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夺权
1
一声巨大的，足以让整个内殿都震动的爆炸声响了起来。爆炸来自云中大殿的一个独立会客厅，那里一片狼藉，大火正在肆虐，守卫们立刻开始了灭火。
他们站在在两具已然焦烂的尸体前，所有人的表情都震撼到无以复加，因为那两个人身上穿着的被烧毁的衣服明显是陛下和王后的礼服。
云中大殿的内殿里坐满了大臣与贵族，他们窸窸窣窣地讨论着，他们事前已经听到了风声，只是还需要一个确切的结果，整个大殿里充斥着焦躁感。
森罗坐在前排的最中间，他死死地盯着台前的两侧。在注视中，一个大臣从侧台登上了宣讲台。他面露愁容，宣布了陛下及王后确切死亡的事实。
那位大臣严厉的目光落在了森罗身上，他们短暂的目光交汇后他便下了台。
两位调查官在房间里，其中一位把帘子拉起来，另一位反而是在黑漆的房间里亮起了灯。森罗再桌子上连敲两下，示意他们赶紧坐下来。
额头有个V字伤疤的调查官表现得很恭敬，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经过检查，我们确定那两具尸体不是陛下和王后。”
听到这个消息，森罗瞪大了眼睛，神色严肃。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燃煤气体充斥着等候大厅，再由明火引发的爆炸，可是会客大厅为什么会充满燃煤气呢？他们也应该早就闻到气体的味道，但是却没有任何人采取避险的行动，这点很不合理。”
“因为那里并不是第一现场。”旁边更为年轻的调查官边整理资料边补充说道：“他们早就死了，在他们身上找到多处刺伤，且找到了致命伤，他们是被搬运过来的。”
森罗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他视线留在那两位调查官身上。
“这件事就先不要对外公布。”
两位调查官相望无果，他们惊疑地盯着森罗。
“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可不敢瞒着。”
“一切责任由我负责，安全地救回陛下和王后才是当务之急。”
见调查官犹犹豫豫，森罗立刻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犯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就是想让我们以为他们死了，只是未曾料到会被你们识破了。可现在陛下和王后确实是失踪了，我们必须顺着他的意思来，你们首先得找到犯人是谁。”
“这可怎么找。”
森罗狠狠地瞪着那个年轻的调查官：“这你要问我吗？这不应该是搜查科的职责吗？”
“其实搜查科已经给过合理的分析。”V字伤疤的调查官还是一脸的沉稳：“他们给了一份名单，在爆炸发生前提前进入内殿的人都有嫌疑。”
调查官将搜查科提供的入殿记录名单递到了森罗面前。因为爆炸是发生在凌晨，只有寥寥几个大臣与贵族的名字。
泽霍的名字，也赫然出现在了上面。
森罗一脸阴沉的沉默了许久。
“你们把这份名单上的人都好好调查一遍，一个都不要漏了。”
“遵命。”
调查官按照森罗的意思，隐瞒了事实的真相。本来应该进行的继承权转接仪式，因为一场灾变终止了，所有人无一例外地接受了审讯，稍有疑点的都被打入了大牢，等待二次审讯。
森罗也折腾了一整天，回自己千临殿的路上，他都在想着那份名单的事。
2
进了门，森罗大步往里走，院子里出奇的安静，厅堂，厨厅都空无一人。拉开地下室的地门，点了油灯走了下去。
森罗把油灯挂在墙上，脱下自己的外套。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惴惴不安。他安静地在一旁等待着，等着昏睡中的陛下与王后醒过来。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醒来看到森罗的一瞬间，血气一下冲红了陛下的脸。
“不要动怒，都快七十的人了。”
“来人！”
老陛下大喊一声，森罗则皱了皱眉，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别喊了，我的千临殿一个人都没有。”
陛下气息不稳，他愤怒地看着森罗：“真没想到，弗兰竟然跟你是一伙的，里应外合给我设套！”
“因为弗兰也不想你将云中大殿赠予一个外人。”
森罗面无表情地看着陛下。
陛下渐渐匀了自己的气息。
“我故意那么说，但我从来没想过你以外的继承人，我只是希望你更清楚自己的立场，不要再被妖鬼迷了心窍，你要站在人族这边。但现在，你没机会了，我已经彻底失望了。我绝对不会让你继承云中殿。”
“但我很快就会继承，因为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森罗说完这句话，瞥了一眼醒了过来的王后，森罗估计她早就醒过来了，只是他对陛下说的这句话让她没法再装睡了。
“你这个逆子，你是想要篡位吗。”
陛下并没有大声呵斥，但他威严的脸庞似乎让空气都凝固了。森罗没有回应他，他的脸色冷得像冻了霜。
“我不知道你中了什么邪，一定要跟妖魔鬼魅一个阵营。”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没有跟他们一个阵营！”
森罗恼怒地喊了出来，然后又看了一眼王后。那个王后一直沉默不语，上斜的丹凤眼让她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极为冰冷。
他缓了缓，然后平静下来。
“一只不会说话的蝼蚁，捏死它甚至不会有任何感觉。一个长着獠牙的妖鬼，光是看它一眼，就足够让你胆颤心惊了。但是，如果它们能跟你正常沟通，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哼，又开始说这种话了。”
“我的话是有道理的，您老人家其实最清楚过不了。”
“一派胡言。”
森罗突然莫名地有些涩的笑了。
“毕竟您和王后两个人不是相安无事地生活了二十年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惊愣愣地侧过头去，看向一旁的王后，王后则是重重的锁着眉头。
“陛下，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森罗的背部长出了一串串宛如利刃的黑羽，化作恶魔的羽翼，迅速地朝着王后斩过去。
下一个瞬间，那副羽翼被挡了下来，王后身上也长出的一对黑色的翅膀。
“父亲，您明白了吗？您娶的这个王后根本不是人族，我中的所谓蛊术根本就是她下的咒，好让我看起来像是个正常的人族。所以我也根本就没有被鬼魅蚕食心魄，因为我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这样东西。她也没有！”
森罗手臂伸向前，指向王后的眉心。
国王的面部近乎扭曲地看向王后，而王后也不再是那副冰美人的样子，她咆哮着露出爪牙，大殿的屋檐都震颤起来。
“我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她发出魔女般的声音，那刺耳的声音深入骨髓。
森罗的手渐渐化成黑色的爪子，眼睛染成了橙黄的猫眼。他的羽翼向后，猛然插入地底，大理石铺的地板被掀起，长桌也被冲击斩成一半，猛地飞向王后。
可那些飞扬的石块全都砸在了一片看不见的阻力墙上，伴随着巨响，通通摔在地上。森罗的目光迅速扫向四周，他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复数敌人的味道。
那是女巫师辛西娅施展的屏障，她身边还站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有着鹰锐眼神的男子森罗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泽霍，另外一个则是他的侍卫米枭。
似乎是看穿了森罗的心思，泽霍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真是个简单易懂的计划，你绑架了陛下，还想嫁祸给我？”
与此同时，一只纯白色的微小的蛇从地底钻出来，爬上了米枭身上，最后钻进了他的袖子里，总是诡笑的米枭这一次则是面无表情，他念念道：“我们总是无处不在，无所不知。”
3
寻找陛下的巡逻部队正散落在王城的各个角落，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隆声，他们抬起头，看见一只黑色的巨龙盘旋在千临殿的上方。
放箭!
一声令下，无数的箭矢飞向天空，密密麻麻的铁雨被它双翼的强风所击溃，巨龙咆哮着朝地表喷出反击的烈焰。黑龙在发现了人群中的锁定了弗兰的位置，立刻朝着他的方向飞来。
黑龙渐渐的变小了，天空很快失去了它的身影，它化成一个人形落到了弗兰面前。森罗的一只眼睛紧闭着，正流出血来。
“你们所有人，现在都进到千临殿里，把陛下救出来！”
所有人都是一副震撼到无以复加的样子，包括传令官弗兰。那些守卫面面相觑，皆不动弹。
“你真的是森罗殿下？”
“陛下现在有危险，赶紧把他救出来!”
不顾弗兰的疑问，森罗一边喘着气一边向他求助。
“陛下？”弗兰颇为慌张的左顾右盼，故作惊疑：“你在说什么呢，陛下不是已经？”
“弗兰!”森罗抬起他还能睁开的左眼看着弗兰的双眼：“不管之后我会怎么样，但是现在真正重要的是，先从千临殿里把陛下救出来。”
弗兰虽然不解，但他还是听从了森罗的吩咐立刻下令让士兵进入千临殿。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泽霍，他手下尽是些非人的怪物。我今天确实打算把陛下囚禁起来，才把他请到自己的千临殿，结果就被他们阻止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计划。”
“等等。”弗兰一脸的困惑：“你才是绑了陛下的人吧，泽霍不是来保护陛下的吗？”
“不对，他的那双眼睛充满了杀气，绝对不是来救人的。”
当他们进到那个千临殿的偏殿时，殿堂内出奇的安静，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那里比起森罗逃出去前要更混乱，石壁上被大剑斩断的痕迹，被击碎的石柱，以及溅射得到处都是的血迹，这些他都没有印象。
先进场的守卫牢牢的围住了一块区域，他们的表情满是不安与慌张。森罗有点不想靠近那个地方，他的呼吸开始不受控制。
那里，王后紧紧地抱着陛下，他们的身上被数根巨大宛如利刃的黑色羽毛所贯穿，无法分隔。无论王后是出于何种目的欺骗了陛下，但她至死都在护着他。
森罗狠狠地看向了二楼，泽霍和米枭也正俯视着他，泽霍立刻大喊道：“你们在干什么，还不把这个杀害陛下的凶手抓起来。”
“胡说。是你这个畜牲!”
森罗的理智被愤怒所支配，黑色的羽翼从他的身后展出，数只羽剑飞向泽霍，米枭猛地推开他，而自己被贯穿后钉在了墙上。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这不就是杀死陛下和王后的凶器吗？你又要自导自演了吗？”
泽霍演出着惟妙惟肖的愤怒。
“不是我干的，弗兰。是那个家伙!”
弗兰混乱到无法言语，看着森罗那个渴望被相信的眼神，他始终无法表态。
“哦？那你得先解释清楚国王为什么会出现在千临殿？”泽霍的瞳孔似乎成了一双黑洞，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是你在满口胡说啊，一个没有心的王子，一个非人的怪物。”
森罗的眼睛再次变成了橙黄色的猫眼。那时，他的眼中只有被愤怒所扭曲的赤红色的景象。龙鳞在他身上显了形，双翼挥向泽霍，如同钢铁的撞击。
那个被钉在墙壁上的米枭突然融化了，变成了许多细长的白蛇，下一个瞬间，那些蛇疯长起来，变得巨大，缠上森罗漆黑的双翼。
森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那些巨大的蟒蛇喷出火焰，在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中一只巨龙很快冲破了千临殿的屋顶。
所有云中大殿附近的巡逻部队都迅速地朝千临殿聚集而来，他们立刻朝天空放箭，但在巨龙钢铁般的鳞片保护下，作用微乎其微。
继一声炮鸣声后，一束黑色的闪电窜向黑龙，一下贯穿了它的尾部。地面上早已整齐的排列了许多的士兵，刚才贯穿巨龙的是攻城部队的攻城巨弩。攻城部队的支援实在是过于迅速了，仿佛事先就知道一般。
黑龙失衡地从天空摔落下来，将一处偏殿压得粉碎，一圈烟尘的波动从地面扩散开去。迷尘中，能清晰地听到巨龙的喘息声，随后是地面都发颤的撞击声。黑龙挥动着双翼，还想飞到天空，但尾部拖着的巨弩让它飞不起来，几经尝试后，它只能爬上王宫的高塔。
“你们还在等什么!”泽霍从千临殿的废墟里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像是个极为愤怒的恶鬼，他朝着部队喊到：“那个怪物杀害了陛下和王后，把它杀了!”
将士们立刻发起了第二轮的攻势，漫天的箭矢飞向那个高塔上的黑龙。黑龙也还以巨大的火球，很快地面便成了一片火海。
“你没有资格发号施令!”
弗兰也走到了军队里，他狠狠地看向泽霍。
哪怕只有一瞬间，弗兰还是注意到了，泽霍刚才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轻声地在弗兰耳边说：“云中殿的人才最没有资格，这里很快就会重新叫做万山殿了。”
精疲力尽，森罗已经再也飞不起来了，甚至最初尾部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现在也感受不到了，血流得太多，身体便越来越冷，那就是临死前的感觉。
4
当我想起在哪里见过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塔楼顶那个房间的门里，已经没了那个少女的身影。
她对我做的事，就如同我曾经对洛伊尔做过的那样，我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正在渐渐演变成型。我也曾经想过为什么是把她囚禁起来，而不是直接把她杀了。如果是几年前，我也许就这么做了，我变得既无法冷血到底，也不够温柔。
但其实我也知道，这与我选择的方式没有关系，而是我当初就不应该许下那样的愿望。宿命如此，我亦不可挡。
我并没有实施与米枭最初的计划，联手杀了泽霍。因为在我绞尽脑汁想要阻止命运之手时，某些疯狂且极端的想法进到了我的脑袋，我临时变了计划，我决定亲自去实现自己的愿望。
我想着，如果世人都认为我的双亲死了，那他们是不是就真的死了，那么我的愿望是不是就算实现了。想法虽好，可是临变的计划总是漏洞百出，既没有做到完美的狸猫换太子，更是算漏了泽霍。
最终还是失败了。
不是指这一件事，而是整个人生。我真的是想要站在鬼魅的阵营吗？其实我也没有真正弄明白。但是一旦开始的事，就不能停下来，如果我也开始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值得去做，那一切就都完了。那种心情，就像是已经发现自己在做的事是错的，却没有勇气停下来一样。
其实我已经在怀疑了。
一件事的对错真的很难搞清楚，因为就连自己的想法是什么也很难搞清楚。大概直到最后一刻，我也没有弄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没有意义，此刻我却想起那个少女的话。也许我所努力去做的，才是最没有意义的事，这才是真正可悲的地方。
我的不幸是自找的，是在为自己小时候犯的错误赎罪，而那个少女，大概也是在为她的过去在赎罪，因为她总是一副落寞的样子。
但也不一样，因为她许的是一个很好的愿望。
声音开始消失了，就像被海绵所吸收，越来越小声。光芒也在流逝，很快进入了黑夜。转眼间，黑夜里掀起了一点鱼肚般的白芒，森罗看到了古一的轮廓，那是一副甜甜笑着的表情，她终于是变得可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