我究竟是哪里？”
“当然是在我家里。”
“不，我的意思是我怎么会在这？”
“哈哈哈，明明是你自己闯进来的，你还问我？”
。。。
古一有些懵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是怎么一回事，她转而问道：“这么晚了，你家里人都去哪了？”
少女没有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盯着自己看起来很柔软的手指，有些入神。女孩的反应让古一哑口无言，甚至莫名有一些火大：“我想回家了，能让我用一下电话吗？”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啊？”
“当然了，我要是失踪了，家里人会很着急的。”
那个少女盯着古一看，露出一副因无法理解而困惑的表情：“为什么这种时候最先想到的是家人呢？明明你看起来就不是那种关心别人的类型。”
古一感觉心口像是被人刺了一下，全身一下紧绷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怒意。
“我跟你不一样，不要随便给人下定论。”
“你怎么知道不一样，那我是什么样子的？明明就是你先给别人下定论了。”
古一越生气，少女就越开心，她捂着肚子哈哈笑起来，竟然笑得半蹲下去，那头长发几乎将她的半个身子裹了起来。
这也开心得有些过头了吧，这让本该继续生气的古一反而有些发怵。
那个少女咧开了嘴：“你家里人不是早就失踪了吗？”
那一个瞬间，古一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向后移，影子被拉得又长又远。
结束了诡异的笑，少女从那个半裹的身体发出声音，说是时间到了，要出门去取个东西。屋子里很快就剩古一一个人了。
她在大厅里找到了电话，往外婆家里的的座机拨了号，一阵等待之后是无人接听。再者，她拨打了自己家里的号码，结果还是无人接听。
古一倚靠到大厅的沙发上，她想着电话自己已经是打过了，只是没人接听罢了。这会儿，就算家人们着急了，也没有理由责怪我了吧。
责怪？当念叨到这个词，有一股难受到反胃的感觉涌上胸口，她想起了刚才那个少女的话。自己究竟是担心家人会着急，还是担心自己被责怪呢。
一种极其厌恶的情绪油然而生。
古一瞥了一眼手边的那本书，它好像变得有些旧了，封面也不像原来的图案，是一条蛇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这到底是不是刚才那本令人作呕地自述日记？古一的视线从墙角移到天花板，她甚至怀疑这不是刚才那个大厅。然后，她翻开了手边的书。
【
快逃!
无论你是谁，当你看到这本书的时候，请赶快逃!
她是鬼。
我也许有过妹妹，但绝对不是这玩意。我也不知道鬼在什么时候吃掉的她，如今徘徊在我们身边的是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只要她想要的东西，她会不择手段地得到。我记得她第一次让我毛骨悚然的时候，那时，她的黑色玩具球被邻居家的狗吞下去了，邻居跟我们道了歉，并说会赔给她一个一样的玩具球。她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欣然接受，只是说道。
“我只要原来那个球，我早晚会拿到的。”
第二天，那只狗死掉了，肚子被切开了一个口子。回到家里，我看到那个她蹲坐在电视机的前面，玩着一个黑色的球。
我不知道我当时怎么有勇气问她，问她那只狗是不是她杀死的。她说不是，球只是她偶然捡到的。
这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尤其是用着一副快要笑出来的表情在说的话。
人类也许也会做出很可怕的事，但是终究比不上鬼。我见过她的真面目，大概，这就是我无法逃走的原因。
她有很多只手，就像蜘蛛那样，明火之光会照出它的影子。父亲已经失踪了一段时间，我想他已经被吃掉了，我无法对其他人说出这事情的真相，也许是那天我发现真相时，影子被它吃掉了头，失去了眼耳口鼻。
妈妈昨天没有回来，也许。。。
如果你看到这本笔记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那就证明，我也已经。。。
刚才我有让你逃走吧。
你为什么还在读着!
你还能，逃掉吗？
】
2
鸡皮疙瘩一瞬间布满古一全身，她颤了一下，浑身发虚。刚才房间有这么暗么，灯是什么时候关掉的？古一不敢移动一步，因为房间里出奇的安静。
她？古一吞了口唾沫，它应该还没有回来吧，自己并没有读那么久才对。
打开与过道相邻的门，咯吱地响着，拉了一道很长的声音，那是一些老旧木门转动常有的声响，有一种人类扭动关节时的感觉。
门后是一条连接着卫生间的长廊，古一打开了走廊的灯，走道变得通亮。
然后古一看到墙上挂着一副画像，那是一对夫妇的挂相，男子站在女人旁边，温柔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女性坐在椅子上，她的双手像是在怀抱婴儿。
像是在。
但那双手里什么也没有！不知为何，古一总觉得挂画里的两个人开始盯着自己看，他们的笑容看久了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手心有些发麻，古一继续往前走，走廊并不长，但墙上面的一些涂鸦似的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非常的凌乱，不知道在画什么，有一笔黑墨尤为显眼，虽然它已经十分扭曲，看上去却还是像人的影子，没有头的影子！
啊!!倒吸一口凉气后，古一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快速推开了走道尽头的门。
门的另一边出现了一条新的走廊。
古一无法理解，为什么，还有一条走道？应该是到了楼梯间才对的。她猛地回过头，先前从大厅出来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在两条过道的中间犹豫太久，可是却迈不出步子。
前方走廊上的灯突然闪烁起来，古一怎么都不想走那一条走廊。她退了回去，不安占据了她的心，让她的思维开始混乱。她突然觉得，往回走，打开的那扇门会不会也不是那个大厅了，如果不是那个大厅，会是什么样的地方。。。
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她阻止了自己继续猜想下去。这里还有一个选择，她看向了卫生间的门。
这是二楼，可以从卫生间的窗户直接逃到屋子外。
古一站在卫生间门前，她不经意看了一眼那个墙上的黑影，它好像变了个形状，爬上了天花板，正俯视着自己!
她立刻向要躲进卫生间里，可就在这个瞬间，她感觉自己看到了那个漆黑的卫生间里，有一个全身流着血，只有一半头的人就在这扇门的后面，它正透过钥匙孔看着她，就等着她把这扇门，打开。
没有鬼！不要怕！都是假的，赶紧醒过来!
无论她怎么暗示自己都没有作用，她几乎要哭出来。突然，她听到之前出来的那个大厅，传来了电视新闻的声音。。。可她明明是关了电视的！
古一最终还是没有打开卫生间的胆量，她逃向了那个灯光闪烁的走廊。她不由得想，这或许就是姐姐对自己的惩罚吧。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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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就是妈妈的生日了。”
听到姐姐的话，古一看向了她，并没有说话。那时，面对面站着的是微笑的姐姐和面无表情的妹妹。
“我们给妈妈准备一份礼物吧。”
“准备什么？”
“买一个大蛋糕，或者一件漂亮的新衣服。”
“那只会被她说是乱花钱。”古一停了一会儿，小声说着：“而且，我们拿的本来就是她的钱。”
“那就自己做一份吧!”
古悦朝妹妹做了个剪刀手的姿势。
“我们各自做一个花篮吧，我在网上查过教程，知道怎么做。”
“哼，你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做这个吧，还假装寻求我的意见。”
“嘿嘿，被你看穿了。那你觉得怎么样？”
“嗯。。这样也不错吧。”
妹妹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粘姐姐了，有时候甚至想要回避姐姐，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隔天差五地，古悦都会问妹妹花篮做得怎么样了，似乎比古一本人还更上心。
快好了，古一这么说，其实她有很多地方都不懂。可她不愿意问姐姐，甚至她不希望姐姐参与到自己花篮的任何一个环节。然而，她也很讨厌自己这一点。
“明天就是妈妈的生日了，咱们把花篮偷偷放在她的梳妆台吧，这样。。。”
“我还没有编完。”
妹妹打断了正开心计划着的姐姐。
“是吗，能让姐姐看一下吗。我可以帮你。。。看一下。”
“我觉得花篮根本不需要两个，太多余了。”
“不会啊，妈妈会很开心的，如果收到我们两个人的礼物。”
“但是，被我编坏了，不想送了。”
“没关系的，只要是你送的礼物，妈妈肯定会开心的，而且我也可以帮你。。。”
“我都说了，我不想送花篮了!”
。。。
古悦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古一跑掉后，她只是一个人呆呆地在大厅里站了好久。
真是个漂亮的花篮呢，姐姐编的果然和自己编的不一样。古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脾气，仅仅是因为看了一眼姐姐的礼物。但她也是真心觉得花篮只要一个就够了，就留下最漂亮的那一个就够了吧。
心意什么的，毫无意义。
古一抱着棕熊绒毛玩偶，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她的注意力就徘徊在妈妈和姐姐的身上。当姐姐走到妈妈身边时，古一感觉有人从身后狠狠地推了她一下，让她想要站起来。她看到妈妈从姐姐手上接过了一束郁金香，正开心地笑着。
“是什么意思啊？你怎么不把花篮送出去。”
“因为我的花篮不小心也弄坏了。”
“太讨厌了！”泪水在古一的眼里打转，她狠狠地看着姐姐。“你这种人太讨厌了!”
妹妹莫名的反应让姐姐变成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为什么，要让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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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无法逃出去。
走廊成了无限的循环，色调越来越暗，灯光早已不存在。但她只能不断地往前走，女鬼就在身后，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没有办法停下来。
但古一还是停下来了，当她打开走廊的门时，前方再也不是走廊而是一个房间，像是最初那个卧室，床头的台灯亮着微弱的光，照亮的却是暗红色的墙壁。床尾对应的是一个书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个系列的书籍，其中一本摊开了，那一页有一只眼睛的图案尤为显眼。
桌底下似乎有东西在滚动，她蹲下去，伸手去摸那个东西。
圆圆的，有些滑。她捡起来，是一个黑色的球，像人类眼珠子大小的黑球。
嘟～嘟
铃声。
那是大厅里的电话响了，一直响了很久。
在挂断之后有一声留言，是她的声音，刺破耳膜般的尖叫声。
“不要碰我的东西!”
那个突然的叫声把古一吓坏了，她踉跄地后退，然后发现自己就站在窗边，但是那扇窗被防盗窗架封得死死的。
从窗口可以看到外面，是陌生的街道，不知道是凌晨几点，周围除了亮着的路灯，所有的住户都熄了灯。看上去更像是死楼，无人居住。
无论如何，古一还是尝试着大声呼救。一遍遍喊着，却没有人回应她，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对户的人家亮起了灯。
古一拼命地拍打着防盗窗，叫喊着。但她的嘴角很快塌了下去，那个亮灯的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二楼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到街道上，有个人正站在那里，抬头仰望着自己，她的长发与地上的黑影连成一色，映出了一只巨大的蜘蛛。
古一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变凉，她拉开卧室的门，走廊的天花板上是无头的人影，仿佛从一开始她就在原地踏步。一楼传来了开门声，已经无处可逃了，她毫不犹豫地拉开了卫生间的门。
真是一个奇怪的卫生间，通风口居然是个长扁形的设计，而且很高，古一并没有找到可以让她垫脚爬上去的东西。
那个无头影子从门缝里爬进了卫生间，它慢慢的贴到了门上，然后紧紧地缠到了门把手上。
门外的走道传来了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刺进了地板再拔出来，哒哒哒，它有很多只脚。那声音停在了门前，开始在扭动门把手。古一屏住呼吸，但是她觉得那个怪物已经听到了她鼓声般的心跳声。
门没有被打开，像是被锁住了，门外传来了用力拽门的声音。
古一突然意识到，是那个无头的黑影将门把紧紧地扣住了，他是在帮助自己，他也是女鬼的受害者。
门外没了动静，迎来了片刻的安宁。
古一死死地盯着那个门看，仿佛那个鬼正贴在门上，很快就会从门缝里渗透进来。她紧张得一动都不敢动。
但是，刚才好像有东西动了一下，就在这个卫生间里。
古一瞳孔缩了起来，她僵直地缓缓地扭动自己的脖子，直到转了九十度，她刚才就一直站在的那块镜子前面。月光映照下的镜子上，除了自己，并没有什么异样的东西。
古一有意地靠近那面镜子，看着镜中自己一脸惊恐的模样。
她几乎笑出声来。
【这有什么好怕的，都是我自找的。】
就这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她的注意力渐渐开始涣散了。
镜中的世界落下了蛛丝，迅速地缠住了镜子里古一的脖子，勒得愈发的紧，并把她拉离地面。无法呼吸，她的眼珠突起来，并往上翻，露出充满血丝的眼白。
眨眼间，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七窍流血了。
【都是我的错。】
镜子里的她把半个身体都贴上了镜子，用那双流血的眼睛瞪着古一。那个她缓缓地抬起左手，古一看向她手指所指的地方——门口。
门把上的黑影断裂了，像是壁虎一般，躲进了门缝里。门缓缓打开，一个身形巨大的黑影，
那恐怖的八爪蜘蛛就堵在门口。
“你，为什么，要，拿我的，东西？”
她的声音像弥漫在空气中，阴森得恐怖。古一的身体僵直地发抖，她下意识地摸了自己的口袋，才发现里面装着之前在卧室捡到的黑色的球。
“我不是故意的，还，还给你。”
古一说着就想将黑球滚过去给那个蜘蛛鬼女，可是那个黑球就像黏在她的手心上，怎么也甩不脱。反复丢了几次，那黑球还是黏在她的手上，这彻底激怒了鬼女，她发出刺耳的叫声，复数的肢节刺了过来。
古一惊恐地使劲，那黑球终于脱了手，重重地摔在地上。
碎裂的水晶黑球沿着裂缝发出渐变的红光，恶魔般的黑色巨大翅膀从裂缝中伸展出来。古一尚未完全看清黑球里怪物的形体，整个房屋便分崩离析了。
在碎裂的空间里，她昏厥了过去，只记得有两个发了疯的怪物在缠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