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岁儿童音乐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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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绪论

一 研究缘起

在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长河中,音乐作为一颗明珠闪烁着时代精神和民族精神,它以其独特的方式推动着社会和个体的发展。音乐与人和人生紧密联系,它凝聚于人的生存意识之中,展现人的心态,净化人的灵魂,塑造人格,滋养出人类智慧的灿烂花朵。通过丰富的音乐实践活动,作为人的幼年时期的儿童不仅可以获得精神的愉悦和性情的陶冶,还能够促进身体、智力、情感、个性、社会性的全面和谐发展。因此,每个儿童都需要音乐,每个儿童都有接受音乐文化的愿望和权利,音乐是儿童生活和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精神营养。

儿童时期是人生最重要的受教育阶段,这个阶段被损害、被疏忽的地方,将来难以弥补。因此,随着社会的发展,儿童期的音乐教育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人们期望通过音乐教育为孩子开启一扇更为宽阔的人生之门。20世纪80年代末,随着我国经济建设和教育事业的迅速发展以及人民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音乐对儿童的重要性越来越被社会所认识,我国的儿童音乐教育事业,在社会各方面的关心和支持下,经过广大音乐教育工作者的共同努力,焕发出勃勃生机。随着2001年《全日制义务教育音乐课程标准(实验稿)》的发布,到2011年秋季《义务教育音乐课程标准》(2011年版)的正式实施,以及《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2001年实施,在校儿童音乐教育获得了很大的改善。音乐教育工作者积极解放思想、转换观念、创新实践、拓宽视野,在不断调适中校正自我,在不断完善中提高质量,以满足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不断增长的审美品质需要。[1]此外,社会与家庭对儿童期的音乐教育也愈加重视,各种音乐培训学校如雨后春笋,纷纷建立,儿童学习器乐的热潮滚滚而来。但在儿童音乐教育受到学校、家庭、社会的重视的光环背后,某些方面仍存在不足,一些较为突出的问题已经干扰或阻碍了儿童音乐教育的实践以及音乐教育均衡、高质的发展。虽然近代以来许多教育家对此提出过批评和改革建议,但或者力度不够,或者矫枉过正,总的来说,问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

(一)时代的呼唤

近代以来,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带动了整个人类文明的进步,但当人们冷静地反思和审视科学技术时却发现,与发达的科学技术相随的是生命价值的迷失,人类为此正经历一场深刻的文化价值观念的冲突:一方面,高科技和知识经济的快速发展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物质财富,极大地改善了人类的生存条件,并使现代化成为所有民族的主导性价值目标;另一方面,伴随现代工业文明而来的各种问题,使现代人面临受自己创造的物质世界统治的精神危机。人本身被过分理性化,人的感性一面受到压抑。在世界范围内,工具理性价值所造成的人的异化已不再是肉体的,而是精神的。例如不同文化的冲突、人际关系的冷漠、人与自然关系的恶化、人与社会冲突的加剧、物欲横流等给人类社会带来了深刻的危机和隐患。人们在精神生活方面变得更加焦虑和不安,缺乏一种对生命意义进行探寻和追问的精神,缺乏一种以人文精神为背景的生活环境和人格力量。人的精神领域呈现出混乱与无序,信仰危机和理想失落已成为 21世纪人类面临的全球性问题。[2]

当今中国社会正在发生着重大转型,从讲物质、讲经济再到同时讲文化、讲精神;人的“精神家园”的建设,个体感性与理性的协调发展,和谐精神生活的营造,成为非常重要的事情,人的全面发展成为现代教育共同的追求。我们不仅需要知识,还需要有文化、有智慧的人,不但需要有能力的人,还需要独立自由的人、有情感的人、热爱生活的人,这对教育者提出了新的要求:教育要关注人在精神生活层面的自由、解放和幸福;尊重人格、尊重生命、发展个性、培养创造性;引导受教育者体认人类文化所蕴含的精神价值,以培养有知识且具人文素养的现代人。

音乐教育作为文化的组成部分,自然受整体文化环境的影响。随着人的全面、可持续发展问题的提出,人们也开始思考音乐教育中的情与美、人性与文化、情感与态度、知识与技能、兴趣与能力等问题,并试图改变工业文明时期以西方音乐及音乐教育范式为旨归的标准化、均同化、机械化的现代主义音乐教育观念。例如达尔克罗兹教学法、柯达伊教学法、奥尔夫教学法、综合音乐感教学、学科取向的音乐教育(DBME)等,都是超越西方传统科学理性音乐教育教学体系的新的认知途径。

当今,涵养美感、和谐身心、陶冶情操、健全人格是新时期音乐教育发展的主要价值取向和内容,也是21世纪中国音乐教育哲学建构与方法论研究的重要部分,对我国音乐教育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提出了与以往不同的要求,音乐教育需要对此做出积极的回应,担负起时代赋予的重要使命。因此,以反思与重塑儿童音乐教育的本真价值为起点,重新认识音乐及儿童音乐教育的本质,关注音乐教育中儿童主体、教师主体及音乐之间的相互关系,完善儿童音乐教育的理论构建与实践,无疑将成为新时期音乐教育研究新的切入点与生长点。本研究即是对这种回应的一种尝试。

(二)关注儿童的成长

关注儿童,关注儿童的生活与发展,是儿童教育的基本出发点和根本目的。1900年,瑞典教育家爱伦·凯提出,20世纪是儿童的世纪。[3]这既是一种教育宣言,又是对稚嫩纯真心灵的庄严承诺。但是,回眸过去的100年,在20世纪,人类遭遇了战争、掠夺以及社会、政治秩序的重建,教育成为满足政治、经济和军事发展的工具和手段。童年生活的独立价值难以得到关注,儿童发展的需要几乎成了一种奢侈品。

从教育出发,儿童常常是被当作未来的生产力看待,教育不是为了儿童,不是为了儿童的成长和生活本身。教育与儿童本真的生活相脱离,儿童没有自己的主体地位,失去了自己的喜怒哀乐,成为某些外在力量任意加工的原料。例如,儿童身心发展的基本规律没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儿童的独立人格没能得到应有的礼遇,儿童生存和发展的需要没能得到满足。最终,儿童被“物化”为“知识的容器”,甚至被异化为虚无缥缈的“成人”、“单面人”和“稻草人”,教育走到了儿童的背面、时代的反面。教育过程中儿童的缺失、人文关怀的缺失,造成了儿童种种的痛苦与不幸。例如,伴随着学琴热,考级成为琴童家长趋之若鹜的音乐社会活动。考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检验孩子的学习成果,成为孩子具体的、可以把握的阶段性目标,学琴不再是一个没有车站、没有终点的旅程。但攀比心理、功利目的使得一些考级并不是对孩子现有学习水平的检视,而是为了证书而考级,造成揠苗助长,以致有的孩子非但没有享受到音乐学习过程中的快乐,到最后连基本功都未能掌握。为了通过考级而进行的枯燥乏味的练琴,使孩子最宝贵的兴趣和创造愿望在这一并非真正音乐体验的学习过程中被扼杀,生动活泼、丰富多彩、充满幸福体验的音乐活动,被异化为单调的、强制的、工具化的受教育过程。在当时看,孩子们果真掌握了一些知识与技巧,但从教育全过程和最终的结果看,则付出了牺牲孩子情感的重大代价,许多儿童在“学会”音乐的同时,也积累了对音乐的怨恨感甚至愤怒情绪。当孩子用迷惑不解的眼神望着“凶神恶煞”的父母,泪眼模糊地进行着并非情愿的手指练习时,我们不禁要问,这是具有人文气息的、温馨的家庭教育画面吗?这样的音乐学习幸福吗?如此音乐教育,要它何用?

音乐是一个极为丰富多彩的世界,不是枯燥的、机械的练习所能取代的,不能为了成人的“将来”而牺牲童年的“现在”,不应忘却儿童的现实生活和可能生活。对儿童成长而言,幸福既是快乐的现在,又是美好的未来,是快乐的现在与美好未来的结合。

(三)对音乐教育理想的追求

“理想”一词源于古希腊文idea或eidos,原意为“看”或“知道”,它是人类特有的精神现象。人们使用“理想”一词时通常赋予其完美、终极性、存在于理念之中的诸种意涵。自有教育以来,人类对教育就有崇高的期待,并用自己的教育实践来追求着理想。不同时代,不同情况下,教育理想都是变中有着不变,不变之中又有变化。即使是同一时代,同样的情况下,由于主客观条件的不同,教育理想体现在个体身上也是不同的。关于音乐教育,许多教育家对此都有过精辟的阐述。例如,苏霍姆林斯基认为,音乐教育不是培养音乐家,而首先是培养人。日本音乐教育家铃木镇一说过,音乐教育“不是刻意地培养一些少数伟大、杰出的‘天才’,而是希望通过音乐教育,把每一个孩子都提升到拥有一颗高贵的心灵与完美的人格的极优秀的程度,而事实上这也是每一个人所应追求的目标”[4]

随着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在以对物的依赖为特征的工业化和信息化时代,音乐教育被“物化”。在工具理性的支配下,音乐教育试图借助现代科学的教育方法使自身走向规范化、流程化、标准化、系统化,但同时陷入了人文精神缺失的危机与困境之中,音乐教育的实践也带有了浓厚的“科技”味道,以片面、分离的眼光审视本是一个有机整体的音乐教育世界。音乐教育与生活世界隔离,人在“现代工艺模式”的音乐教育中失落;音乐教育内容狭窄,音乐教学方式唯科学化;教学重心偏向技能的传授和训练,片面强调音乐知识技能的学习而漠视情感以及文化教育的工具性导向。例如,一位业内公认的优秀教师对幼儿的训话:“什么是棒?老师让你听你就听就是棒,让你唱你就唱就是棒,学习本领就是棒。”[5]在国家机关工作的王女士,仅仅希望5岁的儿子能通过学琴提高音乐素养,陶冶情操。然而,在一个因辅导琴童考级闻名的钢琴老师那里,孩子4个月仅仅学了3个音,即按老师要求做数千次的“掉腕”练习,每天练琴多达3个小时,为的就是让他的动作达到正规化的要求。[6]从这些现象可以看出,本应是丰富儿童的审美体验、给儿童以生命感悟的音乐艺术被降为一门纯粹的技艺,音乐教育被蒙上了唯理性主义的色彩,许多教师对音乐教育的价值功能的理解停留在工具化和功利化层面。结果,原本最能体现人文内涵的音乐教育,却从根本上摒弃了对音乐学习的文化目的及意义的追问,陷入了“非人性化”的境地。这种技术理性主宰的音乐教育是外在于人的独立自存的实体,它将本应具有生动性、情感性的音乐教育变成了技术化、理性化的教育。音乐教学远离了儿童的生活世界。

21世纪是全球化的知识经济时代,我们需要深刻认识音乐教育的现代工艺模式所造成的各种危机,立足以人为本的时代背景,反思儿童音乐教育存在的问题;以反映时代精神和先声的教育理念为指导,为音乐教育的研究与发展提供新的思路和方法,从而弥补工具理性支配下音乐教育中人文精神的缺失,真正从儿童的角度来理解和建构音乐及音乐教育的意义。儿童音乐教育者应担负起时代赋予的重要使命,应对当前教育中人文、情感的缺失,应对传统教育的不足,使儿童音乐教育回归本真状态。因此,从儿童音乐教育的本真价值的角度来审视音乐教育是当前全球化时代的一个重要课题,它不仅是音乐教育在陷入思想或现实旋涡中的“寻根”要务,也是笼罩在工业文明阴影中的音乐教育的理论自觉。本书希望通过对儿童音乐教育的研究,唤回其本真之魂,彰显音乐教育的人文关怀,体验和建构其生活性、生命性,更好地推进儿童音乐教育事业的发展。