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中反思·哲学与艺术
先于“存在”的“价值”
——尼采“强力意志”的价值维度
院成纯
摘要:尼采的价值评估指的是在生命的原初层面上所进行的一种自发的本能活动,是强力意志的直接呈现方式。其中,所谓的“价值”不是任何一种具体的价值,而是处于一切价值深层的价值原则,是价值的价值。尼采用“肯定”和“否定”来加以标识。以“否定”为原则的强力意志缺乏足够的生命力,没有能力进行自我肯定,只能诉诸某种外来的基础或目的,以“肯定”为原则的强力意志则具有丰盈的生命力,它能够不断地创造价值、进行自我肯定,它的存在同时意味着它的肯定。尼采倡导将这种纯粹的肯定因素活出来,实现为积极的生存方式,从而避免陷入虚无主义的陷阱。
关键词:价值评估;虚无主义;强力意志
在虚无主义问题上,尼采哲学的贡献首先在于将其当作一种基本的生存经验成功地揭示出来。对于现代人来说,虚无主义已不再是某些个体或特定人群的偶然经验,而已扩展为一种基本的生存经验,演变成现代生存的一大危机。针对这一危机,尼采的做法是深入虚无主义的源头之处,对起源性因素进行区分,找出一种能够自我肯定的积极因素,描述它的基本形态,最终将这种因素活成积极、健康的生存方式,以期从根本上摆脱虚无主义的危机。接下来,本文将循着尼采的理路,考察虚无主义的深层根源,厘清他所发掘出来的两种价值原则——肯定和否定,阐述其内涵,明确其区分,并凸显肯定原则对克服虚无主义所具有的意义。
一 虚无主义的思想地图
现代人所经验的虚无主义通常被表达为“生存无意义”的问题。当生存(die existenz)中有意义充盈着时,作为个体的人被灌注了一种整体性,其生存的诸要素和环节在意义的序列中获得了各自的定位,明确了自己的价值。但在现代人这里,情况变得糟糕起来。人们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生存并不是建立在可靠的“根据”之上,也没有一个终极的“目的”。“根据”或“目的”的假象破灭了,生存的根基没有了,与此同时,那种整体性也消失了,生存经验重归碎片化状态,似乎一切都失去了意义的支撑。如同雅斯贝尔斯所说的那样:“最终就会面临极度的失望所带来的空虚感——‘徒劳一场’的痛苦……”[1]
尼采对现代虚无主义的经验进行过全面的反思,他这样发问:“究竟为什么虚无主义的来临现在是必然的呢?”[2]在尼采看来,回答包括以下三个环节:首先,人们以前所依赖的意义原本就是不可靠的,是“包含在祸端中”的,总有一天这场幻梦会破灭,那时人们将重新遭遇生存无意义的事实;其次,在我们所处的现代,那些旧有的意义根基耗尽了活力,不再能够有效地支撑现代人的生存,这就导致人们对它们不再信任;最后,不信任感引起了更大的连锁反应,不仅旧有的各种意义已不可信,甚至生存本身的意义也成为可疑的,“仿佛此在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仿佛一切都是徒劳的”。[3]
尼采的这一思考勾勒出了虚无主义得以发生的思想地图。它不仅有效地解释了虚无主义为什么在现代发生,还帮助人们理解虚无主义不断重生的历史:思想家们所精心饲养的形而上学巨兽常常被怀疑主义者轻易地狙击,这往往导致生存一再地被虚无主义所吞噬。究其原因,根本上还在于形而上学所建立的基础本身就不够牢靠,用尼采的话说,它们都是“虚构”出来的,即便看起来蔚为大观,但终究埋下了隐患,经不起历史的风雨。所以,若要真正克服虚无主义,就不能再循传统形而上学的老路,而应该另辟蹊径,收起为生存重构一个基础的冲动,识破环绕着的假象,转而到本真的生存经验中去找寻恰当的机制,即“必须首先体验到虚无主义”,[4]到虚无主义的经验中去探究问题的症结,找寻解决问题的路径。
虚假的“存在”是虚无主义的诸多病灶中颇为关键的一个。“存在”(das sein)是传统形而上学的核心语词,它指涉那个最实在因而也最可靠的存在类型。在人类的思想史上,“存在”已经被表达为许多不同的内容,诸如柏拉图的“型相”,基督教的“上帝”,近代的“自我”,等等,俨然组成了一个“存在”的谱系。现代思想反思传统的一个成果就在于揭开了“存在”的虚假面纱。人们已经认识到,所谓“确定的”和“自在的”“存在”及其各种变体都只不过是人为的虚构,一种主体化的思维方式先入为主地进入人们的认知活动,支配了整个虚构过程。然而,如尼采所说,“‘主体’不是任何给定的东西,而是某种虚构的东西、隐蔽的东西”,[5]如果将“存在”观念中的主体化思维框架抽离出去,那么剩下来的内容已不再具有实在性,而只不过是一种持续发生着的生成性活动。
“存在”的虚假面纱一经揭开,必会引起连锁反应,其中最为突出的一个就是——原本建基于“存在”之上的生存一下子失去了根基,变得无所依托,一种“危险的转折”迫在眉睫:“于是似乎就酝酿了一种普遍的贬值:‘一切都没有意义……’”[6]消极的虚无主义悄然滋生并迅速蔓延。“消极的虚无主义”一说来自尼采,用来与积极的虚无主义相区分。在尼采看来,这两种不同的生存方式都是虚无主义的,都有着“生存无意义”的经验,它们的区别在于对待生命的基本态度。消极的虚无主义中蕴含着这样的观念:生存是无意义的、不值得过下去的,根本不存在肯定生命、积极生存的理由。可以看出,这种生存方式对待生命的态度是消极的、颓废的。积极的虚无主义则呈现了完全不同的观念:生存诚然不具有坚实的基础、确定的意义,其中却有着一种积极的创造性的生命力;将这种生命力实现出来,就可以彰显生命内在的活力,实现其自我肯定。尼采明确地把自己的思想看作积极的虚无主义,以与消极的虚无主义相对抗。
尼采的角色类似于一个铁路扳道工,生存的列车在“虚假的存在”这个道口即将驶向消极的虚无主义,在此紧要关头,尼采扳动了他的手柄,将列车引向了一个全新的方向。虽然在通往这一方向之前必然也要经过同一个凶险的道口,但是最终的结果是积极的:个体生存自此开始力求自我肯定,致力于为自身设立价值。尼采所从事的是一种兼具基础性和系统性的工作,他在“虚假的存在”中发现了一种价值评估机制,并且将它发展为一套价值评估理论。这是他能够避开消极虚无主义的陷阱,从而导向积极生存的关键。
二 强力意志作为原初的价值活动
一般来说,价值评估指的是有意识地对某一对象有无价值或价值大小进行判断。在此,意识的参与似乎是必要的。但在尼采哲学中,价值评估具有全新的含义。它不再必定是意识参与其中的活动,而是处在比意识更为深广的层次上。尼采指出,在意识产生之前,依据价值的有无与大小所进行的取舍事先就已经发生过了。“‘意识到的世界’不能作为价值的端点(wertausgangs-punkt)……意识到的、感觉的、意向的和价值评估的世界只是一个小的片段(ein kleiner ausschnitt)。”[7]在尼采看来,有相当一部分价值评估活动并未进入意识之中。尽管在有些情况下人们没有意识到,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中必定没有价值评估活动。
尼采指出:“价值评估隐藏在一切感官活动中。价值评估隐藏在有机物的一切功能中。”[8]尼采以人对颜色的感受为例,他说:“每种颜色对我们来说都同样表达了一种价值……”人们愉快和不愉快的感觉、关于“目的”的观念等都被尼采说成价值评估的表现或结果:“一切观察(以便感受某些东西,进行选择)本身已经是一种价值评估,一种认可,其对立面是拒绝和不愿意看。”[9]
由此可见,尼采的“价值评估”并不限于意识活动,而是普遍存在于一切生命活动中。这也就是说,在尼采那里,“价值评估”显然不同于人们所习以为常的价值评价,而是在生命的原初层面上所进行的一种本能活动,它发生于生命的深层,是生命活动的基本环节之一。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尼采的价值评估理论实则为一种生命哲学,它是对生命深层机制的一种探究。基于这一点,尼采将价值评估与他的强力意志(der wille zur macht)[10]学说关联了起来,把它说成强力意志的直接呈现方式。
尼采的强力意志是生命力的另外一种表达,它指的是作为生命本性的一种自发的本能冲动,这种冲动自生命体的深层向外发出,力求最大限度地将自己实现出来。它的具体实现方式则是去寻找那些抵抗自己的因素——其他的强力意志;而其他的强力意志同样也在寻找抵抗因素。它们相遇的结果则是展开一场“抗争”(kampf)。在抗争中,这些强力意志的内在力量得到激发,它们相互交织,彼此较量,借此获得了自我实现。实际上,强力意志之间的抗争是它们得以实现的唯一方式。这种抗争是持续地发生着的,暂时的平静只是表明诸强力意志之间暂时处在一种势均力敌的状态,却并不表明抗争的真正止息。抗争将这些强力意志联系在一起,让它们呈现为一个整体——一股“合力”。这股合力又与其他的合力进行着抗争,以至于形成更大的合力。最终,整个世界都可以被看作由无数的强力意志所组成的一张力的“大网”。
关于价值评估与强力意志之间的关系,尼采曾这样说道:“一切价值评估都只不过是为这样一种意志效力的各种结果和狭隘视角,价值评估本身就只是这种强力意志……”[11]这里需要注意尼采的措辞,他不是在说价值评估属于强力意志,或体现了强力意志,而是说它就只是强力意志。这一点表明,尼采试图揭示价值评估与强力意志之间的一种同一性,其中包含着这样一种观点:价值评估是强力意志的直接呈现。这一点也可以从下面一段话中看出来:“任何人类的提高都会导致对比较狭隘的解释的克服,任何已经取得的增强和力的扩张(machterweiterung)都会开启全新的视角,并且令人去相信新的视野,这些都是贯穿在我的书里的思想。”[12]这段话凸显了强力意志与价值评估的一一对应关系。尼采借此试图说明强力意志在实现为价值评估这一点上具有内在的必然性,换言之,强力意志必定要去评估,而且这种实现是直接的,没有经过任何中间环节。那么,强力意志是如何展开价值评估的?其中具有怎样的机制?
尼采价值评估理论的一个特征在于,它不仅关注价值本身,还关注给予价值的活动。在面对价值问题时,尼采总是试图将价值还原为在原初层面所进行的给予价值的活动。他的这种做法确实抓住了问题的要害,因为在价值的起源之处,不仅有价值,还有不断给予价值的活动,相比之下,这种给予活动比价值本身更具原初性。如同尼采所说:“必定有一个意愿增长的某物在此,它根据自己的价值来阐释(interpretirt)其他每一个意愿增长的某物。”[13]需要特别强调的是,这种“给予活动”不是一个先在的“给予者”在给出自己已有的东西,这里没有任何先在的“给予者”;“不断给予价值的活动”是这里唯一存在的内容。在这种“给予”中,强力意志体现为不断生成与创造的能力;凭借这种持续的“给予”,强力意志才不是某种固定的、僵化的东西,而是实现为一系列不断更替和演变的价值生成活动。
此外,强力意志的指向性也应引起关注。虽然强力意志本身不以任何具体的现实内容为目标,在选择具体的实现方式方面也具有偶然性,但它总是在指向现实因素,也就是说,指向性是强力意志的基本特征。这种指向的具体内容是“去赋予价值”,即将自己的价值给予现实因素。然而现实因素不是被动地接受强力意志的规定,它原本就已经作为某些强力意志的实现方式而存在了。在同一块现实因素的领地上,两种或多种不同的强力意志都试图给出自己的价值,而这些价值之间又存在诸多差异,结果它们之间必然会进行一场较量,只有最终处于支配地位的一方才能将其价值赋予现实因素。
价值评估并不是一劳永逸的活动,而是一个不断进行着和变化着的过程。正如尼采所说:“有机世界中的每个事件,都是一次征服,是某物成为主人,而所有征服和成为主人则都又是一种重新阐释和编造,此时,之前的那个‘意义’和‘目的’必然要被掩盖甚至抹杀。”[14]这可以看作对价值评估的发生机制的生动描述。既然一切价值都是强力意志之间较量的结果,而这种较量又永无止息,那么,价值本身也就不可能是固定不变的,它们同样处在持续的生成过程中,“是流动的……”[15]
三 价值问题比存在问题更根本
日常观念中的价值依附于特定的存在因素:需要先有某种存在的因素,同时这些因素之间有一些关系,以这些存在因素和它们之间的关系为根据,才能做出相应的价值判断,标明某物的价值。尼采所说的价值与此不同,它不仅不具有这种依附性,还比这些存在因素及其关系更具优先性,它实际上是“存在”得以可能的先决条件。凭借这类先入为主的价值因素,“存在”才是可能的。与此相关,尼采这样说道:“为了能够有一个事实,一种意义必须首先被置入其中了。”[16]“价值问题比确实性问题更为基本,后者唯有在价值问题得到解答的条件下才能有其严肃性。”[17]这里尼采将“价值”置于优先的地位,认为它比“存在”更为根本,这当作何理解?应在何种意义上看待“价值”的这种优先性?
理解这一观点的关键首先在于明确尼采“价值”的含义。准确地说,尼采所谓的价值并不是任何一种具体的价值,而是处于一切价值深层的价值原则,是价值的价值。尼采用“肯定”(bejahen)和“否定”(verneinen)来加以标识。米勒·劳特(Müller Lauter)指出,在尼采那里,“肯定和否定道出了最为原初的思想”。[18]
尼采显然意识到了“区分”对于思想研究的意义,他总是一再地回到起源,并对源头之处所存在的差异做出区分。在尼采看来,原初因素带有根本性,它们在特定的谱系中发挥着决定性作用;此外,它们还具有极大的稳定性,不会随着后来的演变而消失,而是始终存在,只是变换了面貌。肯定和否定就是此类原初因素。
在尼采那里,肯定和否定的区分相关于两类强力意志之间的区分:他将强力意志区分为肯定的和否定的,肯定的强力意志以肯定作为价值原则,否定的强力意志则以否定作为价值原则。当强力意志作为一种生命冲动呈现出来时,其第一个环节就是给出特定的价值原则。然而,价值原则并不是现成的、伴随着强力意志而存在的,而是在价值评估的过程中生成的:强力意志在价值评估的过程中实现了对价值原则的创造。
相较于肯定的强力意志,否定的强力意志从源头之处就缺乏足够的生命力,因此,它在自己的原初估价中表现出了一种“无能”,即它不能给自己的存在赋予意义,于是只能在自身之外寻找某种因素当作基础或目的,并以此为根据反过来对自己进行规定。所以,否定的强力意志表现出了对于外来规定者的过分依赖,需要与它们建立一种外在关系,以便将自己的基础安置到这种关系之上,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尼采指出,它“总是需要一个对立的外部环境,从生理学上讲,它需要外来的刺激才能行动,它的行为从根本上说是一种反应”。[19]
尽管如此,否定的强力意志却并不是积极地肯定这种外在关系,而是将否定当作一种基本的原则,对自身之外的强力意志做出否定的估价。正如德勒兹所说:“这种力否定异于它的一切,并且把否定当作自己的本质和存在的原则。”[20]它不认可其他强力意志的存在,拒不接纳它们作为实现自己本性的要素和环节,相反,对它们进行拒斥,否定其存在的意义。
如同在自己身上不能看到原初的价值一样,否定的强力意志也不能在其他的强力意志那里找到价值因素。透过纷繁芜杂的价值表面,尼采洞察到了这里的空虚与贫乏:“这同一种人变得更加贫困一等了,不再拥有阐释的力量、创造各种虚构之物的力量,成就了虚无主义者。”[21]否定的强力意志力图为整个生成过程找寻一个外来的基础或目的,并将其确立为价值评估的标尺,从而为生存的要素和环节贴上价值的标签。从表面看来,这似乎也是在进行价值评估,但仍然是一种否定性的做法,因为这是在通过引入一个外来的价值根据来抹杀生存本身的价值,认为后者只有依附于外来的因素才能获得存在的合法性。
否定的强力意志及其所持有的否定原则是虚无主义的真正根源,尼采敏锐地指出了这一点。同时他意识到,只有细致入微地发掘出肯定的强力意志,明确其中的肯定原则,并以此为基本视角来反观生命、建构生存,才能真正地克服虚无主义,导向积极、健康的生存方式。
对肯定的强力意志及肯定原则的发现是尼采哲学的一大创见。尼采指出,肯定的强力意志能够给予自己以肯定的态度,并且把肯定的原则当作整个自我实现过程的基本原则。这一点表明了此类强力意志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它不需要借助任何自身之外的因素就能发现自己的价值。“一切高贵的道德都来自一种无往而不胜的自我肯定……”[22]
此外,它的肯定也指向自身之外,渗透于与其他强力意志的抗争关系中。这里的肯定意味着对其他强力意志的认可和接纳。肯定的强力意志认可其他的强力意志,在它们的存在中发现了丰盈的意义和价值;它处于敞开的状态中,通过抗争不断地接纳其他的强力意志参与到自己的生成过程中来,接受来自它们的规定,同时对它们做出规定。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强力意志凝聚于彼此的抗争关系之中,各自将自己的本性积极地实现出来。抗争的过程也是新的合力的生成过程,这股合力成为一个积极的、富于创造力的因素,肯定的态度和原则贯穿其中,它的每一个要素和环节都具有了肯定的能力,既肯定自身,也肯定其他的因素:“它不再否定……”[23]“甚至在其最陌生、最艰难的问题上也肯定生命,生命意志在其最高类型的牺牲中感受到自己生生不息的乐趣,我把这叫做狄奥尼索斯式的……”[24]
综合起来看,尼采的肯定的强力意志是一种纯粹肯定的因素,在肯定的发生中,并不是先有强力意志,然后由它给出一种肯定的评价或态度;强力意志与它的肯定是同一的:它的存在即肯定,肯定即存在。其中没有经过一个分离为肯定者和被肯定者的过程,一切是浑然一体的。尼采哲学的独特之处就在于揭示了这样一种非推论式的、直接的肯定因素。
这样一个关于价值原则的认知不可谓意义不大:它从根本上颠覆了人们一般对于价值的看法。人们通常总是试图到现成的存在者及其关系之中去寻找价值,以此来确立一种价值标准。当在这种存在者及其关系中找不到价值时,往往就会断言根本不存在什么价值、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如此一来,极易陷入虚无主义之中。尼采通过其价值评估理论指出,不论是存在者,还是它们之间的关系,原本就都不是价值的根据,其中自然找不出价值,从这个意义上来看,生存无意义的经验如实地反映了生存的事实。尼采进一步指出,不能因为存在者及其关系那里没有意义就悲观地认为根本不存在任何价值,而是要深入强力意志那里,去探求原初的价值,辨析肯定和否定,试着将肯定原则与自己的具体生存关联起来,融入人们的生存活动,从而活出一种积极的、富有创造性的生存方式。在这种状态中,生存的意义自然而然地就会显现出来,消极虚无主义的阴霾也就烟消云散了。
(作者单位: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哲学研究中心)
参考文献
尼采:《重估一切价值》,林笳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
尼采:《论道德的谱系》,赵千帆译,载《尼采著作全集》第5卷,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
尼采:《偶像的黄昏》,孙周兴、李超杰、余明峰译,载《尼采著作全集》第6卷,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
尼采:《1885—1887年遗稿》,孙周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尼采:《1887—1889年遗稿》,孙周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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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 Jaspers,Nietzsche:Einführung in das Verständnis Seines Philosophierens(Berlin & New York:Walter de Gruyter,1981).
Wolfgang Müller-Lauter,Uber Werden und Wille zur Macht(Berlin und New York:Walter de Gruyter,2011).
[1]Karl Jaspers,Nietzsche,Einführung in das Verständnis Seines Philosophierens(Berlin & New York:Walter de Gruyter,1981),S.248.
[2]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13(KSA13),Nachgelassene Fragmente 1887-1889(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190.中译参见尼采《1887—1889年遗稿》,孙周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第232页。下与此同。
[3]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12(KSA12),Nachgelassene Fragmente 1885-1887(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212.中译参见尼采《1885—1887年遗稿》,孙周兴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第247页。下与此同。
[4]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13(KSA13),Nachgelassene Fragmente 1887-1889(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190.中译参见第232页。
[5]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12(KSA12),Nachgelassene Fragmente 1885-1887(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315.中译参见第359页。
[6]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12(KSA12),Nachgelassene Fragmente 1885-1887(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212.中译参见第247页。
[7]Nietzsche,Das Vermächtnis Friedrich Nietzsches (herausgegeben von Friedrich Würzbach,Salzburg-Leipzig:Verlag Anton Pustet,1940),S.241.
[8]Nietzsche,Das Vermächtnis Friedrich Nietzsches (herausgegeben von Friedrich Würzbach,Salzburg-Leipzig:Verlag Anton Pustet,1940),S.235.中译参见尼采《重估一切价值》,林笳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第380-381页。下与此同。
[9]Nietzsche,Das Vermächtnis Friedrich Nietzsches (herausgegeben von Friedrich Würzbach,Salzburg-Leipzig:Verlag Anton Pustet,1940),S.235.中译参见第381页。
[10]强力意志,der wille zur macht,是尼采自己造出来的一个词,字面意思是“求权利”的意志,但尼采并未采用这一字面意思,而是试图用它来指称一种“欲将自己实现出来的生命冲动”,在尼采看来,这种生生不息的生命本能是生成的内在动力。目前学界对这个词的翻译并不统一,本文采用的是影响较广的“强力意志”这一译法。
[11]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13(KSA13),Nachgelassene Fragmente 1887-1889(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45.中译参见第48页。
[12]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12(KSA12), Nachgelassene Fragmente 1885-1887(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114.中译参见第134页。
[13]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12(KSA12),Nachgelassene Fragmente 1885-1887(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139-140.中译参见第163页。
[14]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5(KSA5),Zur Genealogie der Moral (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313-314.中译参见尼采《论道德的谱系》,赵千帆译,载《尼采著作全集》第5卷,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第393-394页。下与此同。
[15]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5(KSA5),Zur Genealogie der Moral (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315.中译参见第394-395页。
[16]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12(KSA12),Nachgelassene Fragmente 1885-1887(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140.中译参见第164页。
[17]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12(KSA12), Nachgelassene Fragmente 1885-1887(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311.中译参见第355页。
[18]Wolfgang Müller-Lauter,Uber Werden und Wille zur Macht(Berlin und New York:Walter de Gruyter,2011),S.248.
[19]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5(KSA5),Zur Genealogie der Moral(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271.
[20]Deleuze Gilles,Nietzsche and Philosophy,trans.by Hugh Tomlinson(London:The Athlone Press,1983),p.9.
[21]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12(KSA12),Nachgelassene Fragmente 1885-1887(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366.中译参见第415页。
[22]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5(KSA5),Zur Genealogie der Moral (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270.
[23]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6(KSA6),Götzen-Dämmerung (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152.
[24]Nietzsche,Kritische Studienausgabe 6(KSA6),Götzen-Dämmerung (herausgegeben von Giorgio Colli und Mazzino Motinari,München:Walter de Gruyter,1988),S.160.中译参见尼采《偶像的黄昏》,孙周兴、李超杰、余明峰译,载《尼采著作全集》第6卷,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第20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